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恩赐什么也没有说。 “不走么?”时恩赐问他。 “你不是不让我走?”季不寄关掉手机,手指勾搭着钢笔,在桌面上敲来敲去。 “季不寄,你真听话。” 季不寄感觉,现在的时恩赐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阴阳怪气的。 他们没有掐着彼此脖子打起来,也没有红着眼眶大吵一架。此刻暂且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真是一场奇迹。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季不寄习惯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这下轮到他来问别人这个问题了。 时恩赐扬起眉峰,翻身坐直身体,回答道:“我打算和你一起睡觉。” “什么?”季不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转过身去注视着对方:“没问你这个打算,而且我不打算和你一起睡觉。” “可是我眼下只有这个打算。”他真诚道。 盯着大床中央的漂亮年轻人,季不寄有一句话几乎要呼之欲出。 你不应该恨我吗? 到底在搞什么? 最终,季不寄一语未发,干坐在桌子前刷手机,竭力忽略掉身后人的存在。 直到后半夜,他难敌困意,咚的一声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季不寄唯独这点好,睡意来了,入睡不挑地方。 也没有听见身后的人低声说的话。 “太可惜了,笨蛋,你的打算驳回了。” 第二天早上,季不寄睁开眼,正睡在松软的大床上。揉了下眼睛,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他坐起身来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卧室中空无一人。时恩赐又不见了。 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季不寄拔掉插头,电量已满,分屏仍停留在昨晚的游戏加载界面。 他切到游戏里,发现加载条又可以前进了。 进入游戏,季不寄的目光登时锁定了屏幕中间的一个点。 花瓣飞舞的樱花树下,金发小人正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猩红的液体似涓涓细流从毛孔涌出,红色的乌鸦飞落,啄食着其摇摇晃晃的尸体。 【你已被美好的幻景杀害。】 【死因:你在那棵树下停留太久。】 金发小人又死了。 顶部的进度条像是年底冲业绩般涨到了50%,颜色浓艳得能滴出血来。 季不寄伸手去开了弹出来的宝箱,里边有一个针筒,以及一瓶注射类药物。 【镇静剂:效果如名,能够让人安静下来的药物。给谁用取决于你。】 药物被收入背包,季不寄暂且用不上这种东西。毕竟主角都死了,杀害主角的犯人还是一颗树。 收起手机,他原路离开时恩赐的家,打车去了最近的地铁站,而后坐地铁回了学校。 到了食堂刚好临近中午,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来回忙碌着。在暑假期间,前来就餐的人甚至比食堂工作人员还少上几个。 季不寄照常去排咖喱饭,才一走到窗口,就看见一个穿红白间色工作制服的人在这边等他。 “哥,蹲你好几天了,可算把你等到了!” 见到来人,宋乞神色兴奋,眼底迸发着亮光。 季不寄面色生冷:“你找我有事?” 宋乞态度诚恳:“我决定当面跟你道歉。” 跟他道歉? “宋乞,你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季不寄问。 咖喱饭窗口无人排队,阿姨正握着勺子在搅和咖喱,辛辣鲜香的气味不断传来。 宋乞堵在窗口前,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我骗了你。” 四年前的一个早春,季不寄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周。他刚被网吧辞退,找了份替人跑腿的工作,上岗第二天就在旧城区脏乱逼仄的小巷里撞见了宋乞。 准确来说,是半死不活的宋乞。 一颗参天大树嵌入墙体,泥缝里钻出几根杂草,他倚靠着树干,头破血流,发缕上沾满黏稠的血块,额角凝着脏兮兮的血污。 季不寄当即停下了电动车,弯腰问道:“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旧城区藏污纳垢,常有流浪儿与野狗夺食,处于几乎无人照管的境地。 闻声,宋乞艰难地睁开眼皮,看清楚了来人——一个穿着整洁校服的优等生。 “报警?你觉得,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报警吗?”他不停地咳嗽着,快要咳出血来,季不寄注意到他的腹部同样受到了重击。 他急着去工地送饭,又不能丢下他不管,下车把他扶上后座,道:“这附近有诊所么?我载你去。” 宋乞似乎对这里很熟,奄奄一息地报了个地址。 电动车发动,一股浓郁的灰尘味扑鼻而来。兴许是担心蹭脏自己的衣服,身后的人始终保持距离。 到诊所看完医生,宋乞输上液,坐在过道的椅子上。 冬寒未褪,廊道气温极低,凉气从窗缝挤进来,他输着冰凉的液体,浑身冻得发颤。 季不寄把校服外套脱给他穿,心里惦记着车筐里的盒饭,见他情况好转,便动身要走。 宋乞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你要走吗?” 季不寄点了点头。 “我还没给你钱。”宋乞道。方才缴费时,是季不寄替他付的款。 “那你现在给我吧。”季不寄转身看向他。 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埋着头,似是囊中羞涩,不太好意思地小声道:“我手头没钱……老头给我的钱都被他们抢走了。” 季不寄没关心他口中提到的陌生人:“那你就先欠着。” 少年扯了扯身上的校服,欲要再说些什么。 