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果塞壬的目的在于引诱屋子里的人打开窗户,触犯禁忌,那么帕莱蒙的撞击更像是一种直观的威慑。 人类见到他,第一反应是躲避。 帕莱蒙的存在甚至会使失去理智的人类从海妖的歌声中清醒,即使玻璃被撞碎,只要人离得足够远,可能不一定会受到副本机制的惩罚。 殷浔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抽象的可能:“他在救人?”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暗地里隐约有几方势力相互拉扯,有人要他们死,有人要他们活,中间还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黑化版小海神。 此外,谢浮玉连续两天遭重,同处一室的自己却丝毫没有受到歌声的影响。 殷浔侧眸,低声道:“阿郁,歌声响起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昏暗中,谢浮玉似乎极快地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盯着窗外西沉的月亮发呆。 良久,他很轻地说:“尸体,很多的尸体。” 夕阳笼罩着残垣断壁,血浆浇筑着累累白骨,堆叠成长阶,绵延向无穷无尽的远方。炽烈金红中,他看见一道颀长身影,圣母颂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引诱着他从尸体堆成的高台跃下,追随着那道身影,湮没进漫长无边的黑夜。 谢浮玉不知道他是谁,但方才看见殷浔的脸,又觉得那人可能是殷浔。 短暂的凝视过后,谢浮玉选择了沉默。 殷浔不再追问,他回到窗边,循着记忆模仿起白天看到的那抹身影,低头贴着玻璃向下看。 视线穿过细密的裂纹,他看见小海神的雕像呈现出和白天截然不同的一面,那纯白的石身陆陆续续浮现出原本的色彩,像谢浮玉第一次从手机镜头中看到的那样,变成了一尊放大的彩陶。 可惜雕像背对着窗户,他们无法分辨此时的帕莱蒙是否拥有双眼。 观景台上半人半鸟的海妖已经消失不见,灰蒙的大海在逐渐泛白的天幕下,隐隐流动出浅淡的蓝色。 殷浔眺眼看向远方:“阿郁,梦也许真的是指时间。” 以昼夜交替作为分界线,孤月西沉,朝日初升,夜色掩映的恩怨爱恨都将在第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后缓缓消散。怪物沉入梦乡,人类尚未苏醒,大海恢复了最本真的面貌。 而当日出结束,人类世界重回喧嚣,怪物被禁锢在雕像里,大海也随之褪去了颜色。 “五点了。”谢浮玉揉着肩膀,艰难地站起身,和他并肩立在窗前。 天际跃出一抹灿金,太阳缓缓升起,碧蓝的海面平静而神秘,而雕像底座上的帕莱蒙和海豚,正慢慢地向回转。 灿烂的金芒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谢浮玉逆着光线微微眯起眼睛。 殷浔不由地侧眸看他,脑海中闪过一帧画面,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那时,谢浮玉似乎站在某个很高的地方,凛凛长风将他的衣摆吹向后方,单薄身躯迎着初升的太阳伫立,不远处硝烟未尽,在他身后,无数人如同敬仰一个神祇般,仰望着谢浮玉的背影。 殷浔张了张嘴:“阿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谢浮玉扭头,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走廊便响起匆匆的脚步。 因为塞壬源源不断的歌声,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天刚亮,蒋泉就带着手下开始核对人数。 谢浮玉洗了把脸,和殷浔一起走出去。 二层的房门悉数打开,除了走廊尽头的另一个三人间。 鲜血顺着门缝淌过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将上面的图案染成了统一的暗红色,内里状况如何已经可以想见。 蒋泉指挥着几个男生一起把门撞开。 房间里,仅有的三面窗户大开,晨风呼呼地灌进来,每张床的床头都横着半截身体。 与第一晚,一模一样。 谢浮玉看了一眼,就拉着殷浔走远了,缺乏睡眠加上低血糖,连同刺鼻的血腥味,令他胃里泛酸。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咖啡馆。 帕莱蒙雕像还没有完全地转回原位,但海水褪色褪得很快,天边云雾散去,大教堂的虚影愈发清晰。 眼下尚不到饭点,他们进门时,马丽娅正在备餐。 看见两人,她似乎有些惊讶,旋即意识到什么,迅速调整好表情,向两人颔首致意,似乎一夜过去,他们之间的隔阂也随之消失。 殷浔替谢浮玉要了一份甜点,玻璃柜里只有红丝绒蛋糕。 他边接过盘子,边问:“我们的房间有些问题,可以换一间住吗?” “黎老师只预定了二楼,你们人太多了,二楼都住满了。换房间当然是可以的,但二楼只能换二楼。”马丽娅擦拭着杯子,微笑道,“除非有人愿意同你们调换,前提是必须要征得他们本人的同意。” 言下之意,约等于不能换。 谢浮玉和殷浔房间的窗户玻璃摇摇欲坠,活着的那些人一定不愿意换房,而死了的人,是无法开口表示同意的。 马丽娅见他们吃瘪,脸上的笑容不由真实许多:“别担心先生们,房间很安全。” 谢浮玉捏着勺子,挖了一口蛋糕,语气轻蔑:“一个随意进出客人房间的清洁工所作出的保证,有什么信服力?” 他唇角沾着一小团草莓果酱,鲜艳的红色宛若没有擦干的血迹。 马丽娅放下杯子,转过身打量着他:“先生,您是在暗示我工作失职吗?” “很抱歉,二楼并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至少在客人要求清扫房间前,我不会上二楼。”