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血簌簌落下，他应该也疼得厉害，抱着我的手都在抖，却没有松开半分，也没有加重力道，依然轻轻地托抱着我。
没完没了的疼痛仿若凌迟，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发起抖，但白岂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状态跟我一样，甚至更不堪。
不知过去多久，所有疼痛尽数消退，我懵了好一会才放松下来。睡衣被血淋湿了，在寒夜中冷得刺骨，可这点冷已经不算什么了。我们过来了，抱着我的手依然稳定，白岂还活着。
我好想现在立刻抱紧他，可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醒，因为他不想让我看见这一幕。
不知过去多久，我听见了纸拉门被打开的声音，我想我们是回家了。
我们重新落在了地上，上了台阶，进了一间房间，接着便是淋浴的水声。
我被放在了地上，而他在试图给我脱衣服，我心里一惊，如果他发现我颈部碎裂的符石怎么办？！
我正在慌乱地思考对策，而白岂似乎试了一下，发现并不能将我衣服顺利脱下，似乎因为干掉的血迹将衣服跟我的皮肤黏在了一起，他静了片刻，轻轻放下我起身离开了。
我听见了他下楼的脚步声，立刻睁眼将项链和碎石取下扔进了手旁的垃圾桶，垃圾桶中有一些垃圾，项链立刻跟碎石一起沉了下去。
我连忙小心地躺了回去，没在地上制造出新的血痕。
不多时白岂走了回来，似乎拿了剪刀，开始小心地剪开我的衣服，剪了一会似乎发现还是不行，将我抱起来去了淋浴下。
我顿时惊住了，他身上还有这么多伤口呢，就这么淋水不会发炎吗？！
我强忍着睁眼的冲动，纠结着没有动，而白岂却抱着我坐在浴缸里，不紧不慢地在帮我冲水，一点点轻柔地将血迹化开的部分剪开，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将我全身的衣物脱下。
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没想到他却打上了沐浴液开始帮我洗澡。
我身上的血腥味被尽数除去，只剩下了沐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
我已经不敢想他的伤口该是多么惨烈的模样了。
终于，白岂将水关掉，轻缓地起身，托着我的脖子，小心地将我放下，令我靠着浴缸边缘。
不多时，我被柔软的毛巾包裹住，再次被抱了起来，这回我被赤裸着放进了被窝中。被窝是温暖的，被放了三个热水袋，分别落在我脚边、腰下和背心。白岂将我腰下和背心的热水袋取走，放在了我两只手边。
他没有上床，放下我后细细将被子掖好，轻极了的吻落在了我的鼻尖和嘴唇，之后便听见他离开房间的轻微脚步声，和纸拉门轻轻合拢的摩擦声。
后来根据我听见的动静，我渐渐意识到他似乎在打扫房间，擦地、通风、倒垃圾……
不知过去多久，热水袋已经变成了温水袋，直逼冷水袋，白岂终于回来了，将我手脚边的热水袋取走了。过了会又开始帮我穿睡衣，穿好后将我放回了被窝中。此刻他身上已经没有血腥味了，恢复了清冽的泉水气息和浅淡好闻的幽香。
他似乎在褪去外衣，窸窣的动静过后，被子被掀起一边，他躺在了我身边。他将我轻轻拥进了怀里捏起我的下巴，缠绵地亲吻了一会。后来我听见了他好听的音色，宛若风泉月露，他说：“晚安，页子。”
我在心里回答了他——
晚安，白岂，我爱你。
在幽香的笼罩中，我渐渐昏睡过去。
-
睁开眼时，一室晨光熹微。
眼中是月白色的襦袢布料，没有一点血迹。
我怔怔地抬头，看见了他冷白光洁的脸和那双一如魂梦中那般静静凝望我的莹眸，仿佛昨夜是一场幻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白岂见我抬头便靠近亲了一下我的鼻尖，问我：“消气了吗，页子？”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几秒后，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扬起了一个笑，重重亲了他一口，“嗯，我才没有生气。”
就这样吧。
无论是被操控记忆、被夺去生命还是他爱其他人，都无所谓了。
我会陪着他，直到死的那一天。
第043章 我要休息了
白岂的目光轻落在我跟昨夜睡下时不一致的睡衣上，似乎在等我怀疑，然后问他。
可我只是依旧勾着他的脖颈，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又去黏糊地亲他的唇。
白岂便跟我吻了一会，问我：“早饭想吃什么？”
我贴在他唇上，小声低语，“都行，什么都好。”
白岂便不吭声了，因为我不放开他，他便又搂了我一会，似乎还是决定下楼做饭，微微退开了，有点要拉开我起身的意思。
我只好放开他，看着他起身下床后朝外走去的背影，我却忍不住也跳下床，从背后抱住他。
白岂静了片刻，把手轻覆在了我箍在他腰间的手上，安排我道：“去洗漱吧。”
我想我是太粘人了，让他有点烦了，我应该控制自己。
-
洗漱的时候我逐渐冷静了下来，发现还有许多头疼的事情，比如地契在岚云手里该怎么要回来，比如我该怎么重新买手机和补卡而不被白岂发现，比如我改变心意了又该怎么跟周禾慧交代……
无论多难，我都会将缺漏补齐，让一切如白岂所愿。
吃过早饭后，白岂在临出门前看着我说：“你昨天答应过我，不跟除妖师说话，今天如果他来找你说话——”
我立刻正色保证，“那我也不理他。”
白岂却没露出放松的神色，而是又说：“他可能会跟你说一些事，你——”
“我一个字也不会信的，我只信你说的。”我抱住了他的腰，仰起头去软绵绵地亲他。
