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疑虑没有持续多久,没过多少时间,她就看到了一点白色的影子。 在这条光道的尽头,是在湖面上放置的一套白漆圆桌和座椅。和洛河一样,它们都是直接立在湖面上的,与湖面相接触的顶端,都在不断地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有许多鲤鱼聚在周围,它们不停地拍打尾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水流不断波动,却又没有食物或是别的什么玩具。 在圆桌上,是一套白底金纹的锡制茶具,在月光下的金属泛着凛然的光。 有一只白皙的手,正握着茶壶耳,不紧不慢地将泡好的茶水倒近手边同色的茶杯里。 它的主人有这一头美丽的金发,这头金发原本灿烂又耀眼,似乎能与太阳的光辉所比肩,在末端梳成一个短短的小辫,搭在右侧的肩头。但是此刻在柔和的月光下,它似乎也收敛了光芒,仅仅用发带松松地扎了一个结,安静地垂在主人的颈侧,因为长期的编织而习惯性地卷曲起来,增添了几分生气。 莫廷穿的是一套深蓝色的礼服,上身收敛的样式在腰部掐出一个隐约的线条,长长的后摆即使坐着也快要拖到湖面上。 月亮在他的身后,但他本人已经胜过了一切。 洛河顿了一步,她为美而惊叹,却又有一丝违和感闪过她的心头。 坐在月下的不应是金色短发的青年,他的头发应该长长的、长到足以地披散在湖面上,如同一捧黑色的流泉。 他的衣服也不是收敛的欧式礼服,而是宽大的东式长袍,一层一层繁复华美,宽大的袖摆能够把人都遮住,后摆能拖出一个扇面。 原型的白漆桌椅格格不入,取而代之的应该是矮小的方形茶桌,白瓷的茶杯细腻柔滑,黑发的美人端坐在前,颤动的羽睫下红瞳映着月光摄人心魄。 这种感觉来的无端莫名,却又是那么强烈具体,一瞬的时间在能在洛河的脑海中呈现出整个画面。 她晃了晃头,把那画面驱赶出去。白色的莲灯完成了引路的使命,晃晃悠悠地向两边散开,随着锦鲤摆动的水流而动,飘忽不定。 只有其中的一朵脱离了水面,围绕着她飞舞,似乎在催促着她入座。这层薄膜在对于漂浮在水上的莲灯似乎不是特别管用,洛河看见一滴水从它的底部的滑落下去,在月光下弯出一道银色的弧光。 她顺从地走过去,那朵莲灯便飘荡着落到圆桌中心,充当光源。洛河刚刚坐下,面前便被递来一组茶具,白底金边的锡纸茶杯里照例是澄清的淡绿色液体。 与茶具一起被递送来的,还有一句话。 “史学家能够真实地记录自己所处时代的历史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洛河还是认真回答了。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时事逼人,生活在一个时代的人总是要顾及那个时代的强权者。大多数的人类总是想要名垂青史,万古流芳,那么他们就会逼迫史学家更改记录的历史,变成他们所想要的版本,或者直接自己请人来记录。” “那么,”莫廷坐直了身子,他手中的小勺敲在托盘上,发出了叮的一声响,“如果这个史学家来自远方的另一片大陆,并不畏惧强权。他有足够的能力?幢;ぷ约海植恍?求任何东西,他是否能记录这片大陆上应有的历史呢??? “什么叫应有的历史?” “就是,没有史学家也会发生的历史。” “一丝一毫都一样?”洛河问。 “一丝一毫都一样。”莫廷颔首。 “那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从史学家来到这片大陆开始,即使他什么事情都不做,如同块一石头一样呆在原地,也会对这个大陆产生不可抑制的影响。” “……为什么?”这一次,莫廷是真的疑惑了,他原以为洛河会说史学家的活动影响了世界线,却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即使是世界上多了一块石头,也会产生影响。 “在我之前的世界,有个叫做蝴蝶效应的东西。说的是一个学者经过计算后发现,两个相距甚远的地方,当其中一个地方的蝴蝶多扇动一下翅膀,就会在另一边形成一场风暴。” 她笑了笑:“是不是有点难理解?打比方来说的话,就好比我们俩坐在这里,即使什么也不做,仅仅是呼吸。”洛河用手比划了一下,远处的竹林还在沙沙作响,“原处的一场风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呼吸而形成的。” “即使史学家什么都不做,就算变成了一块石头。有可能原本不会被绊倒的人被绊倒,原本在这里打洞的兔子换了一个地方,原本在这里可以落下一粒种子,却不能再落下……这样日积月累,因果就远远地偏离了原本的那条线了。” 说完,她忽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其实也是我自己的见解,没有人知道那里一定会落下一粒种子,也没有人知道那里会不会有人被绊倒,我所说的也只是我的一种看法而已。” “不。”她听到青年这么说着,语气像一阵烟雾那样轻飘飘地没有实感。低着的头看见湖面荡起了一圈圈波动起伏的涟漪,在月光下如同流淌的银。 她紧张地捏在桌沿的左手被另一只属于他人手握起,传递来的热感在一瞬间就让她红了耳垂。 “……?!” 她抬头,漂亮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前,施施然地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吻手礼。 他规规矩矩地用自己的手指隔开,没有直接吻在她的手背上,可是那温热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吹拂到那一片肌肤上,洛河感觉到浑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边。 她确定她的脸都红了,视野里是莫廷半阖眼睛行礼的样子。在月光下,他的头发,他的眼睫都仿佛镀上了一层和缓的银光,原本就好看的眼睛仿佛只注视着她一个人,温柔地可怕。 “感谢您为我解惑,愚蠢的史学家在漫长的岁月中都为此困扰。” 