她一副被人污蔑的模样,下意识展现出的愤怒更像是真情流露,“我和黎先生有过约定,每天只会定时打扫一楼的房间。” “一楼的房间里有什么?”殷浔问。 马丽娅遗憾耸肩:“我不能告诉你,黎先生租下了一楼的房间,那是他的个人隐私。” 殷浔侧眸对上谢浮玉的目光,两人决定找时间再去一楼一探究竟。 只是,从马丽娅的反应来看,昨天出现在二楼的人应该不是她,但不排除对方演技精湛,有备而来。 谢浮玉托着下巴,神色复杂。 不久,滞留在民宿的人陆陆续续来到咖啡馆,长桌两侧,空出来的座位越来越多。 副本任务看似简单,却困难重重,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蒋泉等人面色凝重。 饭后,黎知由再度出现,提醒他们注意作业时间。虽然话语间充满催促之意,但他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焦虑,整个人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他仿佛比任何人都盼望着第七天的到来,却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在第七天之前离开。 而往往,只有胜券在握的人才有资格等待。 谢浮玉眸光微黯,借口回屋拿东西,没等黎知由把话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咖啡馆。 殷浔本想跟上,却被起身的谢浮玉按住了肩膀。 他坐在原位,目送对方离去,片刻后,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了震。 [Y]:跟上黎知由,我在咖啡馆西面的小树林等你
第5章 经过前两天的环岛搜查,谢浮玉和殷浔对矮树林周围的地貌已经相当熟悉,他在一栋小洋房的东侧找到一个不错的视角,既能看清咖啡馆外人来人往,又能借着树木掩映,藏匿踪迹。 殷浔给他回了一个“好”,与此同时,黎知由从咖啡馆走出来,如往常一样向西面的小树林走去。 NPC行色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穷追不舍。 谢浮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剧情需要,黎知由根本不想出现在咖啡馆里。难道,他在躲避马丽娅么? 中年男人迅步踏入林间小道,那是一条极为隐蔽的小径,两侧杂草丛生,几乎将路面本来的面貌全部覆盖住。 谢浮玉放缓呼吸,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无奈矮树林中,紧贴着地面的树枝盘曲蜿蜒,稍不留神便会被绊倒。 谢浮玉不得不放慢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树林深处走去,海浪与风声仿佛被拥挤的树叶隔断,绕着树冠顶部回荡。 约莫走了五分多钟,谢浮玉看见黎知由拐到了咖啡馆后方,一路向东。 他在转角处稍作停顿,确保自己与NPC之间的距离没有缩短后,提步走出去。 然而下一秒,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 谢浮玉眉心一跳,暗道不妙。尽管他已足够谨慎,却还是踩到了一截枯枝,断掉的细枝在落叶间发出窸窣脆响,前方的黎知由似乎停了下来。 咖啡馆与民宿紧紧相连,背阴面的树木并不如南端繁盛。 谢浮玉无处可藏,索性破罐子破摔,打算和黎老师主动问好,不料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在黎知由彻底转过身之前,那人将他压在了草地上。 谢浮玉条件反射给了对方一记结结实实的肘击,头顶顿时响起一声压抑而痛苦的闷哼。 紧接着,熟悉的嗓音混合着炽热鼻息蹭过他的耳骨:“嘘,是我。” 疯长的杂草彻底遮住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殷浔俊美而带着几分邪气的面容倏然拉近,取代蓝天白云,挤占着谢浮玉的全部视野。 谢浮玉卸了力,低声道:“抱歉。” “阿郁,好疼呢。”殷浔灰眸微眯,带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处,捏着嗓子求他,“替我揉一揉。” 说完,他重新抬起头,借着草丛的遮蔽,观察起前方形迹可疑的黎知由。 谢浮玉深知自己刚才那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气,他望着殷浔似隐忍似挣扎的表情,不由生出几分愧疚,因此没有拒绝,指腹隔着衣料轻轻揉按对方的伤处。 揉着揉着,耳侧的呼吸明显跟着心跳一起乱了。 谢浮玉感受到戳在自己大腿根部的某个东西,一时间无语至极。 他使劲怼着殷浔的伤处按了按,而后趁其不备,将人从身上掀下去,同时后腰发力,伸手撑住地面翻了个身,同殷浔并排匍匐在草间。 两人静静注视着黎知由的动作。 殷浔轻笑,凑过去咬耳朵:“人之常情,阿郁不要生气。” 谢浮玉懒得搭理他。 不远处,黎知由在民宿后方逗留,似乎在确认周围是否还有其他人。 他徘徊良久,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从某个隐蔽的角落慢慢抽出一张可以伸缩的梯子。 黎知由将梯子恢复成正常高度,架在了民宿背面,然后爬了上去。 两人眼睁睁看着他停在三层外墙,弯腰将梯子收上来,架在某处卡槽固定好,又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插进了墙面。 一扇与墙面花色相同的门被拉开,黎知由消失在了门后。 由于视角偏僻,部分细节有待商榷。谢浮玉等了一会儿,拉着殷浔爬起来,贴着墙根轻手轻脚挪到黎知由最后停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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