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骗我。” “真的。” 我用一百二十分诚恳的口吻保证,莫寥不依不饶: “别听我姐的,这是我们的家事,与外人无关。” 我当然清楚莫寥只是不想麻烦我,可他嘴里住着一只刺猬,总是要用冰冷恶劣的言语把人扎得生疼,幸好我对他的恶言免疫了,还有心情开他玩笑: “我怎么是外人?我可是你认的干儿子,我们是一家人了,你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 莫寥转过脸来用看傻逼的眼神看我,他的目光比香灰还烫,被他盯了几秒我就感觉右脸颊要被烙穿了: “你要骂我就骂呗。” “林双全,你真的很笨。” “……你是一点都不跟我客气。” 我们抵达目的地,是开在马路边的商铺,叫颐连养生堂,古朴呃中式木制招牌,店门也是古色古香的推入式木门,凌晨十二点,街上的店铺都关得差不多了,就这间养生堂还亮着灯。 这种所谓的养生堂,什么中药推拿针灸刮痧按摩,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人买保健品的,让我对曾大师的印象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我和莫寥推门走进养生堂,室内做了隔断,前面是待客的茶室,西北角摆放一座巨大的神龛,中央是一张木质茶桌,四面墙上五花八门:贵得离谱的价目表,色彩缤纷字体奇异的符纸,几幅尺寸不一的装饰画,应该是唐卡佛牌之类的宗教画。 大概是墙上传递的信息太杂乱无章,以至于身处在这个空间里使得我颇感烦躁。 不知从何处散发着一股熏得人晕乎乎的特殊香气,倒是不难闻,就是香得太浓烈了,有种误入高级商场卫生间的感觉。 我被这股诡异的香气刺挠得鼻腔发痒,进门就“哈啾”“哈啾”打了两个响亮的大喷嚏。 “这是什么味道?” 我搓着像是有小虫子在爬的鼻子小声问莫寥,莫寥平淡道: “尸油。”
第49章 “尸——”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在作祟,一听是尸油,我似乎好像确实闻到浓香之中,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得发臭的异味。 我只好捏紧鼻翼,尽可能让自己少吸入些这股恶心的香气,莫寥解释道: “偶尔吸入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这是喂养小鬼用的,你看神龛里。” 我这才注意到角落的神龛里供奉的不是招财镇邪的关二爷,而是两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洋娃娃。 这些娃娃每个都巴掌大,有男孩有女孩,每只娃娃身上的衣服都很精致,丝毫不逊色于真人穿的质量。娃娃们的头发蓬松,睫毛卷翘,但最仿真的部位是这些娃娃的眼睛,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材质,双眼倒映着神龛供灯吊诡的红光。 不难看出曾大师对这些娃娃倾注了心血在供养,神龛上堆满零食、饮料、玩具,香炉里插着线香,香炉边放着一个漆黑的小碟子,烧着黄溜溜的浓稠液体,我越看越感觉心里发毛,赶紧向莫寥挪去紧紧贴在他身侧。 旋即曾大师从隔断墙后出来,他穿着一身亚麻色唐装,手中捧着一只柑橘大小的铜香炉,里面插着半炷香。 “请问这位是……” 曾大师率先注意到我身侧可疑得惹眼的莫寥,莫寥摘下口罩和鸭舌帽,显然曾大师对莫寥的“自投罗网”感到相当意外,杵在原地僵直了大概四五秒后才面带喜色地向莫寥快步走来,竟然还向我道谢: “我就说莫大师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林警官你手段高明!” 这话说得像是由我把莫寥送到曾大师的老巢里,连连摆手与曾大师撇清关系: “与我无关啊,小莫弟弟自己要来的。” “人呢。”莫寥言简意赅地问。 曾大师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边请。” 后方是用于做理疗的空间,四张理疗床一字排开,房间里没开灯,而是点着白色蜡烛,老赵躺在其中一张理疗床上,眼睛上还蒙着一条红布。他像是条濒死的老狗,干瘦的四肢时不时地抽搐两下,证明他还没完全死透。 莫寥先解开老赵眼上的红布,翻开老赵的眼皮查看他的眼珠——竟然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看着格外渗人。 “出现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莫寥问曾大师,曾大师把手中的香炉端到莫寥面前禀告他: “还剩这些时间。” 这香只剩大概一根食指的长度,难道等这截香烧完,老赵就没救了?莫寥指挥我用红布重新绑住老赵的眼睛,他则弯腰拾起地上的黄色符纸,放在蜡烛上烧了。 之前曾大师引我去观落阴时,就是让我眼睛蒙着包着符纸的红布,再赤脚踩在黄符上,不过仪式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因莫寥的突然闯入而中断,我现在大概能理解的担忧了,要是我也变成老赵这模样,确实挺叫人担心的。 烧完那张黄符,莫寥让曾大师拿银针来,曾大师取了盒针灸针,莫寥让我给他递针,我对莫寥身怀此等绝技颇感惊奇: “你竟然还会针灸?” “我不会。” 莫寥只否认,不做更多解释,接过我递来小指长的针灸针,直接刺穿红布分别扎在老赵两只眼睛的部位,看得我的双眼也感受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刺痛。 接着莫寥又使唤曾大师提供黄符、墨汁和红布,曾大师没有丝毫怠慢,迅速准备好,莫寥写了张符,让我裹着红布盖住老赵的嘴。 