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悬没躲,全程任由折阳撕咬,等折阳退开,他将折阳推出了房间,转身背对着他。 “发够疯了吗?发够就走吧。” 下人已经划着船过来,卑躬屈膝的姿势,头却微微侧着,一双眼睛乱转,不怀好意地偷瞄,像在监视。 折阳不肯走,他眼里只有荆悬。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送他回去。”荆悬甩袖挥上了门,将折阳挡在了门外。 折阳甩开下人,扑上去敲门。 “荆悬!你开门!我不走!” 荆悬冰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传到折阳的耳朵里,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总之很陌生,陌生到折阳怀疑里面的荆悬是什么人假扮的。 他说: “折阳,你只是一个伴读,从此以后,希望你能遵守君臣礼仪,如果下一次你再如此放肆……” “我将严惩你。” 折阳卸了力气,茫然地看着紧闭的门,被下人送了回去,送回了距离荆悬寝殿最远的宫殿,送回了再也没有荆悬的房间。 被白骨一闹腾,折阳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曾经的画面碎片一样闪过,那些碎片都带着锋利的棱角,一下又一下割得他心脏生疼。 他又有些恍惚,明明他已经许久感觉不到疼痛了。 白骨模样的荆悬还在轻咬折阳的脖颈,片刻功夫,折阳脖颈上已经是一片齿痕和红印,一圈叠着一圈,又一点点消失不见。 如今荆悬想在折阳身上留下些圈占领地的痕迹都不行,就像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跨过了九百多年的鸿沟,什么都不一样了。 折阳松开了荆悬的衣襟,一把推开了他。 荆悬面对折阳时总是力道轻柔、小心翼翼,此时被折阳突然推开,黑雾还缠在折阳身上,在两个人中间拉扯出几缕,像是藕断丝连的因果。 看着面前衣领凌乱的折阳,荆悬张开双臂还想要抱上去,被折阳抵住了肩膀。 折阳脑海里乱七八糟地闪过过去的回忆,那些画面最终定格在荆悬冷冰冰的神情上。 他不自觉地露出与曾经的荆悬如出一辙的冰冷神情,一手抵在荆悬的肩膀,保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发够疯了吗?发够就走吧。”他说着曾经荆悬对他说过的话。 白骨执着地站在他面前,抬手轻轻握住了折阳的手腕。 折阳甩开荆悬的手,转身打开了房间门,指着外面说: “出去。” 荆悬站在原地不肯走,折阳干脆伸手将他推了出去。 “荆悬,我不需要你了。” 白骨转身,两点红光静静地看着折阳。 折阳心中翻涌起恶劣的情绪,勾唇冷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荆悬,你如今只是一副白骨,从此以后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距离。” “我以前贪恋你怀抱温暖,如今你只是冷硬的骨架。” 话落折阳用力关上门,深吸一口气,仍觉得心中沉郁。 对荆悬说出这些话,他心中并不好受,像是压了千斤在心脏上,呼吸都难受起来。 他好想知道当年荆悬说出这些话时,又是怎样一种心情。 “叩叩——” 门板突然被轻轻敲响,折阳一愣,看向紧闭的房门。 之前他把荆悬关在门外,荆悬只知道傻站着等在那里,今晚却学会敲门了。 “叩叩——” 一声接着一声的敲门声传了过来,就像折阳曾经的呼喊。 连续不断的敲门声仿佛在代替荆悬说着: “折阳,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折阳,你开门,我不走。” 折阳深吸一口气,捂着耳朵把自己蜷缩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要听。 渐渐的敲门声停了下来,丝丝缕缕的黑雾顺着门缝潜伏进来,爬满了房间的墙壁,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都没做。 折阳裹在被子里,临近天亮才睡着,睡得并不踏实,没过多久就醒了。 他一醒,窗户外就传开轻轻的“叩叩”声。 折阳皱眉,猛地拉开窗帘,看到站在外面的荆悬。 荆悬还穿着那身被他扯到皱巴巴的西装,手里捏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叶子上没有露珠,显然是半夜就去摘了的。 透过玻璃看到折阳,荆悬又抬手敲了敲窗户。 折阳抿紧嘴唇,可没忘他们昨晚的不愉快。 他冷冷地盯着荆悬看,看到荆悬放弃了敲窗户,把手里的绿叶凑到嘴边,似乎想要吹奏。 荆悬的确会吹叶子,以前没少用这个逗折阳开心,可那是曾经的荆悬。 现在的白骨连嘴唇都没有,他怎么吹叶子? 折阳明知道这一点,心中却莫名有些奇怪的期待。 他悄悄伸手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不让荆悬进来,但保证他能听清外面的声音。 白骨将叶子凑到嘴边,吹出一缕黑雾,叶子被黑雾拂过,半点声响都没有。 折阳抿了抿唇角,心想果然。 白骨没有放弃,吹出更多的黑雾,黑雾打击着叶面,好半晌才发出难听的一声: “赫——” 这声音一出来,白骨似乎都愣住了,举着叶子没再动。 折阳终于打开了窗户,拿走白骨手里的叶子,递到自己唇边,轻轻吹了几下。