恰在此刻,季不寄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来者是时恩赐,他接通电话,听到对方凶巴巴的声音:“季不寄,你为什么不来上课,是不是又去打黑工了?” “没有。”季不寄否认道:“不是黑工。” 没想到对面的时恩赐更生气了:“你果然去打工了!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你缺钱可以朝我借,我妈妈也会很想帮你的。或者你来我家上班,总比在乱七八糟的地方打工强吧?” 季不寄捏了捏鼻梁,不想搭理这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对方却仍继续道:“你别再去网吧打工了,听到没?” 网吧? 季不寄一愣,那是他的上一份工作:“你怎么知道我在网吧打过工?” “我、我……”时恩赐突然卡了壳,莫名有些心虚。 季不寄最了解他的脾性,这时的表现刚好印证了心里的猜测:“是你联系老板把我辞退的?” 时恩赐不说话了。 季不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时恩赐,你别给我添乱了。” 他挂断电话,发现打点滴那个孩子正在看自己。 “哥,那个人是你的朋友?”他指的是刚刚打来电话的时恩赐。 季不寄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同桌。” “这样啊——”宋乞应了一声,摸着胸前的校徽,若有所思。 季不寄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暴露了多少信息。 也未曾料想到会为之后的闹剧埋下地雷。 “哥,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的。”宋乞哀求道:“但是这四年我也不好过,老头死了,钱都用光了。我每天都想见你,跟你说一句对不起,那时候我太小了不懂事,才闹出来那些事情。”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季不寄问。 有一个学生过来打饭,他侧身把宋乞带到另一边的角落,冷淡道:“你应该和时恩赐道歉吧。” 宋乞握紧了拳头,哑声道:“时恩赐时恩赐时恩赐……你只在乎他。” 季不寄不理解他过激的反应:“我和他已经断交许多年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念念不忘?”宋乞质问道。他身高比季不寄矮一些,一米七出头,凑近了要仰起脸来才能看他。 季不寄有种在面对年少时恩赐的错觉。 不过时恩赐哪怕是在怒气冲冲逼问季不寄的时候,也仍带着些许独属于小少爷的矜持。 “你会一直记得时恩赐吧?就像你在食堂一直吃咖喱饭一样!”宋乞恼怒道。 ---- 咖喱饭出镜率极高 *明天不更新,后天晚上双更!再再次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www
第30章 究竟谁是谁的游戏? 季不寄的神经一颤。 对于宋乞的话,他内心徒然升起一股荒谬情感,把时恩赐跟咖喱饭扯上关系,简直是古怪又好笑。 尤其是在时恩赐真的说过类似话语的情况下。 高中食堂有个特价菜窗口,每天都是三块五的醋溜白菜,量大管饱。季不寄几乎每天都会去吃。 不知道为什么,时恩赐居然会吃一道菜的醋,气鼓鼓地说季不寄对待自己必须要比对醋溜白菜专一长久。 时恩赐那时正在自家泳池里游泳,潜在水底咕嘟嘟地冒泡。 季不寄搞不懂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起醋溜白菜,他今天下午明明在时家蹭的饭。他从后院的秋千上起身,走到泳池边缘,平静问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时恩赐从水底钻出来,水花四溅,弄湿了季不寄的上衣。 “今天中午食堂吃饭,李宛白跟我说,没有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哪怕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再好,也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时恩赐的睫毛上沾着池水,湿漉漉的:“他说,我们早晚要成家立业,之后关系变淡,减少联系。” 李宛白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和时恩赐关系不错,兴许是读书多了,少年老成,总爱扯一些大道理。 季不寄认为李宛白说的没错,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人永远绑定在一起,两个人类之间的羁绊,就算时间冲不淡,生死也会隔断。 他可能难以成家立业,但时恩赐必然是会的。他是时家独子,时父的思想相对传统,定会要求他繁衍子嗣,延续香火。 届时,儿孙满堂的时恩赐事业有成,享受着天伦之乐,哪还会顾得上自己的少年玩伴季不寄? 再然后,时恩赐百岁而终......哦不对,他大概率会死在人家前边。 他杵在泳池边上神游天外,时恩赐泼水唤他回魂:“在想什么呢?” 季不寄回过神来,没敢跟他讲自己已经把时恩赐的子孙后代乃至死后大事安排好了。 “我觉得……课代表说得有点道理。”他委婉道。 “哪里有道理了!”时恩赐从池子里腾地站起来,极度认真道:“我们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不管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太重,眼神又过于沉。季不寄无意识向前走了一步,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咕噜噜噜——” “笨死了,你怎么就学不会游泳。” 时恩赐的担忧声在水下显得有些沉闷。 这时,蒋木从屋里出来,催他俩快回来上课。时恩赐从水深一米二的池子里把季不寄打捞出来,两人弄得屋子里全是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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