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不是作为施术对象,而是作为助手参与一场法事,还挺新奇的,虽然我只是干着一件只要有手就能做的普通事,但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做完这些后,莫寥摇动床头那只锈迹斑驳的铜铃,和观落阴不同的是,莫寥并未念任何口诀,只是不停地摇着铃铛,直到老赵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踩了电门整个人很不正常地剧烈颤动着,两只蒙在红布下的眼流出两行血淋淋的泪,蒙在红布下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着赵雯君的名字。 我看老赵都快滚下床了,下意识伸手搀了他一把,老赵五指弯曲成钩爪,死死嵌入我的手臂,嘴上的红布由于没有银针的固定已经掉落了,老赵肝肠寸断地凄声嚎泣: “我不要回来——让我和雯君在一起!不要!我不要回来——” “快点。” 莫寥呼叫曾大师,曾大师迅速抓起香炉里的一把香灰拍在老赵的额头上,老赵发出一阵锐利刺耳的尖叫后便彻底昏死过去,鼻孔和嘴角像是爬出赤红的蠕虫流出褐红的血迹。 莫寥拔去老赵眼上扎着的两枚针灸针,揭掉红布,老赵这七窍流血的样子实在有些触目惊心,我问莫寥能不能帮他擦掉这些血污,莫寥说随你,转手把蒙在老赵眼睛和嘴巴上的符纸都烧了。 这场法事下来莫寥始终镇定自若,连汗都没掉一滴,我却不知不觉中整件T恤都被汗浸透了,我用红布把老赵的脸擦干净,香炉里的线香不知何时已经燃尽,我不放心地问: “这样算是救回来了吗?” “嗯。” 曾大师也松了口气: “现在只要等赵先生醒来就行,先出来泡泡茶吧。” 我们随曾大师又来到前厅,曾大师走在前面,莫寥走在曾大师身后,就在曾大师走到桌边刚要落座时,莫寥突然发难,出其不意地从后方扼住曾大师的脖颈,将他猛地攒按在茶桌上,曾大师的脑壳和木桌剧烈碰撞发出令我听了就头疼的响声。 “庄宵玉在哪?” 冷面冷言的莫寥简直和鬼上身没区别,曾大师哼哼唧唧地回答: “不、不知道……” 莫寥充耳不闻,薅住曾大师的头发又是往茶桌上狠狠一砸,惊天动地,直接把我砸得震回了魂,我用力捉住莫寥的手腕制止他: “你先冷静,把他脑子磕坏了问不出话了怎么办?” 要是以前战争年代,莫寥绝对是搞刑讯的一把好手,之前我就领教过他的残忍手段,把人的手掌钉穿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莫寥仍是如残暴的鹰鹫压制着猎物那般压制得曾大师动弹不得,我的手掌无比清晰地触及他因发力而鼓起的坚硬肱肌,声音似冷冽北风: “庄宵玉在哪?” 即使受制于莫寥,曾大师没有生气或害怕,只是由于声带遭到压迫导致发声有些艰难,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出相同的回答: “不……知……道……” 莫寥抓起曾大师的脑袋要第三次往桌面磕,我只得将莫寥的手臂锁抱在怀里,用尽可能平稳温和的语气劝抚他: “干爹,我们先以德服人,问不出来再动粗也不迟,你说是吧?” 难怪莫寥非要跟我同往,看他这架势,接老赵只是顺手,真正目的应该是找曾大师兴师问罪,明明几分钟前还相处得好好,说翻脸就翻脸,比老天还不讲道理。 不知道莫寥有几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总之他放开了曾大师,曾大师的脖颈处蛰伏着一条肉红色的大蜈蚣,五根指印根根分明。 “姓曾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莫寥垂眼睥睨着瘫坐在椅子上咳嗽不止的曾大师,冷森森地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面部充血的曾大师像块新鲜的猪肝,涨成了紫红色,半晌才嘶哑着嗓子缓缓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适时地跳出来扮演唱白脸的角色: “曾大师,你就别嘴硬了,小莫弟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跟他对着干,有你好受的。” 不过为什么莫寥要这么执着于寻找庄宵玉的下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吗? “我本来以为是你给陈香玲下降头,指使庄宵玉接近我,但我后来才发现我想错了,应该是庄宵玉先来找过你,你才给陈香玲下降头。” 我瞪大眼睛:莫非真如曾大师所言是受故人所托?这种搞歪门邪道的江湖术士竟然还有这么重情重义的一面? 曾大师注视着莫寥,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停驻着一窝乌鸦,象征即将降临在曾大师头上的不祥和灾难。 而莫寥也一动不动地用森冷的双眸紧摄着曾大师,这两人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搞得我这个旁观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半晌,曾大师怅然地慨叹道: “你真的很像她。” 曾大师的声音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远得像是站在二十年前发出的一声叹息,直至今日才被我们收悉。 莫寥眉头弯折,仍然冷声问: “谁?” 曾大师动情地答道: “你的亲生母亲,苏沁芳。”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声音都变了调惊问道: “你那天在医院里说的‘受故人所托’,是指小莫弟弟的母亲?!”谁能想到曾大师和莫寥之间还有这么一层隐秘关系?!“所以你才在镇港村时救下小莫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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