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皮没脸?” 当时和顾还关系好,我觉得他还挺有意思,如今心境千差万别,顾还就连呼吸都让我觉得好烦好烦。 “我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的,U盘还我。” “真没有。” “没有?”我止不住地冷笑,又开了瓶酒灌了两口,喝进胃里的是冰冷的酒水,往天灵盖冲刺的则是沸腾的血,“是不想给吧。” “别把我想得这么坏嘛,”顾还无奈地苦笑,“全哥,我们的立场不同,但目的是一致的,全哥,你就别再插手这事了,我会帮你解决的。” 顾还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我只觉得气血在心头剧烈地翻涌,索性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顾还在旁边劝我悠着点喝别吹瓶,我将喝得空空的酒瓶重重砸在桌上,厉声质问顾还: “小顾,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被活埋进福贵园地基里的是我爸,被打穿腿变成残废的人是我,这是我的事,我要为我爸讨个公道,你凭什么叫我别插手?你有什么资格替我解决?!” 以我的酒量还不至于两瓶啤酒开始耍酒疯,但确实是有些情绪上头,隔壁桌的食客也因为我发出的巨大动静而不停地往我们这桌张望,我的熊熊怒火被冷冽的江风一吹,瞬间萎颓了下去,而顾还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让我别扭中又有些过意不去,我承认有迁怒顾还的私心拿他出气,但的确是顾还有错在先。 “我刚才太激动了,不是故意……吼你的。” “心疼了?” 顾还臭屁兮兮地问,他是懂得怎么激怒我的,我警告他别蹬鼻子上脸,顾还鸡贼地转移话题,说他搜集了很多线索,证据足够充分,我连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那你倒是掏出来看看,光靠你这一张嘴说?” 顾还神秘一笑: “别急,吃完我带你去看。” 既然顾还这么说,我哪里还有心情吃得下菜,逼他快点带我去,但顾还又灌了我好几瓶酒,喝得头重脚轻醉醺醺的,叫了个代驾,我自以为还保持神志清醒,结果一路上颠着颠着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记得最后我的脑袋一歪倚在顾还的肩头,旋即便昏睡过去。
第16章 刚醒来时我以为自己的脑袋被开瓢了,疼得我抱住脑袋缩起身体发出痛苦的哼哼声,胃里一阵翻搅,于是我像只软脚虾有气无力地翻下床,踉踉跄跄地摸去卫生间准备抱着马桶疏通一下自己,走了两步意识到这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瞬间清醒过来:我在哪? 我飞快地观察四周,很简约的室内装潢,走出房间,大概是间七八十平、两室一厅的商品房,和寻常人家不同,沙发正对的那面墙放的不是电视机,而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纸,写满各种信息和图片,我好奇地凑上前去阅览,才发现这张巨大的背景纸是东南沿海地区的地图,每个地区都钉着许多案件,我随手翻了几页,有失踪案、凶杀案、贪腐案……杂乱异常,估计只有这面墙的作者才看得懂。 “全哥。” 背后有人在喊我,我转头,看到手里端了碗飘着碧绿葱花粒的细面线的顾还,这种大白天撞鬼的悚然感使得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 “这里是你家?” 顾还放下手中的米线,倚在餐桌边歪头: “你昨天喝高了,我问你家在哪里你非说在平合在小道西筒子楼,没办法,我只能把你带回我家。” 我的心态有点崩塌: “所以你一直在忠安?” 忠安也不算大,这一年多我竟然一次都没遇见过顾还,这也太灯下黑了,我找顾还找了半天。 “前个月才回来的。” 顾还用的是“回来”,证明他潜意识里还是把忠安当成自己老家,但他母亲去世,又与父亲反目,如今的顾还属于普世标准里的孤家寡人,想想也有点可怜。 “前两个月……” 那不正好是顾还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吗?时间线一捋,我对顾还的同情又变质为深深的怨气,上去就是一脚踢到他小腿上,不过我是用左腿踢,这条残腿使不出什么力,只是起到一个威慑作用。 “果然是你小子在装神弄鬼!” 顾还仍站得顶天立地: “有些事情不好在电话里说呀,更何况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顾还的死亡登记还是顾成峰去申请的,我当时一直觉得有诈,现在想来顾成峰确实不知情。 “那你和庄宵玉又是怎么回事?” 顾还一脸茫然: “谁是庄小玉?我不认识。” “你和小莫弟弟有联系吗?” “莫寥?我没事联系他做什么,”顾还嗤了声笑,“你们还有联系吧,应该关系不错?” “你少阴阳怪气,”提起莫寥我就来气,“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他也惹你生气了?” 我翻了个白眼: “少对打探人家的私事,说正经的,你消失的这一年多总得有些收获吧?” “那当然,不过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顾还哄孩子似的把我推进浴室,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我嘴里,又用毛巾给我洗脸,还拿梳子给我梳头,我忍无可忍把满嘴泡沫喷在镜子上: “我又不是瘫痪,不用你伺候我,你能不能出去?” 顾还被我骂了也不生气,还向我表衷心: “你不是宿醉嘛,我给你护驾,全哥你记得不,我们之前出的那次警,就老公喝醉酒回家洗澡滑倒脑袋敲到马桶边沿磕死的。” “记得啊,一打开卫生间流了一地的血……”啊,顾还又在跟我忆往昔打感情牌,“我要上厕所,你出去。” 