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优雅地搅动着茶,茶匙撞击杯壁发出银铃般的脆响,嗓音温柔,“你看看你,头发都乱了。还不累啊?” 话落,徐以安脊椎条件反射般绷直,檀木梳齿刮过头皮的触感突然复苏。 她迅速将头发散开,重新束在脑后。 “任何时候都要注意仪容仪表。”徐梦的尾音悬在暖雾氤氲的参汤上方。 喉间的止血钳倏地收紧,徐以安听见自己机械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徐梦听出女儿嗓音里的疲惫,语气愈发的温柔,“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少值几个夜班没什么损失的。留存体力,多跟几台重要的手术更有利于你的发展,你说是不是?” “我体力能跟得上。”徐以安麻木地做着无谓的挣扎。 “不行,这事就这么定了!”徐梦往徐以安身边挪了挪,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女儿就会出什么闪失,“我和你爸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你累病了,你让我们怎么办啊?” 徐以安面色平静地盯着对面镜墙里重叠的身影,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自己的脸。 喉间漫起血腥味,她不着痕迹地用食指的指腹用力掐着中指。 徐梦倾身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指,翡翠镯子硌得腕骨生疼,“安安,要听话,知道吗?” “好。”徐以安听见自己的灵魂正在喉管深处结痂,“我会听话的。” 徐梦眉目舒展,“我的宝贝女儿真乖。” “不早了,去睡觉吧。”徐梦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拿着药和水杯进卧室。 卧室门锁发出宿命的咔嗒声。 徐以安不顾形象地冲向浴室,将冷水扑在灼烧的喉间。 明亮的浴室里,镜中人领口微敞着,苍白又麻木的脸望着左侧那扇紧闭的窗。 月光爬过徐以安颤抖的睫毛,在视网膜上烙出细碎光斑,耳边响起饱含疼惜的嗓音,“徐以安,我想你快乐,我想你自由。” 下一秒,她被檀木梳刮过头皮的触感惊醒。 母亲的声音在镜中飘散:“安安,要听话。” 徐以安望向镜中完美无缺的医生形象,倏地想起楚怀夕总爱躺在大床上扯乱她的头发。 喉间的止血钳骤然收紧,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游移出潮湿的雾痕,“今晚需要床伴吗?”
第11章 消毒水与柑橘香的博弈 简讯提示音刺破爵士乐织就的声网,楚怀夕垂眸时睫毛在屏幕投下蝶翼状的阴影。水晶甲油在对话框上方悬停,折射出迷离的虹彩。 她拧着眉头反复摩挲着这条信息,似乎看到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此刻像溺水者抛出浮木。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楚怀夕几度想要打字回复,却又迟疑着缩了回来。 对话框里漂浮的文字将记忆撕开豁口,脑海浮现出冰凉的话语,尴尬的对视、冷漠的擦肩而过,自尊像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横亘在心头。 可紧接着,护士的话又涌入耳蜗。 徐以安的肩膀,疲惫的面容、失神的状态一并浮现在眼前,心疼与担忧将她的自尊吞没。 霓虹将楚怀夕的倒影切割成马赛克拼图,胸腔里跳动的不规则心律,正随着对话框里那个名字明灭起伏。 徐以安,三个字在视网膜灼出焦痕,楚怀夕在酒吧来回踱步。 另一边,徐以安的视线也焦灼在屏幕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手机却安静如水。 她想,沉默便是拒绝。 倏地,想起被遗落在长椅上的外套,此刻她和外套是一样的,一样的被人放弃了。 某种钝痛自肋间漫开,徐以安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楚怀夕送的“时尚豹纹”手机壳。 五分钟后,楚怀夕深吸一口气,敲下“我来接你。”点击发送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楚怀夕,你太没骨气了!! 下一秒,徐以安的回复弹了出来:“好。” 秒回的信息让楚怀夕心中的懊恼散去,看着对方冷漠的一个字,故意拖延了三分钟才出发。 引擎轰鸣撕开夜色。 二十分钟后,楚怀夕瞥了一眼中控屏上的超速提示,发出简短的命令,“下楼!” 徐以安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 楚怀夕早已下车,抱臂靠在车门旁,看到徐以安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怨气,有想念,更多的是心疼。 老古板的步伐与平常无异,但不知是夜色太凄冷,还是街道太安静,她莫名觉得这人每挪动一步,似乎都耗费了全部气力。 雪松香裹着消毒水味由远及近,终于,徐以安站在了楚怀夕面前。两人借着月色对视,一时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怀夕视线落在对方单薄的肩线上,想到那里曾收容过自己破碎的梦,拉开副驾驶车门,打破沉默:“上车吧。” “谢谢。”徐以安微颔首,弯腰坐进副驾驶。 一路上,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车载广播里传来的轻柔音乐声。 车厢里漂浮着消毒水与柑橘香的博弈。 徐以安始终侧脸望着窗外,路灯在她睫毛上织出破碎的金网。楚怀夕偷偷看向徐以安,发现她的黑眼圈很重,整个人透着疲惫。 呵,不睡觉想当国宝啊! 你压根就没戏,国宝都比你会营业! 楚怀夕在心底骂骂咧咧的,脚下的油门却在不停提速。早点做,早点睡。 到了楚怀夕的住处,两人一前一后进门。 楚怀夕打开灯,转身看着徐以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抢了先:“去洗澡。” 