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泉扶额:“让荀因说完。” 殷浔于是将他在三层看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包括那扇令他和谢浮玉格外在意的大门。 章泷听完泄了气:“说来说去还是进不去啊,黎知由怎么可能把钥匙给我们?” 大部分人和他都是一样的想法,长桌两侧,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瞿悦然默默举起手,她姿态谨小慎微,发言却是出乎意料的大胆:“也许不一定要拿到钥匙呢?” 她看着殷浔:“你确定大门除了门锁位置相反、没有门把外,其他都和二楼的门一样吗?” 殷浔低头,专心致志地捏着谢浮玉的手:“我无法保证,你们可以自己去看。” “蒋哥。”瞿悦然建议道,“不如我们先去三层看看?如果大门一样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把门撞开,拿到相机。” 蒋泉一言不发,似是在衡量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一旁,章泷拍手称好,坐在周围的几个男生也纷纷表示赞同。毕竟,比起正面硬刚NPC,撞开门更加简单。 谢浮玉直觉他们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阻止道:“不如等确定了黄金海岸的位置,再把相机取出来。” “等什么等,你想死在这里你就别去,磨磨唧唧。”坐在他对面的男生蔑笑道。 章泷附和:“就是啊,既然都找到相机了,为什么不先拿出来,万一NPC把相机转移走了怎么办?” 蒋泉有些动摇:“那么,谁来引开黎知由?”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几人一下偃旗息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殷浔随口问:“要不我去?” 蒋泉一口回绝:“不行。” 殷浔轻笑,他当然不能引开黎知由,不仅他不能,谢浮玉也不能。作为唯二见过黎知由上三层的人,他们必须紧跟大部队,以确保自身说辞的真实性,俗称“监视”。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瞿悦然再次站了出来:“我去吧。” 她背对着窗户,阳光自身后倾洒而下,照着那对蓝羽毛耳饰熠熠生辉,而主动请缨的行为,无疑使她于此刻散发出天使的神性。 蒋泉思忖再三,采纳了瞿悦然的建议。 午饭后,瞿悦然按照谢浮玉的办法,借口请教摄影作业,将黎知由约到海边的观景台上。 剩余的人则埋伏在民宿背面,等到黎知由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便分成两拨,倾巢而出。 一拨人站在楼下望风,另一拨人则顺着梯子来到三楼的平台上。 殷浔牵着谢浮玉站在平台边缘,看蒋泉带人检查木门。 “荀因。”谢浮玉微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众人早已被找到相机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劝告。 殷浔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尽人事,听天命。阿郁,你已经劝过了,剩下的都是他们的选择。” 谢浮玉觉得他话中有话,脑海中闪过什么,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嘶吼打断。 门边,几个男生一齐发力冲向门板,接二连三的猛烈撞击下,木门发出脆弱的吱吱声。 几分钟后,人群中炸开一阵欢呼:“开了开了!” 大门沿着左侧的轴向内旋开,坏掉的半截门锁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右侧门框上,要掉不掉。 撞门的几人顺着惯性踉跄两步,闯进了黎知由存放相机的屋子里。 一切看起来如此轻而易举,如果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没有径自合上的话。 堵在门前的人率先反应过来,但他仍有一半身体站在门内,一呼一吸间,仿佛有数根看不见的细线,整齐地从他身体当中穿过,将整个人片生鱼片似的,分割成厚薄相匀的竖长条。 鲜血汩汩外流,离得近的人难免被波及。 下一瞬,木门砰地关紧,门锁自动复原,屋子里的三人毫无预兆地爆开,鲜血如同红色浆果的汁液,飞溅开来。 摆放在屋内的相机或多或少都染上了血浆,只除了那台罩在玻璃罩子里的宝丽来。 三层平台上,死一般地寂静无声蔓延。 倏地,从木门上掉下来一个小圆片,镶嵌着玻璃的圆孔在光下闪闪发亮。
第6章 分明是一样的材质,偏偏门把与二楼所有的房间都是相反的,但如果把门外当做门内呢? 站在门外的人抬手按下左侧的门把,那么相对于门内而言,门把的位置就换到了右手边,所以猫眼上才会有遮板。 三层的大门完全是反着装的。 刷成和外墙同一花色大约也不是为了藏住这扇门,而是为了藏住门上的猫眼遮板。 黎知由将通往三层的方式设置得古怪而隐蔽,原来是做足了防备措施。 刚才撞门的那几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随着大门应声打开,猫眼遮板在猛烈的冲击下已然脱落。 而在白天,只有一种死亡方式,即打开窗户。 谁说打开猫眼,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打开窗户呢?想到这里,谢浮玉后背不由惊起一身冷汗。 他几乎是瞬间联想起房间里出现的三枚指纹。 无论是遮板下角的半截指纹,或是玻璃窗上完整的证据,通通都是障眼法。那人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促使谢浮玉拧开猫眼上的遮板,完成另类的“开窗”动作。 