我咬牙用力把顾还攘出卫生间。 我刚落座,顾还从煎锅里铲了个煎得金黄的溏心蛋到我碗里,和顾还认识时他只会煮泡面。我戳破溏心蛋,黄澄澄的蛋液流了满碗,我低头搅拨着碗里的米线,对顾还说: “小顾,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我怎么样?” “像个做错事的渣男上蹿下跳拼命弥补自己的过错。” 顾还自己说过没谈过恋爱,我估计是他这辈子第一个说他像渣男的人,他笑得有些尴尬: “为什么?你觉得我骗了你感情?” “难道不是吗?”我难得对一件事如此较真,“我敢对天发誓,我林双全但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顾还的事,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你叫我一声全哥,好,我问心无愧把你当兄弟,那你呢顾还,你敢吗?你不敢,你欺骗我算计我利用我背叛我,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顾还缄默不语,不知道是被我骂得无力反驳还是又在暗戳戳地酿一肚子坏水,我缓了口气,继续道: “还有一点你必须搞清楚,不是我求着你给我U盘,U盘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讨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发生这些变故我也没料到,我承认我是骗了你,也利用了你,你可以否定我所有,但我有一点是真心的——我从没想过要害你,”顾还直视我的眼睛,他的眼珠晦暗无光,却呈现出真诚的坚定,“全哥,我真的不想你出事。” 同为男人,我很清楚任何男人对一个人好,都是出于他的愧疚感在作祟,尤其是顾还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我无法判断他对我的好是出于对我能力和人品的认可,还是他问心有愧,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粗暴地摆摆手: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我U盘还我,以及你知道的线索都告诉我。” “先吃面吧,都快凉了。” “又在转移话题!” 我怒得想摔筷子,顾还安抚我: “没啊,不是说了等你吃完就再告诉你吗?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无奈之下我只好头皮“呲溜呲溜”把碗里的面嗦完,不算难吃,也没有很好吃,大概是我宿醉没什么胃口,嘴里尝不出味。 吃完后顾还让我坐沙发上,他用红外线笔点着那些错综复杂的案件导图,逗猫似的晃了晃,我有点眼花,他问我: “你想了解什么?” “福贵园背后的势力。” 福贵园开发商强征神子福利院这块所谓的“风水宝地”,只是一个披着迷信外衣的幌子,再怎么人杰地灵,平合也只是一座偏远的小县城,在城市里享了一辈子富贵荣华的达官显贵,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养老?但凡他们真心认为神子福利院风水好,就应该改成陵园而不是地产开发,而地产开发是早些年洗钱最方便快捷和常见的手段之一,其中利益关系不言而喻。 “我能搜集调查到的信息也有限,”顾还手中的红外线移到顾成峰的照片上圈了两圈,向上移动,“顾成峰也只是枚高级棋子,必要时候,就从他这里开始断尾。” 这点不难猜到,顾成峰升迁到省局是个很明显的讯号——顾成峰背后的人很满意这次的处理情况,十几年前知晓福贵园开发始末的人员几乎全部死亡,众所周知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另一方面,顾成峰留我一命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当时我和他亲眼见证仅存的证据随顾还一并落入二平河,以顾成峰的考量,如今我的存在对他毫无威胁,而且我好歹也有职务在身,除掉我只会徒生事端。 “福贵园停工多年成了烂尾楼,这么大一笔资金流向没人查?” “是啊,很荒谬吧,福贵园投资一共1.2亿,竟然没有人查,而且过了这么多年,那笔钱早就洗干净了,你是平合人你最清楚,在平合一平两万的房子是不可能卖出去的,与其让它成为无人问津的空置房,还不如用开发商跑路来掩饰更简单。” “还有人证存活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一个人——平合派出所前所长林龙腾,一切事件的导火索便是始于林龙腾的离奇失踪,甚至包括局里派我带顾还回平合调查,全都是顾成峰一手设好的局,既然是父亲搜集的证据,自然是由我这个儿子让这些被掩饰的真相重见天日,我离正义只有一步之遥。 “林龙腾还活着,他是仅存的唯一人证了。” 最后一次见林龙腾是在欢喜歌舞厅的地下室,他的手被莫寥眼都不眨地用椅子腿钉穿在地上,我有时会对莫寥的冷酷狠戾产生一种扭畸的力量崇拜,由于莫寥年纪太小就觉醒成为神乩,因此他的道德认知和为人处世异于常人,他有一套游离在普世准则之外自成一套逻辑体系的三观,要是让他来对付顾还,那就有好戏看了。 “即使他还活着,他也不会出来作证的,”顾还又一次劝我,“全哥,还是算了吧。” “小顾,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特别特别不公平,林龙腾也是害死我父亲和莫院长的凶手之一,可他娶妻生子平步青云,而我父亲为了给神子福利院讨一个公道,被活活埋进地基里,我想为我父亲讨一个公道,废了条腿到头来一场空,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对,全部人都叫我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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