大概过了几秒,他结束了这个令人羞耻的礼仪,温热的呼吸不再吹拂她通红的手背,洛河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点。 莫廷坐回了她对面,但是她耳垂的热度就没下去过,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她就会想起刚才的事情,心底一阵悸动。 她平复了一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找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话题询问到:“这是我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见到黑夜呢,是你的魔术的关系吗?” “我的……魔术?”莫廷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开,“可以这么理解。” “啊……那真好呢。”洛河有了几分羡慕,“可以用魔术创造黑夜什么的,永辉城就只有白天,来到这里以后我都快忘记夜晚是什么样子了,要不是被绑架那几天,我都忘记有这件事情了。对了,这个湖面也是你做的吗?这个灯也是?” “是的。”洛河是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灵动的样子被面前的男人全部收进眼底,莫廷稍稍失落的心情又升高了起来,却又因为少女抱怨白昼而低沉。 “那你太厉害啦!”她夸奖道,眼睛里仿佛落满了星子,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前倾身体,凑近莫廷的身边。 她伸出手,将一边的手腕展示给他看:“这个链子不知道为什么解不下来……而且,”她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那枚水滴状的魔晶,“这个东西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沉淀了黑色的杂质,我听朋友说是因为触碰了魔术元素,可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触碰的了……”
少女的手腕纤细无比,松松地扣着一条银色细链,银链浑然天成,一时间看不出是从哪里解开。 但是这难不倒莫廷,他轻轻地用手一点,银色的链条就自动分开,委顿在桌面上带起细微的摩擦声,期间还听见了少女蕴含了惊奇的呼声,忽然感觉有一点小小的自豪感。 “的确是‘杂质’。”他尽力将语气压地平稳,眼神中带着是九分凛然和一丝怀念,“不过没什么大事情,”莫廷将魔晶捏在掌心,再次张开的时候黑色的杂质已经消失不见,纯净无暇的晶石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感情线要被我作成be…… 男主身份暗示应该很明显吧……我觉得不难猜吧……五本西幻两本男主就是这个身份……
第47章 逐夜(九) 星见草的叶片,水华的根茎,灯荒花的雌蕊,青萍树的嫩芽…… 这些就是神庙添加在全城饮水中全部的成分。 在那段没有夜晚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高温所带来的病痛就像是凛冽的东风一样席卷了整个世界。娇嫩的药草在生存环境的改变和大量的需求中很快供不应求,价格一涨再涨。贫穷的、大多数人们就只能依靠自己的抵抗力来与病痛作斗争,或者是……就这样忍耐下去。 ……反正也不会死不是吗? 将‘死亡’的概念从世界上刨除之后,原本棘手的问题就好像也能迎刃而解。在斗争中,疾病的问题被远远地抛在执政者的脑后,没有人去思考这个问题,排在第一的永远只有政治斗争。 死亡消逝带来的问题已经占满了他们的脑子。权利像是能腐蚀人内心的魔咒,它能让朋友反目,父子相残,也能让执政者听不见底下人民的哀嚎。 毕竟,活着不就够了吗? 这种情况直到永辉城建立才好了一点,亚恒和他的朋友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填平这个像是无底洞的窟窿,投入的金钱、人力,时间已经不能来衡量。他们一边向病人分发草药,同时在每个人必须的饮水中根据药方添加增强身体机能的药物,节源开流,才总算在永辉城建立的第二十年摆平了这个问题。 这张药方大概是非常的管用的,因为实行这种方法后,城内新生病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连普通的感冒都难得一见。也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这样的灾难,添加药物的手续就这么保留成了传统。 然而研究出它的学者却无人知晓,城主亚恒声称这不是他的功劳,书写着这张药方的原稿还保留在城主府的收藏室里,泛着陈旧颜色的羊皮纸上是蓝色的字迹,散发着轻微的莲花香气。 众人相信它的主人一定是以为杰出的神职者,因为经过了数十年,它仍旧同新的一样。 运水队总是在午后才能匆匆地回来,沉重的、装满了生命之源的木桶要花费一个下午才能整理好,因此这个必须的手续要在第二天的午后才能完成。 为了显示公正,还必须要同时由神庙的代表和城主府的代表,两个人进入,互相监督。在过去的年月里,这两名代表一直都是那两个机构中分别处于最高点的人物——城主亚恒和大祭司莫廷。 直到,大祭司不见为止。 这是在回城的第二天午后才被发现的事情。 永辉城的祈神节刚刚好在那一天落下帷幕,尽管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但也顺利地平安渡过,地下的人质被全部救出,除了精神上受到惊吓,其他没有大碍,留下一些人善后调查之后,亚恒就带着所有人班师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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