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后不会再吃咖喱饭了。” 季不寄对宋乞道。 甩下这句旁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他转身走了。 回到宿舍,季不寄打开游戏。金发小人已经复活了,此时正在院子里挖坑给自己埋尸体。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头顶的进度条却再度暴涨,现在到达了60%的进度。季不寄又一次获得了宝箱,可心里却变得有些不安,直觉告诉他,进度条涨满了发生的不一定是好事。 他点击开启宝箱,得到了一把锤子。 【铁锤:可以砸碎许多东西的好帮手,把它们通通砸碎丢进垃圾桶吧!】 目前没有可用的地方,季不寄照例把这一物品放入背包。 秋千上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季不寄看着碍眼。在埋完尸体后,操纵小人去拿水管冲上边的痕迹。 褐色逐渐褪去,他满意地指使小人搁下手中水管,进到木屋里边。 骤然间,金发小人路过楼梯时,季不寄发现屏幕上居然出现了一个互动按钮。 【是否进入二楼?】 以前二楼从来没有开放过,季不寄一直以为这道楼梯是个摆设。 一级级台阶向上延伸,楼梯间狭长而昏暗,季不寄选择上楼,金发小人上楼梯的脚步声在四周回荡。 二楼有三个卧室,季不寄首先打开了左手边的第一间,里边摆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以及一个衣柜。房间构造简单,没有可以调查的地方。 第二间是相同的布局。 金发小人继续在走廊前进,停在了第三间卧室前,一条游戏提示忽然出现。 【是否打开房门?】 开前两个房间时,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提示。 这间卧室的门把手处插有钥匙,季不寄直接选了“是”。 小人拧开钥匙,房门被缓慢推开,里边的光亮一缕缕泄出来,就在这时,一只爬满红血丝的白眼球贴近了门框! 男人的脸皮惨白惊悚,面部不断抖动抽搐,嘴巴大张,舌头宛如毒蛇般拉出黏稠的津液。 【把门关上!快跑!】 小人的对话框刚一弹出,便为时已晚。男人已然以身躯撑开了房门,从卧室里挤出来,逼向小人。 季不寄不擅长这种需要临时反应的追逐战,当下拉动摇杆匆忙地往一个方向跑去。男人在身后穷追不舍,追击音效如夺命丧钟,紧张刺耳。 【回房间,秦王绕柱!】 在形势紧急的情况下,小人的对话框整个横在界面上,季不寄操纵摇杆的手一抖,小人步伐一顿,同男人的距离一下子近在咫尺。 【笨死了!】 季不寄眉头一皱,说出了声:“你别说话!” 曾经嫌舍友边打游戏边大喊大叫扰人清静,没想到如今他也开始情不自禁对着游戏开口说话。 像是隔着屏幕听见了他的话一般,金发小人底下的对话框不再冒泡。季不寄按他先前的提示回到男人的房间,与男人围着大床绕了几圈。 千钧一发之际,他踩上床铺,冲出房间,趁男人没追赶上来,急忙关门上锁。 男人扑到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不断地拍打木门,过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季不寄从来没想过小木屋的二楼会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且还精神失常,状态极其诡异。 他正凝神盯着屏幕思索着,上方忽弹出一封邮件。送信人是那位日光大学的李教授,他前段时间刚回复了对方的邮件,不知这时又来找他做什么。 退出游戏,去查看邮箱,季不寄一行一行扫过他发来的文字,这位教授居然是想让他去担任自家孙子的家庭教师。 季不寄记得他家小孩名叫李鸣邱,受后天家庭与学校教育影响,患有ADHD,性子敏感冲动。应对这样的小孩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读到邮件末尾,时薪一百五十块钱。 季不寄当晚给予对方答复。 李鸣邱今年9岁,上小学四年级,跟父母和爷爷住在一起。季不寄按照发来的地址找到他所在的小区,楼房建在山上,如同城堡般堆砌着。 他循着电梯上到二层,门慢慢打开,一位靠在大厅墙边看手机的中年女人瞥见了他,放下手机,道:“你好,季老师,我是鸣邱的妈妈。这边的单元楼比较难找,我带你过去吧。” 他点点头,道:“叫我小季就行。” 女人“嗯”了一声,给了他一张门卡。他今日穿了身白T恤搭牛仔裤,东西随手塞进裤子口袋里,跟着女人在空旷的小区广场绕了一大圈,路过了几个小型花园和人工湖。 路上没什么人,他们走了近十来分钟。 她主动解释道:“这边地下停车场可以直接通到楼内,住户们一般都是开车出入。” 难怪这个上班时间段却在小区里见不着个人影。 到了家里,李教授意外地没去上班,正在客厅读报,李鸣邱在他旁边的地毯上坐着玩玩具。 这家的大人对季不寄都客客气气的,没因为他是学生而轻视他,这让他反而有些不自在。 他负责教小孩的全科家庭作业,此外还要在辅导作业之余准备一些趣味性的教学资料,用于锻炼小孩的工作记忆和注意力。李鸣邱先前见过季不寄,对他的态度并不抗拒。 一切进展顺利,首次授课结束,他拎包正要离开,李教授在门口叫住了他。 “小季,这节课下来感觉他怎么样?” 季不寄想了想,抓住一个点,语速不快不慢:“这节课下来,我发现他的注意力方面确实有缺陷,尤其是在我盯着他背英文单词时,注意力分散比较明显。” “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他看着老教授,又补充道。 “那就麻烦你了,不着急,慢慢来,小鸣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沟通。”