叶子发出清脆的哨响,间断并不连续。 折阳轻声说: “我不会吹曲子,你教过我很多次,我一直学不会。” “其实是不想学,以前觉得反正你永远都会吹给我听。” 话落折阳放下手,揉碎叶子扔了出去。 “赶紧进来,别让别人看见你。”折阳说着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外室乐安和布偶猫已经在吃早餐了,折阳的那份被乐安放在锅里保温,看到折阳出来,乐安立刻给他端了出来。 温书清也跟着喝了点粥,虽然她一直沉稳,此时也忍不住感慨: “没想到死了还能吃到东西,这伞铺的确神奇,在这里我竟然会产生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乐安跟着笑,她也的确经常忘记自己是个鬼魂。 布偶猫“嘁”了一声,不以为然。 折阳看了眼温书清和一边傻站着的消防员,眼底金光缓缓流淌而过,再看去时又仿佛是错觉。 他坐在一起吃早餐,说道: “中午去学校堵人,准备一下,我们早点出发。” 布偶猫举起爪子: “我也去!反正伞铺有阵法,他们也出不去,我可不想在这里憋着了,太无聊了。” 折阳想起之前布偶猫跟隔壁古玩店的人一起吃西瓜的事,说道: “我可没见你无聊。” 布偶猫显然也想到了,甩了甩尾巴,嘟囔着: “不管,我这次一定要去!” “要去可以,发挥点作用。”折阳没再拒绝。 乐安吃着饭,眼睛瞄向折阳身后,有点奇怪。 平常白骨总是跟着折阳,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折阳身上,这回折阳都出来这么久了,白骨怎么还没出来? 折阳侧眸看向乐安,黑眸里清澈一片,像是洞悉了乐安的想法。 “在看什么?” 乐安赶紧摇头,低头把脸埋进了碗里。 直到吃完早饭,白骨也没出来。 折阳看着没什么异常,像是白骨在不在都没区别。 他吃过早饭就开始编制伞骨,指尖在伞骨间穿梭,动作又快又好看。 刚编了没几下,白骨终于出来了,依旧穿着那套皱巴巴的西服,只是如今那身西服不仅褶皱还湿透了,走过来滴了一路的水。 折阳眉头微皱,刚想说话,就被白骨快步走过来抱住了。 白骨身上温热一片,仔细看能发现他身上还蒸腾着一片热气,怀抱着折阳的双手泛红,像是被烫的。 折阳身上的衣服因为白骨的怀抱也慢慢湿了一片,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骨身上的温度散得很快,等他又恢复成平时的冰凉,立刻松开双手,起身快步走回了卧室。 折阳看向卧室,心中疑惑。 乐安和布偶猫也被白骨奇怪的行为吓了一跳,纷纷盯着卧室门看。 “这骨头架子干什么呢?”布偶猫说道。 乐安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温书清含笑看着这一切,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油纸伞上,漆黑的伞面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荆悬又走了出来,依旧是滴滴答答的一身水,泛着热气,走到折阳面前重新抱住了折阳。 折阳感受着荆悬温热的怀抱,在荆悬再一次松开手往回走的时候拉住了他。 荆悬的手一片通红,上面都是烫伤。 他虽然复活后变成了极厄邪祟,但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折阳心中翻涌,想到了他昨晚对荆悬说过的话。 他说: “荆悬,你如今只是一副白骨,从此以后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距离。” “我以前贪恋你怀抱温暖,如今你只是冷硬的骨架。” 白骨被折阳拉着,缓缓挣脱了折阳的手,固执地走向卧室。 折阳默默起身,跟了上去。 他跟着荆悬走进卧室,又走进浴室,看着荆悬走到淋浴喷头下,打开热水冲刷自己。 热水器上显示的水温高到可怕,折阳不知道荆悬是怎么笨拙地学会使用这些,又是怎么决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变得温暖。 他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被热水不断冲刷的白骨,被浴室里蒸腾的热气熏了眼睛,只觉得眼眶也热了起来。 白骨站在热水里默默地看着折阳,在折阳走进来要将他扯出去时,用黑雾拦住了折阳不让他靠近。 热水很烫,折阳会受伤。 他如今只是少了一半魂灵的白骨,可他混沌的大脑在昨晚听进去了折阳的话。 折阳不需要他了,折阳推开他了,折阳让他离开。 笨拙的白骨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他甚至想不明白折阳为什么要他离开。 他仅有的思绪只能让他用如此蠢笨的方式将自己变得温暖,再用温暖的怀抱去拥抱折阳。 我变温暖了,可以不离开你吗? 折阳深吸一口气,向荆悬伸出手。 “荆悬,过来,不要再淋热水了。” 荆悬固执地站在热水下,等待着自己的温度足够高。 折阳想上前,黑雾纷纷缠上来,禁止他靠近一步。 他闭了闭眼睛,张开了双手。 “荆悬,我冷,过来抱我。” 荆悬顿了下,猛地转身冲了过来。 他将折阳紧紧抱在怀里,折阳也抬手抓紧荆悬后背的衣服。 热水还在淅淅沥沥地流着,浴室里弥漫着一片雾气。 荆悬身上的黑雾不自觉地缠上折阳,一圈一圈将他裹住,薄纱一般轻柔。 折阳将额头抵在荆悬硬邦邦的胸骨上,轻声说: “荆悬,你很温暖。” “不需要淋热水,对我来说,你一直都很温暖。” 荆悬只知道抱紧折阳,更用力地抱紧折阳,不松手,永远都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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