谢春酌脖边激起一阵寒毛,身后的人情绪愈发强烈,强烈到他在梦中也能感到那股绝望与尖锐,他控制不住地回头,看见了一张漆黑的脸。 然后…… 那张漆黑的、没有一丝五官的脸在眼睛部分,忽然流下血泪。 “卿卿……” “春酌?” 谢春酌猝然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了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傅隐年。 男人宽厚的背深深弯下,听到声音后侧头望来,昏暗的房间内,只能看见对方一双沉静的眼眸,谢春酌心突突一跳,张开嘴说话时,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 “你不睡觉,坐在那里做什么?” “有些头疼。”傅隐年回答。 傅隐年的确有些偏头疼的毛病,似乎是以前在国外读书时落下的毛病,后面回国又因为刚接手公司,工作压力太大,休息时间少,导致更加严重。 谢春酌还陪他去复诊开药过。 不过平日里傅隐年头疼病犯得不算频繁,毕竟现在执掌公司的他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自然也没以前那么忙碌了。 “你药带了吗?”谢春酌打了个哈欠,靠在床头问他。 “带了,刚吃完。” 傅隐年爬上床,谢春酌余光瞥见放在床头柜旁边的药瓶和水杯。 夜深风凉,傅隐年钻进被窝带来些许凉意,谢春酌不适地把他推开些,但无奈力气不够大,最后就任由他抱着。 谢春酌躺在他怀里,有时会在想,这是不是傅隐年的一次温水煮青蛙? 七天过去,傅隐年真的会和他分手吗? 傅隐年的眷恋与占有欲如此明显,倘若一个有钱有权的人得不到一样东西,需要他放弃时,势必是这人对那东西厌倦了,或者,他自己死了。 谢春酌没有想过要傅隐年死,可傅隐年总是时时刻刻逼迫他,这一次,他确实是生了要分手的念头,再相处下去,难免连最后一点情面都没办法留下。 谢春酌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的眼皮阖下,即将要合起时,突然,耳边传来傅隐年睡梦中的呢喃。 “卿卿……” 如雷贯耳,谢春酌倏忽睁开眼,心如擂鼓狂响。 他一动不动,屏住呼吸,静止般缓缓扭头去看自己身旁的人,依旧是傅隐年,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或鬼。 可傅隐年为什么会喊他卿卿? 为什么要喊卿卿? 卿卿到底是谁? 是他吗? 谢春酌想不明白,他无端感到了恐惧。 自从进入到这个村子,这才第二晚,他就遇到了各种怪事。 若不是答应了傅隐年,谢春酌都想现在就连夜开车离开。 谢春酌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逼着自己入睡。 翌日,清晨,谢春酌吃早点时,看着傅隐年,突然问道:“你昨天做梦了吗?” 傅隐年抬眸,黑眸闪过疑惑:“没有。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谢春酌颔首,“算。我梦见有人喊我卿卿。” 话音落下,傅隐年的脸色明显沉下来,薄唇紧抿,过了几秒才道:“是吗。” 他也不问是谁,或许是谁都无所谓,因为不是他。 卿卿。 多么亲密的爱称。 傅隐年在口中咀嚼二字,只觉心如刀绞。 谢春酌瞥他一眼,便估摸出他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觉得他人在这里,心却在别处。 谢春酌不想跟他掰扯其他,直接道:“昨天你半夜吃药睡下前,喊了我卿卿。” “为什么?”谢春酌不明白。 傅隐年闻言,诧异抬头:“什么?” 对此浑然不知的模样。 “你不知道?” “我想不起来了。”傅隐年说。 谢春酌没有再问下去,问到最后得到的结果依旧是无。 踏进村子以后,好像其他人感受到的东西,跟他感受到的一切都不一样。 谢春酌决定要提前回去。 他跟傅隐年提时,已经做好了对方违背诺言的准备,但出乎意料,傅隐年同意了。 “你进村子以来情绪就不稳定,我不该强迫你来的。”傅隐年坐在他面前,面色沉静,难得与谢春酌敞开了谈。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母亲想要我来,她告诉我,我的出生古怪,仿佛不是她天生孕育的,而是有人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身体里。她怀疑阿公,但是又不敢打胎。” “他们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在我出生之后,六岁前,没有异常,他们就没有想太多,直到前段时间她突发梦魇,后面与阿公联系,得知对方快不行了,就让我回来奔丧,了结这件事。” “……我,很迷茫。” 傅隐年垂首。他来得匆忙,带的衣服少,更别提发胶等固定头发的杂物,此时乌黑的发垂着,半遮住眉眼,显得颓丧无助。 堂堂傅氏继承人,恐怕从没有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过这一面。 谢春酌也没想到陈雯竟然会对这种事信到这个地步,但观傅隐年的脸色,恐怕也不仅仅只是这个。 果不其然,下一秒,傅隐年扶住额头,蹙眉道:“……而且,我总是在做梦。一些,看不清脸的人围着我,我追不到一个人……” 谢春酌意识到,这才是促使傅隐年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小酌,我究竟是谁呢?”傅隐年眼中的脆弱和无助,使得谢春酌不由伸手,让人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傅隐年抱住了他的腰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谢春酌安慰:“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傅隐年,所以不用想太多,可能是你近段时间睡眠不好,有点焦虑,所以才会做噩梦。” 说到这里,谢春酌不免有几分心虚。 