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行吧。”卫樾轻咳了声,“那你走吧,明日再来。” 温催玉看着这别扭小孩,笑道:“可陛下方才不是已经说了,要人把午膳送到这里来,和臣一起用膳吗?臣若是现在走了,让陛下的金口玉言往哪儿搁。所以,臣留下,陪陛下一同用了午膳再走,可好?” 卫樾唇角上扬了下,又马上若无其事地压下来,端着面无表情说:“随你。” 温催玉没说话,但扶着书案慢慢站起了身。 见状,卫樾一怔,然后下意识蹙眉——什么意思?温催玉觉得他态度不好、显得勉强,所以又不打算留下一起用膳了?这人怎么这般善变! 温催玉坐久了觉得身子僵硬,所以正好趁现在午膳还没送过来,起身走动走动。 他顺道开始给卫樾布置今天的课后作业:“对了,陛下,温故而知新,正好今日剩下的时间还多,陛下午膳过后,把方才臣讲授过的那些内容都自行再抄写复习三遍,并背诵下来,臣明日一早检查,好吗?” 卫樾听着温催玉的话,明白过来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随即,卫樾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温催玉留不留下用膳,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可紧张在意的! 于是,卫樾心里别扭,嘴上故意道:“朕若是不想背书,不愿做这课业呢?你又不在宫里盯着朕,还管得了朕做不做?” “陛下这意思,是说您此前答应的会好好配合臣上课,仅限臣看着您的时候?”温催玉说着,轻轻挑了下眉。 看到温催玉鲜活的表情,卫樾恍惚了下,又低下头嘀咕:“你没看着的时候,朕还要听你的话,那朕成什么了……” 他声音小,温催玉没听清,便走近了两步:“陛下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之前坐得太久,又一直在费神讲学,温催玉说着突然目眩了下,脚下不慎,接着就撞在了书案上。 不巧的是还正好撞在了桌角,给温催玉疼得一趔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比系统电他的效果还好。 卫樾看到温催玉身形不稳,下意识立马探长胳膊搀扶住了他。 一靠近,温催玉身上的白檀香又沁入了鼻间,让卫樾怔了怔。 温催玉抓住卫樾的手臂,借力站稳后,放开了手。 他一抬眸,卫樾便看清了明珠含泪的模样。 卫樾呆呆收回手臂:“你……朕背书就是了,不过一件小事,你何必气到又要哭,眼泪都糊了眼睛看不清路了……” 温催玉:“……” 他本想解释他没有因为这个而哭,眼泪只是纯粹因为腿被桌角撞疼了。 但……这解释,似乎也不会比卫樾以为的“气哭”要厉害些。 而且,既然卫樾能因此松口,愿意老实背书做课业,那误会就误会吧。 温催玉心平气和地擦去眼泪,对卫樾说:“那陛下可要说话算话。” 担心再次目眩难受,所以温催玉没再走动,坐了下来,和卫樾一起等午膳。 没过一会儿,蔡庆就带着其他宫人,把午膳的菜一道道端了进来。见渊阁里没有书案以外的桌子,宫人们还从临近的宫殿临时抬了张方桌过来。 摆上膳后,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少帝卫樾不喜人近身,连实际常伴左右的近侍都不要,用膳时也不要人伺候。寻常在宫里走动,身边也是没人紧跟着的,走到哪儿便用哪儿的宫人,没有定数。 因为卫樾性情刁钻,所以定风殿那边接触他最多的宫人们,还挺喜欢卫樾这不喜宫人跟随的脾气。 毕竟少接触就少有被卫樾看不惯的可能,利于保命,摄政王又不会因为少帝打杀了一个宫人就指摘什么。 …… 温催玉身体不好,所以饮食上格外讲究清淡和细嚼慢咽。 卫樾见他只夹固定几道菜,又吃得慢吞吞的,没忍住开口打听:“你瞧着不像是会客气的,那你是口味挑剔,还是身体竟弱到吃饭都这么讲究?” 温催玉无奈:“陛下,臣就是这般体弱,让您操心了,真是对不住啊。” 他语气慢悠悠的,显得有几分轻盈悦耳。 卫樾觉得耳根有点泛麻,不自在地嘀咕:“果真难养。” “是啊,吃穿住行都不能太差,药钱更是不能短了,所以陛下往后若是有机会,可要多赏赐臣一些奇珍异宝。”温催玉哭笑不得。 他又说:“陛下,臣好歹也是您的太傅,不奢望您能纡尊降贵真叫臣一声老师,可您动辄‘难养’,是否也太轻佻了点?” 卫樾出口骂人习惯了,恫吓威胁的话信手拈来。但好好说话的时候,反倒有些口拙。 他一时说不过温催玉,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像温催玉这样分寸正好,调侃打趣但不会叫人误会心怀恶意。 所以卫樾索性只哼了一声:“食不语,温太傅好好吃饭。” 温催玉莞尔:“是,陛下。” 午膳过后,温催玉准备离开。 但在这之前,他想起来卫樾手上的烧伤,叮嘱道:“陛下,方太医说了,伤药需要一日两次,您别忘了换药。” 卫樾看了眼自己被包扎得妥帖的右手,轻哼了声:“原来你还记得朕伤了手……那你还叫朕抄写!” 温催玉心平气和:“陛下,因为臣观察过,您是左撇子。方才用膳拿筷子,您不也用的是左手吗?右手伤了,不妨碍左手做课业。” 