李教授笑了笑,扫了眼书房里各自办公儿子儿媳,低声道:“你也看见了,这小夫妻俩不靠谱,凡事都得直接找我。” 季不寄颔首。 说实话,他还挺意外天底下会有这样上心的爷爷的,孙子又不是他生的,他还愿意费尽心力去管教。 和自己那便宜爷爷比起来,可是相差甚远。不过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多年,再比较也是没有意义的。 印象里,季老爷子是个薛定谔的抠门老头。逢年过节回老家时,他常会从陈旧的老柜子里拿出来一些绿豆糕分给他吃。但季老爷子不会给姐姐季不鸣,也不太爱搭理幼弟季不凡,唯独对季不寄十分大方。 可以说,他是家中唯一一个在意这位中间小孩的长辈。 后来老爷子得了重病,下午一家人在院里吃柴火饭的时候,把季不寄叫到了里屋。 他说:“不寄呀,你是家里的长男,以后家里出了什么事情,都得靠你顶着。” 季不寄没明白他想表达些什么,肩膀被捏得生疼。听他把话说完,才了解了他的意图。 季老爷子让季不寄发誓,要给他养老送终,照顾自己后半辈子。 他身形佝偻,干瘦的手指如鹰爪般深陷他的皮肉,一双浑黄的眼睛里掺杂着浓浓的算计。老人家封建迷信,总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老天爷不能管的,但凡发了誓,就要好好遵守,否则天打雷劈。 那时,季不寄九岁。他动了动嘴皮,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因为季老爷子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 老人以为他发完了誓,特别开心,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弯着腰在柜里开始翻找自己集市上买的绿豆糕。 季不寄对这种入口有劣质糖精味的食物没了好感。 季老爷子的葬礼在村子里举行。路边站了许多街坊邻居和亲戚朋友,季不寄立在一棵树底下,看着老人的遗体被抬走,纯黑的眼眸毫无波澜。 季父打了他一巴掌,骂他冷血,这么小就没有感情,长大以后指定是个白眼狼。 “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最疼你,你连哭都不哭一声!” 季不寄的伤感早在爷爷住院的那段时间耗尽了。 家里大人工作都忙,他终日照料季老爷子,成为了他的专属护工。老爷子总是要起夜上厕所,需要人扶着,他怕自己被忽视,每天晚上故意起个百十来次,折腾得季不寄睡不了觉。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季不寄深感疑惑。 李教授对李鸣邱的好是不计回报的,不吝付出的。 他已经决定不再想这件事,强行切断了这条线的进程,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出了单元楼。 小区内环境幽静,设有大片的绿化公园,这时除他以外空无一人,傍晚时也许会有人遛狗散步。 路过人工湖,季不寄蓦然听到了一阵翻涌的水声,以及属于孩童的微弱求救声。 他猛地跑到湖边,看见湖中央有一个孩子正在扑腾着挣扎,显然是不会游泳的。 怎么会落到那种地方? 季不寄皱起眉头,那里离湖岸过远,单凭手臂或树枝很难够到。 他不会游泳,贸然下去不过是送死。季不寄当即拨打了119,言简意赅地说清了这边的情况。消防员大概能在五分钟内赶来现场,可这孩子落水已经有一段功夫,通常来讲,儿童溺水五分钟内就会因缺氧而出现生命危险。 孩子渐渐力竭,挣扎的动静减小,似是快要失去意识。岸上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季不寄蹲在水边,短短一分钟间已是手脚冰凉。 他倏然想起了父亲的责骂。 冷血。 他闭紧了眼睛,睫毛止不住地颤抖,压抑的情绪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深陷于沙滩的赤足,任由浪潮袭来又离岸。 自保的理性压过了内心的躁动与不安,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自我厌弃。耳边无数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指责着他的无情和淡漠。黑暗中,方才孩童的求救声仿佛和之前的某道声音重合了。 “爸爸,是他干的。” 人会被同样的障碍绊倒第二次么? 季不寄陡地睁开双目,跃进了清凉的湖泊之中。 等不及了。 水流瞬时包围全身,漫过口鼻,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油然而生。他承受着水的阻力,朦朦胧胧间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声线。 “你不要命了,笨蛋!” 那声音似乎是隔着幽深水幕,模糊不清,季不寄再度产生了幻觉。 工作日上午的小区内格外冷清,似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花坛中植被安静地生长着,喷泉停止了喷涌,唯独湖面上翻腾着水花。 漩涡之中,黑发青年本能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找寻支撑点,身体却徒劳地往下沉去。他似乎放弃了挣扎,缓缓下沉,水逐渐漫过了头顶。 下一秒,他奇迹般地掌握了游泳的技巧,双腿打水,手臂交替划水,一股向前的推进力带动他游到了落水孩童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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