可能是因为他,才会导致傅隐年变成这样。 傅隐年低低地嗯了声,“明天早上,我就送你离开。” 谢春酌不由欣喜。 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小酌,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傅隐年的声音拉回谢春酌的思绪。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谢春酌想和他断了,但这时必定是不能直接说的,否则把人刺激到了,他往哪儿说理去? 等到离开,要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于是谢春酌说了声:“好。” 他没有看见在这声“好”落下之后,抱着他的男人眼中闪过的暗芒和势在必得。 谢春酌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离开,却没想到,中午开始,天下起了暴雨。 瓢泼大雨,以一种要将天地都淹没的趋势落下,不过一个下午,河水几乎都要涨到岸边,天黑下,雨声渐小,却没有停。 谢春酌站在窗边看雨,心下担忧明天能不能顺利回去。 雨声沙沙,风吹起潮湿微凉的碎雨,飘进鼻尖,谢春酌的手抚摁在窗纱上。 这时,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一通陌生来电。 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傅隐年在洗漱,在雨声中,手机铃声响得闷而沉。 谢春酌接通了电话。 “喂?” “智刻科技与谢氏的合作结束了。”来电的人说话声音怪异难听。 沙沙、沙沙,混杂的电流音卡顿。 对方使用了变声器。 智刻科技是之前傅隐年特意帮他去谈的新能源合作,后面傅氏也参与了合作。 在前几天谢氏出事时,这份项目也没有终止合作。 为什么现在突然停止合作? “你是谁?” 谢春酌沉下心,平静道,“你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谢氏出事,停止合作也该是智刻的负责人和我进行谈话,你凭什么断定合作结束?” “假如是傅隐年提出的终止合作,你还有能力力挽狂澜吗?”对方说。 谢春酌的心漏了一拍。 他抿了抿唇,压住跳跃而出的思绪,等待对方继续说话。 “还有,傅隐年做的不仅仅只是撤资,你想知道,现在谢氏的股权,还在你的身上吗?” 那个人在笑,笑声闷闷的,十分愉悦,“毕竟,谢峰和王思丽赠予股份的合同,实行期在这个月的月底,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谢春酌再也忍不住,声音尖锐地问道。 因为他跟谢峰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所以股份并不能直接赠予他,除非他对公司付出了重大贡献。 谢峰起草了合同,有效期正好在这个月底开始。 谢春酌不能忍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总是贪婪的。”那个人说,“你知道傅隐年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谢春酌看见傅隐年擦着头发走进房间,抬头看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唇又是翘着的,仿佛心情很好。 “因为……可怜的男人,总是无时无刻在幻想着螚得到爱人的垂怜。 可是爱人如此花心,不甘愿于跟他一人一心,他多疑又恐惧,由爱生了疑,由疑生了恨。” “所以,要怎么办呢?”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独占你。” “那个村子很偏僻吧?你除了认识他,还认识其他人吗?你知道离开的路吗?你能……反抗吗?” 对方用咏叹调的声音叹息,收尾,“聪明人,总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吗?”
第73章 “小酌, 怎么了?” 傅隐年走到谢春酌面前,对他猝然变冷的目光感到疑惑,随后又睨了一眼他的手机,“你在跟谁打电话?” 谢春酌挂断电话, “骚扰电话。让我买保险的。”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 亮起的手机屏幕确实是一串陌生来电。 傅隐年嗯了一声, 视线又落在了窗外簇簇落下的雨上。 雨下个没停, 气象局不断地给地区所在的每个人发短信, 提醒注意山洪与暴雨。 “明天不一定能回去。”傅隐年说, “没想到突然下起了暴雨。” “你来之前没有看天气预报吗?”谢春酌突然问。 傅隐年侧身看他, 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 眉眼深邃。他说:“知道会下雨,但不知道是暴雨。” 气氛凝固。 谢春酌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有再说话。 傅隐年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才道:“明天我会送你回去。” 话罢,他关上窗户, 将风雨隔绝在外,而后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屋内只剩下吹风机运作的声音,吵闹。 谢春酌在刚才起,一直就疯狂跳动的心脏至今还没有恢复平静。 他不知道打来电话的陌生人到底是何居心, 但对方成功地让谢春酌对傅隐年起了疑心。 傅隐年明天真的会把他送走吗? 如果明天雨还是没停,河水涨潮, 路边无法行走,傅隐年是不是会用“危险”、“安全”这些字眼来搪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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