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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损失可以减小。”沈书瞳笑着说，“何况，是在找不出替代者的情况下。”
太女一愣，回过头，重新盯向眉眼弯弯的文弱青年，神情显得颇不可思议。
震惊不足以描述她的心情。
之前倒是自己小看了他，竟然能云淡风轻地说出如此石破天惊的话。
是啊，圣木都失踪了，他们上哪里找第二个王室呢？
将主要矛盾转移到位面之外，只要放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整个精灵族的心揪起来，哪里还有人去在意王室的对错？
太女恍然，想着想着，竟然笑出声来。
真聪明。
之前还对这类话题避之惟恐不及，恨不得两耳皆聋的模样，到了关键时刻，却看得比谁都要通透。
她曾读到人类位面有一句古话，知世故而不世故——所说之人，她现在倒是亲眼见识了一位。
太女注视着沈书瞳，越来越觉得这个外族人着实有那么一点意思，不由好奇地问道：“你说你不愿意干预植物的意向。那棵木头倔得很，肯跟你回人类位面？”
“不瞒您说，”沈书瞳绽出一个从容的笑容，“它倒是乐意得很。”
太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并不深究：“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找一个外族人吗？”
沈书瞳胸有成竹，正要开口，精灵太女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话多。聪明就不可爱了。”
沈书瞳了然，乖巧地摇头，低头看脚尖，不说话。
初时锋芒毕露，现下低眉顺眼。青年的两种气质转换得过于迅速，太女都要怀疑这具漂亮的躯壳里是不是住着两个灵魂了。
但见她知趣，她亦满意颔首：“我知道了。圣木的事，我会照你说的处理。你能移植太古之树的树魂吗？”
沈书瞳沉吟一会儿，回答说：“可以。要是有精通驭植术的精灵协助我，效率会更高一点——”
“但是你得留下来。”太女轻飘飘地打断他。
这回轮到沈书瞳愣住了。他抬起头，听见太女说：“你觉得知道我们王室这么多私密，还能全身而退吗？”
他抿了抿嘴。
沈书瞳记性很好。他可没忘记，所有的信息，都是精灵太女和她的心腹侍女亲口告诉自己的。
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纯粹是一个套，精灵太女只是看着他不得不一步步走进来罢了。
可他没有丝毫反抗的筹码。纵使可以强行突出重围，可他背后还站着整个人族。
太女手上还握着自己的把柄。事情原委怎样，自然是由她说了算的。
俯首看着隐忍不言的青年，太女的嘴际渐渐笑开。
果真如那人所说。
刚开始还觉得挺别扭，可习惯以后……
就越看越好看了。
她并不是跨种族恋者，但这不妨碍她拥有一件外族的人形收藏品。
如果入侵他们位面的不是沈书瞳，兴许太女会答应他的请求。
未来精灵位面是要重新向外开启的，一切势力都要重新洗牌。在此之前，多结一缕善缘，对于精灵族并无坏处。
可是精灵族都是灭世脑残级颜控。何况沈书瞳已经将偷梁换柱之法和盘托出了，多找一个托并不是难事。
身为精灵族的领袖，王宫的所有者，她有这个权力，为什么不能用？
第70章 返程
面对此状，沈书瞳一时进退维谷，想不到两全其美之法，只好先应下来，再做打算。
车到山前必有路，无需在这节骨眼上把太女得罪完。
他无害地稍垂着头，轻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一个突兀的笑声打破殿内的平寂。
两人皆惊。
精灵太女看到忽然在沈书瞳身后出现的恶魔，脊背一僵，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态，但见他并未表现出敌意，暗自将覆在水晶球上的手放下，没有立刻叫来士兵。
恶魔的实力大概是个怎样的高度，她还是清楚的。让他们进来，徒增伤亡而已。
“午安，尊贵的冕下。”她露出礼节性的笑容，警惕的目光仍游离在恶魔周身上下，“我似乎听您说起过，您对我们精灵的内政并没有兴趣吧。”
恶魔似笑非笑地看太女一眼，并不接她的话：“我只是把我的人借来给你用一用，你怎么敢强抢？”
沈书瞳站在他后面，默默看着两人对峙。
在这种情况之下，恶魔肯出现就已经够他震惊了，听口气，恶魔竟然还早和精灵太女认识？
瞥见沈书瞳讶异的神色，恶魔的目光渐渐移下去，落在他的手指上。沈书瞳即悟。
精灵太女也是曾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人。
——喔，他现在是真的懂了。
精灵太女苦于太古之树的难题，将此事托付予熙给恶魔。恶魔在抓壮丁的时候，凑巧抓到了他沈书瞳。
难怪当初恶魔把精灵位面的钥匙给他的时候那么爽快呢！原来是预谋已久。