即便他没有注意到那枚指纹,对方也没有任何损失,而一旦谢浮玉旋开遮板,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惜那人千算万算遗漏了一点,作为隐藏新人,谢浮玉也有一次试错机会。 他握紧了身后的围栏,垂眼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么,昨天晚饭时见到活着的自己,谁最惊讶呢? 不待谢浮玉深想,身侧斜着落下一道阴影。 蒋泉沉着脸,沉声:“荀因。” 他压着尾音,像是竭力克制着心底几欲爆发的情绪,而理智上清楚自己不占理,因此欲言又止,只能微扬着头看殷浔,期待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浮玉怔然侧眸,这是什么意思? 蒋泉身后,幸存者们一齐看过来,震惊、责备、慌乱糅杂着扑面而来,仿佛无形的重压,令人无端感到一丝窒息。 某个答案呼之欲出,谢浮玉唇线绷紧,险些要气笑了。 简直荒谬!这些人冲动之下做出了选择,行动前不考虑后果,现在死了人知道冷静,出了事想起来找人背锅了?凭什么要殷浔承担责任? 他明明已经提醒过了。 “你想要他解释什么?荀因没有进去过,撞门也不是他提出来的。”谢浮玉横挡在殷浔身前,隔开了他和蒋泉,“早在你们嚷嚷着要来三层之前,我就说过,等找到黄金海岸再来取相机。” “你也是进过副本的老人了,妄想撞开NPC的门拿到相机是不是过于天真了?”他眼尾一压,反问蒋泉,“又或者,你早就想到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但万一呢?” “反正上赶着当炮灰的傻逼很多,是不是?” 谢浮玉最后一句话刻意提高了音量,蒋泉还没来得及否认,站在后面的几位疑似炮灰预备役立刻就慌了神,原本松散的几人抱起团,反倒是安慰他们的章泷被撇了出来。 蒋泉悻悻:“不是,我......我没有要责怪荀因的意思,我只是......” “这些话你留着哄其他人去吧。”谢浮玉推开他,拉起殷浔下楼,“你们的眼神真让人恶心。” 从头至尾,殷浔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谢浮玉身上,柔软而炽热。 两人回到地面,谢浮玉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老看着我做什么?” 殷浔轻笑,避而不答,问:“我背你回去,好不好?”说罢,他撑着膝盖半蹲下来。 谢浮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勾住他的脖子缓缓靠过去。 殷浔把人背起来,绕开楼下放风的几人,慢慢地向外走。 他们前胸贴着后背,近得殷浔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谢浮玉身体微不可查的轻颤,而洒在他颈侧的呼吸断断续续,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压抑着低泣。 两人一路无言,沉默着走到咖啡馆侧面。 行过拐角,谢浮玉缓过劲,瓮声瓮气地说:“我是不是不该把线索告诉他们?” 殷浔弯唇:“不是我告诉他们的么?” “你是故意的。”谢浮玉前额抵着他后颈,声音很闷。 殷浔似是叹了一口气,停在了树林边缘,他单手勾住谢浮玉的腰,把人放下,而后转过身面向他:“阿郁,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如果......”如果不是我打算分享线索,你本不必替我承受这些毫无根据的恶意。 谢浮玉抬眼看他,眼眶泛着明显的红,眸底尽是惶惑与迷惘。 分享线索本身没有问题,但在本就焦灼的氛围中抛出一个不完整的、没有经过查验的线索,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们甚至不确定那是否的线头的一端,就已然怀着解开线团的憧憬一头扎了进去,结果被乱糟糟的线缠绕束缚,直至死亡。 三层平台上的那些话,不仅是为殷浔辩护,也是谢浮玉的心声。 他默了默,别过脸,径自朝前走,全然不知那层看似淡漠坚硬的外壳朝着殷浔敞开了一道窄缝,让他得以窥见谢浮玉纯真无瑕的内心。 殷浔心底某处软了软,追上去牵住他的手。 海风穿过阴翳的树林,把他含着笑的声音送过来,谢浮玉听见殷浔说:“那是我的选择。” 我希望你能更谨慎地考虑共享倒计时下的残缺线索是否合宜,希望你能在亲眼看见生命的脆弱和人性的阴暗后,成为像我一样的利己主义者。 但谢浮玉善良、勇敢,像春日里最温煦平和的一缕风,初时温凉,而后一点一点将暖意融进整个大地。 殷浔舍不得他难过。 谢浮玉低头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抿了抿唇。 他们刚走出西面的矮树林,身后便响起匆匆的脚步,蒋泉带着剩下的人回撤,经过殷浔身侧时顿了两秒,但很快被不远处的惊叫声吸引了注意。 谢浮玉循声抬头,看见观景台上交叠的身影。 黎知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暴起,伸手掐住了瞿悦然的脖子。而瞿悦然面色发白,奋力挣扎,不住地抠弄着颈间收拢的双手,但她精力不济,动作渐渐慢下来。 众人加快了速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瞿悦然的双臂脱力垂落。 千钧一发之际,马丽娅穿过广场,出现在两拨人中间,她步履稳健而迅捷,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黎知由身后。 下一秒,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粗长而闪烁着银光的棍子,双手将之高高举起,而后猛力挥下。 砰——黎知由悍然倒下,与此同时,瞿悦然顺着惯性撞到观景台边的围栏上,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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