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四周,乍一看并未发现可疑人员,歌舞厅的消费群体精准定位中老年,反而我和莫寥出现在这才是最可疑的。 “真的是你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我刚要回头,她已经走到我和莫寥的面前,笑着跟我们打招呼,“这次是什么风把林警官吹来了?” “莫老板生意兴隆,”我点头回应,“也没什么事,就是小莫弟弟放暑假了,回来见见朋友,联络感情。” “那可太荣幸了,”莫锦衣招呼我们,“你们随便坐,我去端茶盘。” 在回平合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中,我对莫锦衣的印象比较微妙:她曾为我提供过重要线索,实际目的是转移我的注意力,她确实帮助过我,却也给我造成了困难和阻碍。我在平合受过的所有助力和阻力,绝大部分不是受制于法律的威慑,而是出于个人的私心。 我当警察后才明白,其实很多罪犯都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触犯法律,却仍然明知故犯。人类都是自私的,衡量人性的天平一端永远是以“自我”为筹码,另一端则是各种利害因素,当这个天平向“自我”倾斜的那一刻,便构成了一个人做出此项行为的动机。 当然我不会去责怪莫锦衣,每个人都会倾向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即使明知道这是错的,我不敢保证有天我站在属于自己的人性天平上,能够毫不犹豫地牺牲“自我”——那是圣人做的事。 “几点了?”我问莫寥。 莫寥看了眼手表: “八点二十七。” 我愈发感到焦躁不安,想抽烟,我发誓之前真的有好好戒了,而且也顺利地戒烟成功了,我一定要忍住,一定可以忍住……舌尖倏地迸发出浓郁的咸腥味,我舔了舔不自觉之中咬破的口腔内壁。 “嘶。” 我轻轻吸了口凉气,被莫寥听见: “怎么?” “咬到肉。” 我不舒服地左右努嘴,好疼,甚至咬掉了一小块肉。正巧莫锦衣送来茶盘,我赶紧沏了杯茶漱口,吐出来的水都是淡粉色的。莫寥见状,卸下他的背包,掏出一个套了三层塑料袋的、拳头大小的布包,打开,里面装着个灰扑扑的小香炉。他食指和中指并拢剋了一堆香灰,随后用捏开心果的手势捏开我的嘴,手指插进来一通搅把香灰抹在我的伤口上,差点没把我给搅吐。 香灰味道不苦,但是非常怪异,就是大脑本能反应“这东西不能吃”,莫寥逼迫我不许吐,含着,过一会就能止血,这土法子小时候倒是没少用过,是有一定的科学道理,我只能硬着头皮含住。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名牌的陌生青年坐到我们对面的塑料椅上,他眼睛细长上挑,让我想到狐狸这种狡猾的动物,皮肤偏黑,斜挎着一只老旧的、打满补丁的黄色布包,被他这一身大牌衬托得异常突兀。 “学长好,”青年朝莫寥招招手,又向我招招手,“帅哥好,你就是林双全吧?” ……学长?!我惊恐地瞪大双眼望向莫寥,希望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怎么在这里?”莫寥眉头一折,“我说了我不接。” “我当然知道你不接,”青年笑眯眯地捧着脸,他笑起来更像狐狸了,给人感觉装了一肚子坏水,“所以我来找你了,双全哥哥。” 我被他叫得打了个哆嗦,不会之前就是这个狐狸男在电话里装神弄鬼吧?! 莫寥毫不客气: “他认识你么?滚远点。” “哦对!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狐狸男对我比了个“V”,“双全哥哥好,我叫庄宵玉。” “庄晓玉?”一个大男人起这名是有什么说法吗? “宵,《难忘今宵》的宵。”庄宵玉凌空写着自己的名字,“是莫寥学长的直系学弟。” “你们什么专业?” “哦?学长没告诉你吗?”庄宵玉惊讶地张圆了嘴,“他学建筑设计的。” 莫寥竟然还是工科生…… 不过眼下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顾还的手机号会由庄宵玉使用,而且不停地给我打电话的目的却是要找莫寥帮忙? “你怎么得到这个号码的?”我问。 “一个帅哥给我的,他教我去找学长帮忙,如果学长不帮忙,就按他说的方法做,等你们帮我解决完问题后,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他的行踪告诉那个叫林双全的人,他还说只要有关林双全的事,学长是不会拒绝的。” 莫寥听完脸都黑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脸颊边有颗红痣?” 我指着自己的右脸颊,但是顾还的那颗痣很小,一般很难注意到,于是我在手机相册里划了半天,快把屏幕搓冒火了终于翻出顾还的一张证件照。 “对对,就是他!”庄宵玉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劲,有种做贼心虚的慌张,“原来他是警察啊?!” “顾还在哪里?你最好老实交代,”我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庄宵玉面前打快板似的一甩,板着脸唬他,“因为我也是警察,小玉弟弟。”
