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来到新病区。照看这里的医生询问过二人的身份，给他们全身消毒后，放他们进去。
孔禅天看着这些脖子还有些肿大的病人，身上还有刚缝好的伤疤，有的眼睛发红，双眼好似被灌满鲜红的血液。
被单上带着血渍，人们的脸上发白，脑袋疼得痛不欲生，他们在哀嚎！
触目惊心的场景深深触动孔禅天的心！
生命如此脆弱的吗？
孔禅天不知道该怎么做。
身体健硕的壮年患病后都能脆弱像林黛玉，更别提其他人了。
孔禅天小心翼翼的穿过病床位，戚满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位有点眼熟，好像是……斯威夫特医生！你好啊！斯威夫特医生！”
孔禅天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停下脚步。
原是躺在病床上的一位中年妇女在叫他。
“您是……？”孔禅天对这人没有任何印象。
“我是威尔太太，之前去过您的诊所。”
孔禅天想起来了，他在这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威尔太太的患上了高烧疾病，要找他给威尔太太治病。
孔禅天刚要恭喜威尔太太身体好转，没想到，威尔太太下面的话打碎了他现在的冷静。
“多亏斯威夫特医生对我的关照，要不然我现在在外面只能跟那些普通人一样沦落到只能在街头等死的结果。”
“您说什么？！”孔禅天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这里医生都在尽全力跟死神做斗争，为什么还会有普通人病死街头？
“毕竟能住在中央医院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资格住到这里。
大人物中感染严重的都会搬到这里，由专业的医生负责照看，还有血清供应！医生收了钱，一定会尽全力医治患者，直到他们康复。
普通老百姓可没有这个待遇，他们只能待在小诊所或是家里，没人去关心他们，也没有血清供应，只能数着时间，跟老鼠一起病死，直到尸臭传出屋子才被人注意。
大人物里如果没有感染的人，可以住到轻症病区里，由专门的人员照看，那里时刻消毒，是奥兰市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被感染到，直到黑死病彻底过去，那群有钱有势的人才会从里面出来。”
孔禅天如晴天霹雳，脑袋发浑，脚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戚满见孔禅天状态不好，赶紧抱住人，“你没事吧？！”戚满皱起眉头。
“你知道……你一直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孔禅天咬牙切齿。
他终于理解戚满话中的意思。
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
因为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人类的安全区，这只是大人物的避难所，他们的世外桃源，他们的逍遥地！
孔禅天浑身都在发抖。戴安娜安排他在这里住下去，目的就是不想他离开中央医院，发现医院外的人间地狱！
“我要去中央医院外面看看！”
孔禅天挣脱戚满的大部分控制，但他手腕还在戚满手里，可这并不影响到孔禅天的行动。
他现在要去外面看看，离了三天的奥兰市会变成什么模样。
第16章 鼠疫【10】
“我陪你。禅，你不是一个人！”戚满对孔禅天说道。
“我看不懂你，阿诺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孔禅天被戚满的时好时坏的态度搞得疲惫不堪，“说你不想救人，你却穿着防护服出现在病房中，说你想救人，知道这样的事情却无动于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戚满顿时噤声。脑子飞快转起，一个灵感的灯泡在他脑袋上空出现，“我只想陪着你！”
这次轮到孔禅天噤声。
“……”孔禅天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局面，鸟嘴面具下的耳根在发红。
“你……”孔禅天嘴巴动了动，最后憋出一句，“这件事先放着，我要出去看看其他人。”
二少爷最后选择躲避。
在一旁的威尔太太意外了解到一件大事，嘴巴张成了o型，一脸诧异。
什么情况？她应该说百年好合，还是讲叫啊？！
“威尔太太，我们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孔禅天心系奥兰市，一分钟也消耗不得。
“哦哦！”威尔太太回过神来，“祝你们百年好合啊，斯威夫特医生！”
孔禅天被威尔太太的话弄得不好意思了，含煳说了一句谢谢，赶紧离开。
“百年好合是什么意思？”戚满对这类深奥的词语不了解，他不就是表达了自己想要跟饲主待在一起吗？那我太太为什么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没有什么意思。”孔禅天不敢再应，他怕自己不敢再面对戚满。
孔禅天借口出去买东西，从医院门口混了出去，戚满也跟了过来。
……
奥兰市的天空被黑云笼罩，不见光明。尸体一车车的运往火葬场，烧起的烟雾直通天穹，铺天盖日。
奥兰市在焚烧，乌鸦在天空咆哮。
财狼虎豹早已把奥兰市围了起来！它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着食物，它们要看着人类苟延残喘的死去，再一哄而上，享用这一顿期待已久的大餐。
没了，一切都没了！
孔禅天眼眶里出现液体，他在街道上乱窜。
往日里热闹的街道上没有多少人的影子，四周徘徊着微弱的哭声。