这样一想……那郊外精灵的木屋、恶魔让他翻墙的建议、之后被他撞到的侍女，通通都是诱饵，只等他咬钩，给太女当一次免费劳动力了。
资源循环利用，可真是恶魔族的本性啊！
无视沈书瞳咬牙切齿，恶魔将目光重新对上太女，不紧不慢道：“你向我寻求的，只是化解当前王室的困境。他既然解决了这一点，我自然要把他带回去。”
他抚了抚沈书瞳的头发。沈书瞳很想躲开他，但恶魔是在替自己说话，在太女面前可不能不给恶魔面子，也只能扮乖宝宝任他揉。
精灵太女不说话。
沉默是无言的抗拒，但恶魔可不吃这一套。
他不是慈善家。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已经没有五芒星了吧。”
太女的手指一颤。
是的。
恶魔完成了她的三个愿望。得到与给予——双方的角色已经翻转过来。
鉴于自己的特殊身份，精灵太女并不担心恶魔会提出过分的索求。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地问：“那您的要求是什么？”
恶魔优哉游哉地看她：“精灵族最稀罕的不就是眼睛吗？堂堂一族太女，眼球的收藏价值似乎不小。”
太女脸色一白。
他疯了吗？
恶魔悠然如毒蛇似的目光缓缓向下爬动着：“——或者，鼻子也行。”
太女才听出恶魔不是真要挖她的眼珠子，而唯独是在拿她取乐，或者说责备她未经许可便要留下沈书瞳的行径，尴尬地放下原本掩住鼻子的手。
恶魔见了，只是轻笑。
“具体向你索要什么，我还没有想好。”他说，“不过这个人类，绝不能留在你的位面。”
精灵太女沉默半晌，硬着头皮道：“我可以用族中秘宝与您交换……”
“你在和我讨价还价？”恶魔加重了口气。
刹那间，太女脊背上凝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知道恶魔是真的动怒了。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太女惋惜地望向沈书瞳。
可惜，难得有受她喜爱的收藏品。
只要是好东西，追逐的人总不会少，而她不凑巧撞上了一位不能惹的竞争者。
她说：“好，我听您的。但这个人类必须在精灵位面留够一段时间。在他完成应该做的事之后，才能离开这里。”
“应该做的事”，当然是将太古之树的树魂移植走，以及——
□□。
一条宽两丈的天鹅绒赤金地毯将王宫与城门相连。插满当季各色花卉的华丽马车碾于其上，左右两旁万千精灵族人摩肩接踵，挥舞着奇光异彩的鲜花彩带，向车内之人屈膝致意。
——据说，这是太女殿下费劲千辛万苦、三顾茅庐求来的神医。
——据说，这位神医身怀绝技，能够医治圣木大人的症结所在。
——神医大人好美！
□□仪式必须举行得足够盛大，让全部的精灵都知晓、承认神医的存在，那么届时圣木的失踪，便不在只是王室的责任，而更是所有人没有看破“神医”真面目的责任。
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这名民间神医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受到欢迎。因为在容貌上，神医出色得无人比拟。这就足够了。
沈书瞳挑开半边车帘，微笑着接受精灵们的行礼与赞美。妆容精美服饰华丽的神医后面，还翘腿坐着另一个影子。
恶魔正在翻精灵太女送给沈书瞳的典籍。
沈书瞳将厚厚的帘子放下，探究地盯着他看。
满打满算，他和恶魔打交道也差不多一年了。这个深不见底的男人时而冷漠时而好心得让他受宠若惊，比如这些天。
自己还没求救呢，精灵太女一说要把他留下来，恶魔居然就迫不及待地下场了。
也许明年联邦军校的教师专栏上，他敬爱的导师下面的印象词里头，会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热心”出来？
恶魔察觉到他的目光，将书一合，丢还给他：“你是我骗过来的，还付了报酬，当然也要我送你安全回家。”
沈书瞳忍不住小声嘀咕：“您也知道用骗这个字啊……”
“恶魔族都知道。我们会骗人，也不喜欢骗我们的人。”
恶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兀的一变。沈书瞳正留意着他的神色，心里稍惊，微不可查地偏过头，以防与他的目光直接对视。
总感觉对上那双眼睛，心里有什么秘密就会被直接扯出来似的。
移植树魂的进展颇为顺利，主要还是圣木大人对喵星人遍地走的世界十分热切，更顾不得摆什么架子了，积极配合沈书瞳的行动。
即使是凭借沈书瞳的EX级精神力，也不过只能停留在和太古之树进行意识交流的层次。但现在若有人能剖开这缕兴致勃勃的树魂，就会发现里面装的全是一个异族文字——
猫猫猫猫猫猫猫。
数日之后，沈书瞳将完美移植的树魂装进太女提供的特质水晶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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