第7章 “噗哈哈哈!”庄宵玉突然咧嘴大笑,“你牙齿都黑了!” ……还不是莫寥喂了我一嘴的香灰,我赶紧用茶水洗掉,让庄宵玉严肃点,他立刻装模作样坐得板正朝我敬礼: “Yes sir!” “你给我老实交代,顾还怎么找上你的?” “准确来说是我找上他的,”庄宵玉眼珠略略朝左上翻,证明他是在思考而不是编造,“我家里出了事,挺棘手的,找很多人都没解决问题,实在没辙了,就只能在万能的互联网上求助,一位网友说他有认识的人,我约他出来见面,就是这个顾还啦,他介绍了学长,说你很厉害,不过你大概率不会帮忙,所以顾还给了我一张手机卡,然后教我打电话给你。” 庄宵玉忽然瓮声瓮气地说: “来二平河找我。” 这道声音和电话里听到的如出一辙!我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砸在庄宵玉的脑袋上: “就是你小子在他妈的装神弄鬼!” “顾还说,只要你回平合,我就能找到学长,让学长帮我解决问题,我作为交换,可以把他的行踪告诉你,”庄宵玉又一次改变声线,“全哥,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来找我,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恍惚间我以为是顾还在说话!模仿声线并不难,但语气如果不是面对面交流过,是不可能学得如此生动的。 “这是他的原话,”庄宵玉洋洋得意,“我有很多种声线喔,还会女声呢,”庄宵玉抓起我的手包到他宽大的掌心里,可怜兮兮地眨着狐狸眼,“帮帮我吧双全哥哥,帮帮人家嘛……” 又甜又嗲的少女音令我全身发麻,我为难地把手抽出来: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下一秒莫寥垮着脸把庄宵玉攘开,力道大得庄宵玉往后趔趄几步踢到塑料椅。 “哎哟干嘛推我!” 庄宵玉委屈地嚷嚷,外人看不出来,只有我知道大事不妙,有人吃软不吃硬,有人吃硬不吃软,有人则软硬不吃——莫寥就属于这种最难搞的人,他现在处于濒临爆发的状态,我立刻使尽浑身解数哄他: “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就应该听干爹的,这下白跑一趟了,我再回去想想办法,我们走……” “你真的知道顾还在哪?”莫寥冷声问庄宵玉。 “当然,我有求于你,自然没有骗你的必要。” 庄宵玉初见给人感觉就是个咋呼吵闹的男大生,实则城府颇深,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吃什么长的,一个赛一个人精。 “说吧,什么事。”莫寥生硬地说。 “你同意了?”庄宵玉难以置信地捂住嘴,装出一副潸然泪下的感动模样,“天呐……” “趁我没改变想法前,少说废话。” 庄宵玉神神叨叨地左顾右盼: “人多眼杂,借一步说话?” “既然嫌人多一开始就不要约在这种地方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最令人意外的还是莫寥竟然同意了这桩交易,别说是莫寥了,就连我对庄宵玉的所作所为都感到恼火,害我和莫寥大费周章地跑回来平合——不过这也侧面印证,给庄宵玉支这个大损招的狗头军师,对我和莫寥的性格十分了解,不仅笃定我会回来,也坚信莫寥会跟我一起来,甚至怕莫寥不来还用了激将法,不是熟悉的人,很难能如此精准地利用我们的性格缺陷。 “我了个——这房间发生过命案?” 庄宵玉一进房间就被莫寥床头密密麻麻的符纸吓得哇哇大叫,莫寥转身去烧了壶热水,我趁庄宵玉不备将他的双手反铐在椅背后,确保他不会再耍些行为上的花招。 “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吗?”庄宵玉并未反抗,甚至还有闲心跟我们开玩笑,“我听人家说学长很难追,敢情是好这——” 莫寥三两步走到庄宵玉面前,张开虎口焊住他那张聒噪的嘴: “从现在开始,别说废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对。”我在边上帮腔。 “我这人开不起玩笑,所以好好说话。” “对。” “我不是傻子,别想着骗我。” “对。” 莫寥端起烧开的热水壶举到庄宵玉面前: “否则我就把你的舌头烫熟。” “对——”我登时炸出一身冷汗,莫寥不是光耍嘴皮子,他绝对会说到做到,而且审讯需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我就是唱白脸的那个,“你还是别吓他了。” 庄宵玉下半脸被莫寥掐得通红,朝我抛了个媚眼: “还是林警官会体贴人。” “你要我看什么事?”莫寥没好气地问。 “是我妈妈,”庄宵玉的态度立刻认真严肃了起来,“听家里阿姨说,我妈妈在我开学那段时间,回了一趟娘家,大概去了一个多星期,回来后人变得很不正常,对谁都不理不睬的,包括我。去做了体检,医生说没有问题,又做了精神方面的检查,但也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用科学解释不通,我只能开始相信玄学。” 唉,真是个可怜孩子,我拧开一瓶矿泉水喂到庄宵玉嘴边,这小子还挺会顺杆爬: “我都说啦我有求于你们,肯定不会乱来的,放开我吧?” 我想也是,就把手铐解开了,庄宵玉继续道: “我找了很多所谓的大师,结果都是招摇撞骗的假神棍,我妈大概这样的状态三个月,四肢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并且在腐蚀她的皮肤……啊对,我手机里有照片,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们。” 庄宵玉打开手机相册递给我和莫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是溃烂伤口的紫红色手臂,像是接触到某种腐蚀性物体所致,而下一张就是庄宵玉所说的符号,这字体和莫寥背上的定魂咒很相像,我忍住掀开莫寥衣服对比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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