清冷的声线在耳畔炸开,楚怀夕盯着对方领口系到顶端的木纹纽扣,压下怒气,“除了去洗澡,你就没什么其他的话想跟我说吗?” 徐以安摇头,“没有。” 楚怀夕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她,“徐以安,说不可以再做不合时宜的事的人是你,现在大半夜,突然提出要履行床伴义务的人还是你,你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我了?你把我当什么?” 徐以安抿唇,“在这里做…不算不合时宜。” 楚怀夕怔愣在原地,看着徐以安一如既往的平静面容,简直气笑了,“你在避重就轻!” “所以你不需要床伴?”徐以安轻叹口气,声音低的像自言自语,“不需要接我来做什么呢?” 楚怀夕拧着眉,一眨不眨地看着徐以安,虽说这女人一如既往的冷淡又高傲,但她莫名就是觉得,徐以安有点难过。 不,不是有点,是很难过。 楚怀夕敛起思绪,轻笑出声,“谁说我不需要了!!送上门的服务不要白不要!” 走向浴室,“我去洗澡了,你自便。” 徐以安哦了一声,前往卧室。 浴室水声响起,徐以安机械地折叠着换洗衣物。楚怀夕的蕾丝睡袍与她的棉质衬衫纠缠在藤编脏衣篓里,宛如两条濒死的鱼。 楚怀夕洗完澡,裹着浴巾,发丝间还滴着水珠,氤氲的水汽让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当她推开门,看到徐以安像根木桩般直挺挺地站在床边,安静得近乎诡异。 楚怀夕倚着门框,绸缎浴衣滑落半肩。她看着徐以安扣到下颌的睡衣纽扣,突然想起手术室的无影灯——永远明亮,永远冰冷。 冰冷的令人感到孤独。 心疼瞬间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轻声唤:“徐以安。” 徐以安闻声转过头,目光与楚怀夕交汇。 在暖黄的灯光下,楚怀夕清楚地看到徐以安眼底的红血丝,还有眸底藏着的痛苦与落寞。 “傻站在这儿干嘛,累了就坐着啊!”楚怀夕移开视线,自顾自地吹头发。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逐渐减弱,楚怀夕将吹风机放在一旁,抬眼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徐以安。 她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脑海中回荡着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争吵、冷战,还有藏在心底从未消散的眷恋。 楚怀夕深吸一口气,走向徐以安,双手轻轻搭在徐以安的肩上,感受着对方微微的颤抖。 徐以安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却没躲开。 楚怀夕伪装的冷漠在瞬间崩塌。 “徐以安…”楚怀夕慢慢凑近,近到能感受到徐以安温热的呼吸,“你在想什么呢?” 徐以安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你撒谎!”楚怀夕用沾染玫瑰精油的指尖抚平那人眉间沟壑,“你明明心事重重的。” 徐以安张了张嘴,想说对方想多了,未出口的话却被温热的指尖抵住唇。 温软指尖上移,抚平眉间褶皱,楚怀夕的吻落在徐以安微颤的睫羽上。 卧室的窗子是关着的,但徐以安却闻到了新鲜空气,紧绷的脊背暗暗懈一分力。 楚怀夕察觉到她的放松,指尖从徐以安的肩膀滑下,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而后拽着她跌落在柔软的大床上。 热吻做引,消毒水与玫瑰精油的博弈在床笫间发酵,徐以安的手掌沿着楚怀夕的脊椎沟壑游走,在肌肤上书写禁忌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这场烈火持续了很久,久到徐以安心底的冰渐渐被融化,久到楚怀夕的手指深深陷进鸭绒枕头,久到她颤抖着拽住对方青筋暴起的手。 “徐以安,你弄疼我了!”楚怀夕眉头紧皱。 吃痛的闷哼声让徐以安一瞬醒神,她盯着眼前略微红肿的柔软,咬了下舌尖,“抱歉!我去给你买药。”作势就要下床。 楚怀夕急忙起身拉住她,起身的一瞬刺痛让她抑制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 当她望进徐以安潮湿的眼睛,发现那里翻涌着比手术失败更深的绝望,倏地有点后悔拽住了对方的手,“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痛苦的呻吟声入耳,喉咙像被人塞进沾了乙.醚的棉团,徐以安垂下脖颈,“对不起…” 月光掠过徐以安颤抖的肩胛,投下天鹅垂颈般的剪影。楚怀夕躺在床上,努力勾起一抹懒洋洋地笑,“不用跟我道歉,这是你情我愿的事。” 徐以安摇头,嘴唇翕动,“要道歉的。” “为什么坚持道歉?”楚怀夕自问自答,“为你在我身上发泄你的负面情绪而道歉?” 徐以安轻轻嗯了一声。 楚怀夕愣了愣,俨然没想到对方会坦然地承认,永远完美的徐医生,此刻竟然亲手肢解自己的神性。 她急忙追问,“你在因为什么烦躁?” 徐以安唇抿成直线,沉默不语。 楚怀夕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该知道的,徐以安是不会将心事告诉她的,而愚笨的她也不知该怎样才能安慰心门紧闭的徐以安。 沉默半晌,她柔声开口,“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说话,那就继续履行你的义务吧。” 徐以安愣了一下,视线扫过红肿处,眉头一皱,“不可以。” “我说可以就可以!”楚怀夕将腿架在徐以安肩膀上,红指甲划过对方领口木纹纽扣,媚眼如丝,“快点的啊,我现在特别、特别有感觉,你可别让我憋着,那我明天会腰疼的!” 见徐以安一脸严肃,楚怀夕勾起唇角,拖着长音,“徐以安,你知道吗?只要一想到你这双救死扶伤的手在我身体里,我就很有感觉。完全压不下去的有感觉,不释放会死掉的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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