卫樾烧书会伤了不是常用手的右手,是因为宫人把火盆端到了书案右侧,他若是不侧身,那直接用右手把纸张放到火盆上要方便些。 而且,温催玉猜测,卫樾虽然“贪玩”,但也知道惯用手受伤会比较麻烦,他又不喜欢宫人近身伺候,所以左手得好好留着……发疯之余,勉勉强强残留着一点理智。 “……”卫樾轻声嘀咕,“你倒是观察得细……” 在卫樾别扭的目送之下,温催玉离开了见渊阁,走向宫门。 卫樾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默片刻,才抬脚,也回自己的定风殿。 快步走了一会儿,卫樾突然想起来——虽然见渊阁位于前朝、离宫门近些,但走起来也要耽误不少时间,尤其是温催玉的身体还那么弱,走这一路,也不知道会不会又累又委屈得悄悄掉眼泪。 那么大个人了,还动辄落泪,这才轻佻呢!他方才居然没想到用这一点来“回击”温催玉! ……也没想起来,给温催玉安排辆马车什么的,送他出宫。 他虽然在朝中没有实权,但在宫里使唤个宫人、给太傅安排马车这种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卫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现在才叫人安排马车去追,温催玉大概也已经出宫了。 而且,他若是给温催玉安排了马车,就是明明白白要让其他人知道,他对温催玉这个太傅不一般,可这种消息未必对温催玉有好处。 “罢了,明日问问他,看他自己要不要马车送。”卫樾自言自语。 又想起温催玉给他留的课业,卫樾不由得头疼:“……要朕背下那些内容就罢了,居然还要抄写三遍,真是麻烦。” 可若是不背、不抄,温催玉又哭起来,也很棘手。
第11章 这是朕抄写的课业,你看看吧。 温催玉从南禧门出了宫,宫外一辆简朴的马车等候已久,正是太傅府上的马车,今早温催玉就是乘坐它到宫门口的。 “公子!”坐在马车外负责赶车的是个才十岁上下的男孩,他看到温催玉出来,连忙高兴地招手。 等温催玉走近了,他接着说:“您说午时出来,这都过了时辰了,我还担心您是和昨天一样出了事、又在宫里晕倒了,幸好没有。” 温催玉从见渊阁一路走出来,虽然没有为难自己,走得平缓,但还是有些累,以至于这会儿一开口,还没说出来话,就先咳了起来。 “我……咳、咳咳咳……”温催玉偏过头,掩面咳嗽。 面上因为走了一路而泛出的微红,短短几声轻咳间,又变得苍白似雪起来。 小仆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给温催玉拍背顺气:“公子你这身体真是太弱了……” 他年纪小,手上力气没个数,好心办坏事,把温催玉拍得脸色更虚弱了。 温催玉连忙侧身避开,扶着马车缓了缓,才平顺地开了口:“……你再多拍几下,我的身体能更弱。” 小仆闻言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挠了挠头:“对不住啊,公子,我力气太大了,老是控制不住……您快上马车吧,车上有茶水,喝点顺顺气,应该能舒服点吧?” 温催玉颔首,上了马车,小仆也跟着坐上赶车的位置。 这行动间,小仆一瘸一拐,显然腿脚不便。 不过他一扯拉马的缰绳,手上赶车的鞭子一挥,虽然年纪小,但驾马车这件事做得很麻利。 “对了,公子,您今天出来这么晚……”小仆朝马车车厢里问,说着压低声音,“是不是又被那谁气着了?昨天我在外面久等不到您出来,反倒是宫里有人来说您讲学时一时激愤、人事不省……那谁真有这么气人啊?” 温催玉先喝水顺了顺气,接着失笑道:“倒也不是,今日我是因为留在宫里陪陛下用了午膳,所以才出来晚了。” “对了,子白,明日起我会整日给陛下讲学,就不午时出来了,你早上送我到了宫门口,就不用一直候着等我出来,下午晚些再来接我就行了。” 赶车的卢子白答应了一声:“好嘞,我知道了。其实我就在宫门外边候着也一样的,反正公子您又没给我其他差事,回了府上,其他人也都照顾我年纪小还腿脚不便,不让我干活,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低调的马车驶离了冷清的宫道,汇入热闹的长街上。 温催玉如今住的太傅府,是朝廷拨给他的。 虽然他这个太傅只是个空有名头并无实权的存在,又因为少帝卫樾本人都没什么威信可言,所以温催玉这太傅的名头在朝中甚至都拿不出手,但说起来毕竟是位同三公的帝师。 庄王为了做好表面功夫,拨给温催玉的宅子倒是十分气派,距离宫城的南禧门也近。 卢子白这马车没赶多远,就能看到太傅府里最高的那处小楼了,不多时便回到了太傅府。 …… 卫樾回到了定风殿,便使唤宫人送上空白竹简和笔墨,准备做抄写的课业。 他自己研墨,左手执笔,狼毫笔尖沾了墨,就要落笔的时候,卫樾突然手腕一停。 他抬起被丝绢包扎着的右手,若有所思地端详片刻,然后将左手中的狼毫笔换到了右手。 右手有伤,写字时一用力,便密集的疼。 再多写一会儿,绢布包扎下本就止血不久的伤口承受不住,再度裂开,血珠很快浸染了不厚的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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