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肖淳坐着,于顾站着,和先前的姿态反了过来。 “创伤?” “精神上的,心理上的。”于顾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有点不正常。” 肖淳想说我看出来了,但话到嘴边,却莫名说不出口。不过一句调侃,却让他觉得不忍心。 “……去看过吗?” “没有。” “为什么?” 于顾耸肩,示意这是个没办法回答的问题,而且这确实属于私人话题了,肖淳不方便再问下去。 问话进入了僵局。 于顾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提。那还有什么是可以说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肖淳道,“也许我们该多了解一点彼此的事。能进这里,或许是我们之间有什么共通点?找到这个共通点,或许能帮助我们深入了解这座监狱?你觉得呢?” 于顾这次倒是没再拒绝:“有道理。” “……我先说吧。”肖淳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他揉了揉肚子,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来之前住在庆城,庆城大学毕业。毕业后一直在家里的公司工作,有个大三岁的姐姐和小六岁的弟弟。爱好……没有太多爱好,喝茶算吗?喜欢交朋友……不,也不算是喜欢吧?” 肖淳仿佛这一刻才开始思考“真实的自己”。 “我习惯尽力把所有事都做好,让人挑不出毛病。不为别的,就是不喜欢别人能从我身上挑刺。”肖淳道,“虽然这很难,但我还算做得不错。真要说起来,我其实不太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替人收拾烂摊子,不喜欢对厌恶的人笑,也不喜欢勉强自己。” 于顾弯起了嘴角,似乎很愉悦:“嗯。” “你笑什么?”肖淳蹙眉,莫名局促,换了条腿架着,“算了,说这个干嘛……我前两天刚过二十八的生日,目前单身,没有养宠物,进来之前家里出了点事,不太好的事,事关我个人,但具体的不太方便说。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其他的……生活里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遇到可疑的人。” 肖淳停了下来,看向于顾:“该你了。” 于顾简单道:“之前说过了,我跟你同岁,生日是七月底,身高189,比你高0.3厘米。” 肖淳登时道:“等等?这是怎么知道的?” “不信比比?” 肖淳莫名就信了于顾的话,见不得对方嘚瑟,恼火道:“……不用了。” “爱好是推理游戏、电影、专业领域研究。不太喜欢吃饭。”于顾似乎还想说别的,但顿住了,又道,“我是独生子,没有养宠物。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外深造。作息比较固定,有时候很固执,常被人说死脑筋。不是单身。” 说这话的时候,于顾意味深长看了肖淳一眼,肖淳:“???” “来这里之前,我正在家里补觉。昨天本该是我假期的第一天。”于顾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目前暂时定居国外。哦对了,我也是庆城大学毕业的,老家在庆城隔壁。除了正常的工作,没有遇到过可疑的人和事。” 肖淳:“???” 肖淳几乎要蹦起来,但已深入骨髓的教养和习惯令他克制住了,表面看起来他仍是端坐床沿,背脊挺拔,微微仰头,一副说一不二的气势:“你跟我同一所大学?” “嗯。” “没见过你。” “我见过你。”于顾道,“我们同届,不同专业。你是商学院的,每年校草评选都有你。” 肖淳:“???” “还有我是推理社的成员,只是我不常去。我知道你也是推理社的。” 肖淳:“。” 肖淳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惊讶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是。” “所以你才救了我?”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肖淳不知为何,内心生出一股不满和不爽。仿佛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地认定了于顾和自己的默契十足,有某种命运般的牵扯。可答案揭晓,事情再简单明了不过,倒让他失望懊恼极了。 可到底有什么好失望的呢? 哦对了,这人还不是单身。也是,这么好张脸,怎么可能是单身。 肖淳攥紧了被单,压下了这股幽微的情绪:“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你没问。” “……” 于顾解释:“关于这里的信息太多了,我要跟你解释的事情也太多了。我怕造成你的混乱。” 肖淳不爽地眯眼:“我有这么没用?这点信息都处理不了?” “毕竟这里都是些认知以外的信息。有很多人刚到这里就疯了。”于顾提醒道。 肖淳想起昨晚整个垂直监狱里回荡的哀嚎声、疯狂的笑声。那些声音令他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还有,我们刚认识,如果我一开始就把校友的事全盘托出,你反而怀疑我怎么办?有些事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于顾的顾虑不能说是毫无必要,从理智上看,他的谨慎对彼此而言反倒是更负责任的。 但肖淳就是不爽。 “……这么看,我们的共通点就是校友?”肖淳压抑着不快,道,“总不会来这里的人都是咱们的校友吧?校友大聚会?” 于顾露出一脸“不清楚”的神情。 “你既然认识我,就知道我家里做什么的吧?”肖淳道,“你一毕业就走了?来我们集团实习过吗?我的意思是,除了学校,我们还有别的交集吗?” “没有。”