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择将精神力从美食机上断开,睁开那双眼睛,盯着林在水黑曜石似的漂亮瞳孔。
美食机滴滴响了两声,宣告材料耗空,该及时补充了。
林在水先是一顿,随后垂下眼,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从邵择掌心抽出了手腕。
邵择从沙发上翻了下来,冲那群小狼崽军团点下巴,一脸跃跃的邀功:“怎么样,好玩吧,接不接受这么有诚意的道歉?”
他声音懒懒的,有点半大少年贪图新鲜什么都要碰一碰的样子,对于自己用精神力打造的小狼崽军团有一股骄傲。
林在水感觉邵择有时候是作战系说一不二的霸王,手一挥就有杨非凡聂飞辰他们为他两肋插刀,有时候在他面前又是个无赖,就像现在这样。
“道什么歉。”林在水假装很无所谓的往沙发上坐下。
邵择回头看他:“在你肩上咬了牙印的事。”
十二只小狼崽整整齐齐排了个队,每只都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衔到尖齿上的牌子都只有指腹大小。
唯独那些歪七扭八的字,几乎占满牌子,争先恐后想抢夺他的目光。
“还有,”邵择说,“之前一直瞒着你我是狼人的事,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直觉很准,你还是挺介意自己被骗了吧?”
邵择说这话的样子,和他平时没什么两样。
虽然没心没肺,但他这人好像也不是没心没肺得太彻底。
林在水伸出手指拿起最后一个“了”字的小狼崽,是一小枚硬糖。
他屈起食指,弹出这块糖,小狼崽顺着他的手指弹出的方向滚动,哐当当砸到了一排排小狼崽,所经之处无一幸免,被邵择眼疾手快伸手抓住才没掉到地上,凭一己之力营造出了鸡飞狗跳的紧张气氛。
邵择:“……停!就算不接受道歉也不用这样玩吧,掉地上就不能吃了!”
林在水:“三秒之内捡起来。”
“捡起来也没人要吃,”邵择打开手掌看到是衔着“对不起”三个字的小狼崽,“还好被我接住了。”
林在水看了眼那一只只嘴里衔着牌子的小狼崽硬糖们,拿走他掌心三个吃掉了,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跟我说他要去第七星系调查一些事,去两个月就回来。”
邵择伸手把桌上仅存的狼崽们一排排摆好,自己也尝了一颗,橙子味的。
“我信以为真,然后跟他说,两个月以后,我会和我妈给他做生日蛋糕,”林在水说,“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次去的是狼人星,紧急机密任务,途中遇到危险,和同伴失去联系,自己一个人在狼人星求生。”
把“去狼人星”这样危险的事,说成是“去帝国第七星系调查”。
也就林鸣以为这样可以不让他们担心才干得出来。
邵择已经知道林在水他爸是在科戎星战役去世的,所以虽然这次遭遇险境,但结局应该是好的:“后来呢?”
林在水说:“后来我们等了三年他才回来。”
邵择稍稍收回了手,直视林在水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听不出他平静得像直线的嗓音里究竟有没有感情起伏。
林在水说:“因为这件事,我妈原本是一支星舰队的精神控制兵,她特地向帝国军队递交申请,和我爸成了双兵队里的一对搭档,之后再有重要的事,就是两人都不在家了。”
命运的结局是科戎星战役,双双牺牲。
林在水漆黑的眼睛始终垂着,看着那些小狼崽,嗓音极轻:“我之前想过宁愿他们那次骗我,这样我等上三五年,说不定他们就回来了,可惜转念一想,太自欺欺人,还是算了。”
仅存的小狼崽硬糖们仰着头,举着牌子。
-我给你道歉
-别生气
那颗“了”被邵择吃掉了。
一种重量压得邵择胸腔很沉很闷。
邵择忽然说:“喝酒吗。”
林在水偏头看他。
“我在屋子里发现有酒,这里应该是帝国护卫队总办事处招待来客的地方。”邵择说着,起身去厨房拿出了酒,“就喝一点点,你可以吧?”
大胡子那场审讯的后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们就是在总办事处里最无所事事的人。
帝国军校都差不多要期中测验了。
林在水接过他手里的罐装酒,说:“我刚转专业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我。”
“是吧。”邵择还挺敢认的。
林在水问:“因为我占了你的单人间宿舍?”
