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宁叹了口气,似乎是无从下嘴不知从何说起,我让她别着急,捋清思路后慢慢说。莫宁告诉我,别看莫寥装得不在意,其实很怕他毁容了以后吓到我们,我煞是意外:莫寥这小子这么闷骚啊?竟然还有容貌焦虑——好吧重点偏离了。 重点是莫寥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他先是用逃生锤砸烂了司机的脑袋,又用逃生锤砸碎了窗玻璃,让那些新娘跳车,可没人敢跳出失速行驶的客车,最终只有莫寥自己一个人跳窗,而客车则由于方向盘失控侧翻下悬崖,莫寥为此着了魇,还是神明们轮流附身才把他救回来。 经过莫宁调查后,他们确实有一笔巨额的遗产由信托代理,受益人是他们姐弟三人。那么矛盾点在于这个信托公司运行至今,从未对莫家姐弟三人有过照顾,其中就牵扯出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继任受托人,莫家姐弟的舅舅苏沁明,当年就是苏沁明将莫家姐弟们送到平合的神子福利院。 莫宁了解到的条款中有一条,姐弟三人作为第一受益人,在小弟莫寥年满二十岁时向三人划拨资产,若期间某一受益人不幸身故,则将其资产平分给另外两名受益人,例如莫安死亡,她的资产平分给莫宁和莫寥,若两名受益人死亡,则将所有资产划拨给剩余的受益人。 还有一个最坏的情况就是受益人全部身故,则顺位给继任受托人,傻子都看得出来是谁最巴不得莫家姐弟死。 我听完竟没太大意外,人作为高智商动物,在错综复杂的利益前连亲生骨肉都能痛下杀手,更何况是近乎二十年未曾谋面与陌生人无异的侄子侄女? “我调查到苏沁明的人在雍城警局,只知道是男人。” ——我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张无比清晰的人脸。
第48章 莫宁灵敏地捕捉到我犹疑的沉默: “你有什么头绪?” 的确是有个怀疑对象,但一切都还停留在我和顾还毫无事实根据的猜测阶段,干我们这行的,必须拿人证物证说话。 “没,”我佯装茫然地摇头,“雍城警局的人我几乎都不认识,能不能有更详细的描述?” “没有了。” 好吧,至少范围锁定在雍城警局里,还不至于大海捞针。 “不过我有几个地方没想明白,如果没有你们那个便宜舅舅通知你们遗产继承的事,你们知情吗?” “不知情,”莫宁清淡地说,“但也是暂时的。” 我有点疑惑: “什么暂时的?” “就像你的人生里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也有,所以我们才会再度相聚,”莫宁坚定中透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悲伤,“你信命吗?我信的。” “信吧。” 在两三年前我还不信,我坚信人定胜天,毕竟我出生在一片以“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为人生信条的土地上。 直至我短短两年内经受过无数的跌宕曲折人事磋磨,磕磕绊绊步入而立之年,才领悟到命运是一场雪,你永远也无从知晓皑皑白雪之下是怎样的光景,冰雪消融之际也意味着死亡的降临,一如人的生与死,都是空白一片,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在我小时候梅阿婆就告诉我,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世上的,有必须要完成的使命,如果这一世没能参悟,就下一世继续这个课题。” 我陷入短暂的思考:人生有什么是绝对必须的事情?其实想想并没有,我认为的“绝对必须”是吃饭喝水睡觉维持人生命体征活下去,而基于这个标准,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并不是必须的,但我又不得不去做这件事,如此矛盾,或许这就是莫宁提到的“必须完成的使命”,否则我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要如此执着。 我只能做到不迷失本心,它会成为一只罗盘指引我找到命运的出口。 我无言与莫宁相视,她的眼睛如同蓄水池流动着复杂沉重的无边心绪。 “你想说什么就全都说吧,这样今晚过后,我们之间就有秘密了。” 我狡黠地眨眨眼,可能我挤眉弄眼的样子很滑稽,把莫宁逗笑了,他的笑很浅,被月光一照就蒸干了,旋即又迅速恢复那副庄重肃穆的神情。 “我和阿寥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我跟他不一样,我比他大,所以知道的也比他多,”莫宁黯然,“我记得自己的来处,所以我要找到自己的归处。” 我粗略计算苏沁芳身亡时莫宁已有五六岁的年纪,肯定对自己的父母有记忆。我突然觉得很愧疚,因为我身为兄长自然而然地将视角带入莫宁去看待莫寥,目光焦点也一直锁定莫寥——这就是“偏心”,我妈也会更照顾双妍些,包括我个人观念也是长兄长姐为弟弟妹妹付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直至这个瞬间,我才深刻反省自己其实从未真正地看过莫宁。 “对不起。” 我对莫宁道歉,莫宁感到莫名: “我都还没向你道歉呢。”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在平合那段时间,大家帮我,其实是在帮你们,都是你们的人情,不然九条命都不够我死。” 我再怎么迟钝无能,也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全仰仗莫家姐弟,莫宁听了,反而表情有些尴尬,目光也变得扑朔闪烁: “小勇,你忘了吗,我们都是神子福利院长大的人,我们一直在调查,也布下了局,只差一颗点燃引线的火星,回到平合的你,就是我们等待的那颗火星。” “是我们利用了你,只有阿寥不同意,他怕你陷入危险,想方设法地赶你走,可谁能和命运抗衡呢?