于顾道,“我只是听说过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互相认识的其他朋友。” 肖淳垂眼,心不在焉地抠着被单,嗯了声。 “我休假前,也刚处理了一件很麻烦的事,事关个人。”于顾道,“这算共通点吗?” 肖淳抬眼:“是什么事?” 于顾摇头,示意私人问题,不方便提起。 “有可能。”肖淳提起了精神,“不过为了确认,我们还得多问几个人才行……还有那肉团必须处理掉。我们不可能一边挨饿一边跟它打。能赢一次未必能赢第二次第三次,我们输不起。” 于顾认同的点头。 肖淳直接道:“打不死总还有别的办法。用火烧,或者……”他看向于顾身后的洞口,“如果将它丢进洞里,它还能回来吗?” 于顾只是道:“可以试试。” “还有一个问题。”肖淳又想起什么,“你说规则是只能吃属于自己的食物。但怎么确定哪样食物是属于自己的?” “你第一次拿的时候,选了什么,就是什么。” 肖淳反应了一下,震惊了:“就不能变了?绑定了?” “是。” 肖淳一脸荒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我第一次拿了水果呢?比如……”肖淳想了一下,那平台上好像是有草莓的,“如果我拿了草莓呢?” “那你就只能吃草莓。” 肖淳:“……如果我换了别的呢?” “会被执法者追杀。” 肖淳:“……” 肖淳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于顾,自己可能会在刚到这里不久后,就疯狂地踩中所有的禁忌。这地方根本就全是陷阱,正常人难以存活。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设置这里的人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于顾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肖淳,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能活下去。” * 肖淳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是家里的次子,而次子总是不容易被人关注。姐姐能干聪慧,自己得过的奖,拿过的成绩,都是姐姐早已拿过的,他给不了家人什么新的惊喜;弟弟可爱,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因为家人无需对他寄予厚望,少了压力,只用跟家人撒娇任性。这时候父母年纪也大了,对孩子的包容度也高了,反而感受到了照顾姐姐和自己时所没有过的亲子温馨。 只有他夹在中间,进一步就是过于“自负”,退一步就是过于“懈怠”。 于是他学会了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在不同的场景里平衡自己的位置,竭力让所有人都满意。可所有人都满意了,他却不满意。对这样的自己不满意。 如此习以为常了二十八年,这样的日子却一朝崩塌,他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那他多年来的隐忍、不甘、自我安慰又都算是什么呢? 可这些事,于顾不可能知道。 那他为什么总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肖淳有一种感觉,于顾和自己不仅仅只是校友而已。 连这点都要隐瞒,难道也是因为“自己不能接受”? 又到了夜晚,红灯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块区域。于顾的床被抽了床板,被单、被套都被“征用”为包扎的临时医用布条或者洗澡巾,那床已经没法睡人了。 肖淳主动道:“来跟我睡吧。” 于顾坐在他的床脚下:“没关系,我靠墙休息就行。” “这床小是小了点,挤挤也能睡的。”肖淳往墙边靠了靠,“来啊。” 于顾还想拒绝,肖淳似随口道:“不好好休息怎么对付那家伙?只靠我一个人可做不到。” 于顾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坐在了肖淳的床沿边。 他侧头看着躺下的肖淳,肖淳的衣服都还晾着,被子里是赤条条的温暖的身体。 于顾喉咙动了动,开始脱衣裤。 他不想弄脏了肖淳的被单。他知道肖淳很爱干净。 “你要是不想脱就不脱,不用勉强。”肖淳已闭上了眼,躺下来的时候才感觉到浑身肌肉都在发酸,尤其腰背,疼得不行,“我没那么讲究。” 于顾却像是因为他这句话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在昏暗里弯起嘴角,轻笑出了声。 肖淳唰地睁开眼:“又笑什么?” 于顾一秒严肃。 被子掀起又落下,肖淳感觉到于顾的身体贴了过来,倒是没怎么反感和排斥,手指还往于顾的手臂上捏了捏,又顺着往下揉了把男人的腹肌。 于顾下腹紧绷如铁块:“……” 肖淳评估着:“感觉跟我差不多。” 于顾:“……” 肖淳好奇:“怎么你力气那么大呢?” “你也不差。”于顾无奈道。 “我……当时都是条件反射,但这不正常。”说起这个,肖淳眉头紧皱,“我想不通。我从未打过架。” “想不通就不想。”于顾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这里事事都要弄清楚,只会逼疯你自己。你有这个能力,就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肖淳本也没有别的办法,但这话由于顾说出来,他就是不爽:“你倒说得轻巧。” “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答案。”于顾低声道,“为了你好,不管发生什么,接受它就行了。” “死也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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