“不是,”邵择说,“因为我不喜欢玩精神控制的,轻而易举就可以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甚至改变他人的想法,神不知鬼不觉的。”
比作战可怕多了。
林在水点点头:“原来你是因为怕。”
邵择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不是怕自己被控制,而是怕被控制以后的后果。”
林在水仰头靠在沙发上,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嘴唇薄薄,脖子纤瘦白皙,家居服松松散散,露出肩膀上的牙印。
邵择把罐装酒放桌上一放:“不过我现在不一样了。”
林在水没反应过来,垂下眼:“什么。”
邵择让人防不胜防,绕回最初的话题说:“我现在挺喜欢你的。”
“嗯。”林在水左言他顾,“讨厌我的人不多。”
邵择见他明显不再是那副“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的样子,相反还挺会躲的,令他有点想笑。
林在水受不了被他盯着,从一旁伸出手,在邵择面前晃了晃手:“笑什么,喝疯了吧……”
然后邵择就真的看着他笑出声了,让林在水很无语。
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同时隔着门大喊。
“林在水,邵择!你们在里面吗,那只狼人要见审讯员,耿少尉让我叫你们过去!”
两人对视一秒,喊了声“稍等”,换上作战服出去了。
门外站着的是位年轻人。
他拥有和兰修一样英俊的脸庞,只是面相温和,少了泪痣,看起来青涩内敛,正是兰司。
“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辛苦你们大晚上还配合我们的工作,”兰司抓紧时间介绍道,“我是兰司,你们作战系的直系学长,军校六年级生。”
林在水嗯了一声,道学长好:“狼人要坦白了吗?”
兰司脸色焦急,点头说:“是的,这只狼人这段时间被关得精神失常,终于愿意把事情都跟我们交代了。我哥已经跟着耿少尉先去审讯室了,耿少尉说你们功不可没,特意让我带你们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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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大胡子一方面在苦等同伴来救, 熬不到头,另一方面又担心同伴信了帝国护卫队传出去的话,抛弃了他。
这样的折磨即使是受过意志力训练的狼人都受不了。
林在水正想说声好,就见兰司低下了头, 弹出了一场远程视讯。
“耿少尉?”兰司微讶。
耿严那边很晃, 昏暗的光线包裹密闭的审讯室, 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混乱嘈杂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一种不妙的预感顿时在他们心里升起。
突然的, 视讯那边天花板打下一束光,照亮了地上的斑斑血迹,以及一具尸体——狼人死了。
耿严抬头看了眼兰司这边三人, 拧紧了眉,语速飞快:“我们内部果然有叛徒, 狼人死了, 叛逆应该已经逃走了, 现在行踪不定,你们过来路上小心点。”
兰司一下子脸色难看起来,严肃道:“好,我们会注意。”
林在水和邵择视一眼, 纷纷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凝重。
审讯室没几个人,现场尚未经过清理, 保留着最后的血迹, 是大胡子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耿严不让别人进来,只允许最亲近的人出现在这里,林在水他们到的时候,看见耿严正蹲下身, 检查地上的痕迹。
“大胡子被杀的时候是被拷在椅子上的,让人一刀毙命了。”
耿严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兰修试图调出审讯室当时的监控:“监控被人销毁了。”
兰修抬起了头,盯着悬浮屏,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不断敲击,企图修复监控,却是徒劳无功。
“叛徒呢。”邵择问。
“跑了。”耿严说,“有人最后看见他,是在十分钟之前,但跑得太快没看清脸。”
邵择觉得很不合理:“那外面的监控也被毁了?”
兰修“嗯”了一声:“毕竟是内部出的叛徒,我们这里的一切很熟悉并不奇怪……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尸体不太劲,不会是智能人吧。”
现在的智能人科技发达,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以至于在破案时都需要借助这类力量了。
在以往的谋杀案里,甚至出现过帝国警方抓捕的犯人是替罪羊智能人的情况,真凶逍遥法外,给案件增添了不少障碍。
林在水和邵择在军校里偶尔见过人工智能系的同学交的成品,他们可以做到让智能人像真人一样逼真,大到皮肤质感,小到器官,乃至每一根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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