阿寥比谁都清楚,可他还是执意为你改命,”莫宁迷茫地问我,“对于你而言,被拨弄了命数,究竟是福是祸?” “谁知道呢,”我释然地耸耸肩,“直到高三我都还叛逆得要命,我爸失踪的那年我刚好高考,我本来发誓就算去捡垃圾都不要当警察,最后高考志愿还是填了警校,”我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哈哈,造化弄人。” “是啊,造化弄人,”莫宁深有同感地感慨道,“我本来是背着阿寥调查亲生父母下落的,后来还是被阿寥发现了。阿寥对亲生父母没有感情很正常,他还没断奶,妈妈就去世了,他不可能有关于父母的记忆。” “小莫弟弟说过他不在意,”这样莫寥冲突的言行才能得到解释,“所以他确实不在意,但他担心你,所以跟你一起调查。” “阿寥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不想把他再扯进另一个复杂的案件里,我只想他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你记得亲生父母的长相吗?” “当然了,姓名、长相、声音……我全都记得,”莫宁蹙了蹙眉,像是撕下记忆里的一根倒刺,“我和双胞胎姐姐莫安长得一模一样,别人都分辨不出来,只有我爸妈认得我们。我和姐姐的原名叫孟安孟宁,无论姓什么,他们应该是想要我们幸福安宁吧。” 听到这里,我把口袋里的两个胶卷掏出来递给莫宁: “实不相瞒,我也在寻找关于你们身世的线索,这个你保管好,找信得过的人,把里面的照片洗出来,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 莫宁收下胶卷,在我要缩回手时忽地拉住我的手腕,恳切地委托: “谢谢你小勇,我还想请你帮我保护阿寥,阿寥不愿意再拉你蹚浑水,就跟我吵了一架。” 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弟为我吵架,我也太罪孽深重了,于是我连连应允: “好,我会的,应该的,必须的。” “当年我们来到神子福利院,还是舅舅送我们来的,我记得他的脸和他说过的话,他说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本来也已经忘了他,”莫宁的眼底凝了层薄薄的恨意,“可他现在要害死我们,”莫宁一字一句地从后槽牙里碾出,“我要他付出同样的代价。” 我用力抽回手,按住莫宁的肩膀晃了晃,她像只轻盈的风铃在我掌下无声摇曳,我严肃地提醒道: “你可千万别乱来,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一起商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应该也不算猪队友吧?” 莫宁不语,搞得我心里阵阵发虚: “不算……吧?” 还未等到莫宁的肯定,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这个铃声听起来像五六十岁的中年人会用的,导致我得反应一会。 “喂你好?” “林警官好,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这么晚还来打扰,实在抱歉。” 我一听到曾大师的声音立刻一股无名火直蹿上头,脑袋是热的声音是冷的: “有事说事。” “赵先生说是你介绍来的,那可是贵客啊,我就带他落阴了,他刚经历丧女之痛,我也很心疼他,但是得遵守规矩啊,人无规矩不立嘛,偏偏他坏了规矩,现在人醒不过来了。” 我硬着头皮听完曾大师这一通啰里吧嗦的前因后果,粗声粗气地问: “那怎么办?” “既然是林警官的朋友,得劳烦林警官来带走他了。” 我咬着腮帮子肉: “知道了,你地址发来。” 莫宁问我怎么了,我说情况有些复杂,要找莫寥商量。 打开208的门,莫寥正孤零零地坐在床边发呆,我和莫宁进屋,把老赵去观落阴出事的来龙去脉跟莫寥说了,莫寥听完用审讯犯人的口吻质问我: “你为什么要让老赵去找姓曾的?” 我缩了缩脖子,自觉地矮了莫寥一截: “他女儿不在了,就是你那个同学,我看他挺可怜的,而且他一直找你找不到,我怕他想不开去干傻事,所以——” 莫寥冷声打断我苍白的狡辩: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观落阴很危险?现在知道观落阴的后果了吧?” 我自知理亏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表示莫寥说得都对。我属实没料到会一个观落阴会徒生事端,况且老赵和莫寥打交道,应该或多或少了解一些禁忌事宜,怎么还能出事? 莫宁站出来维护我: “小勇只是心软,与其责怪他,不如先想想解决办法。” 莫寥行云流水地安排好了: “我和林双全去接老赵回来,姐你这里等着我们。” “你?” 我实在不放心莫寥,他现在这副杨过样,连照顾自己都够呛,怎么跟我一起去接老赵?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换莫宁跟我去都比莫寥的作用大。 “就这么决定。” 莫寥戴上鸭舌帽和黑口罩,大晚上的这幅可疑扮相只会更加引人注目,我想好心为他提出穿搭建议,但莫寥以不容抗拒的压制性力道强行拽走了我。 由我开车往曾大师的定位地点,莫寥忽然口气生硬地问我: “你们都说了什么?” “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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