行人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倒地而亡；待在家里的人孤独地死去，在尸臭被人闻到前，无人知晓。
每天、每小时大批尸体被运到城外火葬场，奶牛在城里的大街上乱逛，却见不到人的踪影……
三天，只是三天时间呐！孔禅天后背发凉，心里悸动，人命真的很脆弱！
他第一次见识到被瘟疫摧残之下的城市，无比凄凉，堪比死城！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孔禅天说话时声音都在颤。
他没有得到奥托警长的允肯，也没有弄明白市长的诡计，这一切都有他的责任！
“突突突！”
一辆装满尸体的大卡车从孔禅天身边开过。
卡车上载满一车的尸体。一具具尸体叠在一起，就像叠罗汉一样，谁也不能相信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其中有一具儿童尸体，被压着中间，只露出一点点红色裙角，一双亮红色的小鞋套在她的脚上。
那抹红，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心头滴血！
她的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孔禅天眼前一白，浑身都在发抖，差点晕过去，“我的错……”
戚满急忙扶住孔禅天，“这不是你的错，禅！市长偷天换日，他用黑死病发财，不惜拿人命去换。你求的人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市长！”孔禅天握紧拳头，是他识人不清，求错了人！
“禅。”戚满摸摸孔禅天的黑乌鸦面具，“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是最美好的，死了就是灰飞烟灭，人生定格，没有继续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孔禅天的泪水划过脸颊，他懂了！彻底懂了。
在梦娜的永远定格的表情上，孔禅天仿佛看见她生前的模样。
她扎着小辫子，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脸上肉肉的，笑起来就有两个梨涡，就像一位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她永远的离开了，再也睁不开眼，跟自己说一声“大哥哥了。”
生命为何如此脆弱？！
孔禅天领悟到了一个人生哲理：世界不黑不白，而是一道紧致的灰！这个世界能让你埋怨、怨恨，却也能让你活得精彩，遇上最好的人！厌世不是解脱，只是躲避的一种方法。只有活着，才能绽放生命中最绚丽的花朵！
孔禅天颤颤巍巍的说道：“我们还有挽救的办法吗？”
“有的。”戚满不忍心看到自家饲主这副模样，“奥托警长执行政令，死守奥兰市大门，不让任何人跑出城外。感染的人出不去，还待在奥兰市里。
我们还有机会！三日前我让人从伦敦运送血清过来，现在估摸是到了。咱们可以一家一家上门给普通人注射血清。”
孔禅天看了一眼身边的戚满，他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
说他漠不关心其他人吧！他又给人们带来了高级的医疗设备和血清，说他关心人吧！他知道市长的诡计却不道破，直到自己发现了真相才有所表示。
“愿意陪我一同对抗黑死病吗？”戚满朝着孔禅天伸出手掌心。
“嗯。”一心想着救人的孔禅天搭上戚满的手。
黑云压城下，落幕的街道失去以往的色彩，呜呜咽咽的哭声还在周围徘徊，而他们俩在无人行走的街道上相拥！黑乌鸦被白乌鸦抱着，他的怀抱很温暖，仿佛给予他对抗一切的勇气。
“加油，用你的行动去救更多的人！”戚满蹭蹭孔禅天的肩膀，这是他化身白猫时最喜欢跟饲主做的一个动作。
孔禅天靠在戚满肩膀上，汲取面对挫折的勇敢。
幸好，还有人陪着他。
……
要实现庞大的目标，光靠孔禅天和戚满两个人是行不通，他们还得找其他人的帮忙。
于是，孔禅天找到了自己之前的小护士“梅林”。
跟她探讨一番后，梅林明确表示，“当然要加入了！且不说您是我的雇主，救人就是医生的责任，我避不可避！
我之前看报纸时还在想：幸亏死的是老鼠，而不是人。但现在人都死了这么多，尸体都得用车拉了。我坐不下去啊！他们之前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一人加入小队！
孔禅天转身去找本。
本这人性情不坏，人也挺机智，可惜是市长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策反她？！
孔禅天委婉的跟本解释市长的所作所为，没想到，本惊讶的叫起来：“该死的市长不听我的话，他居然要发死人财？！！”
听本的语气，本一定知道什么！
孔禅天询问几句，本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孔禅天来找市长的那一天。
“阿诺斯先生不是要引进一批医疗器械吗？咱们可以给他们牵线！”
“你这是什么鬼主意！！！我要是给他们牵线了，那些属于我的钱呆立会掉进那该死的斯威夫特医生的口袋！”市长气得直跳脚。
“哦！市长，你应该听完我的话！”本摇摇头，“咱们给他们牵线，但是瞒住两方的人，不让他们知道对方是谁。我们来当中介，谋取利益！”
市长眯起青豆般的眼睛，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斯威夫特医生不是要救人吗？我们可以这样……咱们给他救人，让他用阿诺斯先生的医疗器械去救人。完成他的心意，他就不再蹦跶了。
这样一来，可以收获你市长的好名声。让你提高连任的可能性。
阿诺斯先生那边，只要使用他提供的医疗器械救人就能在他面前刷满好感度，你的钱不就能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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