白岂没有立刻回应我，而是垂眸看着我，眼中的光明暗不定，像是在不动声色地审视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我表现的不是他希望的样子吗？
白岂过了几秒终于阖眼吻我，却像心不在焉，吻了一会就退开了，又说：“把你手机给我。”
我心跳停了下，很快镇定道：“手机丢了，今天早上你做饭时候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要是学校没有就得重新买一下了。”
白岂像是不信，静静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着急道：“是真的，真的丢了，也许在学校，等会去看看。”
白岂却没再说什么，垂首在我鼻尖轻缓地亲了一下，应道：“好。”
他的反应像是明知我在撒谎却还是妥协了似的。
我有种无力感，此刻忽然意识到言语的贫瘠和苍白，进了耳朵却进不到心里，它们之间竟隔着天堑。
他是觉得我把手机藏起来了，想要偷偷跟岚云联系，想要继续筹划着离开他的方法吗？
我在心里大声否认，眼睛用力地看着他，想要证明我的心情，可他却已经不看我了。
我们之间的谎言太深太厚，即使我已经一颗心全然向他打开，却无法再传达给他。
我失去了说的资格，而他也不愿再去分辨。
-
今天一出门便望见天边彤云四垂，昏昏雪意深厚，令人不自觉有些心情压抑。
到了教室，刚在座位上坐下，岚云便表情淡淡地走了过来。
我看见了他过来，紧张得动都不敢动，只希望他不是来找我的。
但很快希望便落空了，因为他不仅来到我桌前，还把几样东西放在了我的桌面上，一个新款手机、一个装着我手机碎片的塑封袋，和我的sim卡。
我能感觉到白岂看着我桌面的目光，我浑身僵硬，大脑宕机，嘴唇翕合几下都没想出个说辞。
岚云看着我，没解释手机的事，而是直接问我：“有空吗，我有事跟你说。”
我记得保证了白岂的话，沉默着没做声。
一旁静默地看着这里的白岂却搭话了，“去天台说。”
岚云跟白岂的目光对上，俱是冰寒彻骨，我不知道白岂是什么意思，心中只觉得惶然不安。
我抿了抿唇，“可是我不想听，不说了好不好？”
可他俩都无视了我的话，岚云已经转身朝外走去，而白岂也起身了，站在我身旁等我起身让路。
我着急地转向他攥住了他的制服下摆，再次道：“我真的不想听，白岂——”
他轻握住了我的手腕，不带情绪道：“你手腕还青着，自己放开吧，我不想弄疼你。”
我缓缓松开了手里的衣角，却依然坐着不愿意起身，白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没关系，走吧。”
“……”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段记忆会被他抹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片刻后，我沉默地站了起来，朝天教室外走去。
-
这是我第二次上天台，一穿过那个狭窄的门，我便冷得打了个哆嗦。
岚云已经等在那里，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严肃而沉默。
我来到了他面前，“什么事，说吧。”
岚云看着我说：“我根据那张地契查了些资料，你的屋子附近曾经是灵泉出现过的位置，如果要我猜的话，白岂是灵泉吧。”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岚云神色晦暗地看着我，继续道：“我研究了你们的契约关系，现在知道的是，他受伤你会感到同样的疼，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查过上一任屋主的事，也就是你奶奶——”
他忽然提到我奶奶，这在我意料之外，我不由得下意识皱了眉。
岚云继续道：“你奶奶的死亡年龄是58岁，死亡原因是心力衰竭，并不算年老的年纪，心脏却已苍老到支持不了身体机能，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喉咙有点干涩，没有开口。
岚云似乎也没有等我回答的意思，说道：“我昨晚只是隐隐有了猜测，直到今天早上看见了完好无损的白岂，我就彻底明白了。这个契约，链接的其实不是疼痛，链接是生命，他的伤会由你的命来补。”
我眼睛有点热，虽然意外，但好像又不意外。
白岂知道这件事吗？
他昨晚这么不要命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有事吗？
我不敢再往下深想，这回就让我当个傻子吧。
我想耳聋目瞎，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我想爱他，想陪着他——
“页子，你想活吗？”
岚云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他正定定看着我，黑眸亮得像燃着火。
站在我身后的白岂始终一言不发，似乎连辩解都觉得没必要，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幕幕阴谋或阳谋、揭露或诬陷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注定的命运。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去了白岂面前，抱住了他的腰，仰头对上了他不见喜怒的神色，他微微垂眼看我，明明在看着我，黑眸中却空无一物。
我冲他笑了下，“原来我真的能保护你，这样挺好的。”
我踮起脚，亲上了他冰冷的唇，轻声道：“我愿意的，你来读我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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