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他混账,把那些秋月春风都给毁了。 走出营帐后,卫樾回头看去。 他想,没关系的,他如今凡事冷静些,别急慌慌再逼迫令卿,有朝一日……心上故人,快意旧日,都能再重得。 多年前在景国封地,意外得闻景王卫榆和李锳之间的纠葛时,温催玉曾评说过,若只在他们二人之间、不牵涉旁人,那万事都未必没有转圜——这席话,是卫樾如今思来想去,好不容易翻找出的唯一底气。 他靠这点倚仗,想要压住内心深处的惶惶不定。 回自己的营帐前,卫樾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卢子白和小七,想了想,吩咐他们:“你们去老师那边守着,万一他有什么需要,好好伺候。” 卢子白和小七欣喜道:“是!” 但他们到了温催玉这边帐外,又怕打扰了他,所以虽然很想见见温催玉,但还是没吭声。 营帐内,生姜因为外面来了人而有所反应,温催玉注意到了,倒没在意,只当是卫樾安排了侍从过来。 直到翌日清晨,温催玉起身后,想要水洗漱,出门一看,才发现外面是卢子白和小七。 看到温催玉,两人面露喜色,又想起卫樾说温催玉失忆了,所以他们有点拘谨地开口:“公子……不是,崔先生……” “您有什么吩咐吗?” 时隔三年,卢子白和小七也都长大许多,脸上稚气少了。 温催玉眨了眨眼,和声道:“进来说话吧。” 他想省点事,所以没想大张旗鼓恢复身份,可遇到从前熟识的人,他也没打算装失忆到底,反正卢子白和小七不至于出去广而告之、说他压根没失忆。 卢子白和小七有点受宠若惊,进了营帐后,打量着温催玉的眉眼神色,他们不由得小心猜测:“公子,您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还是大人您其实没有失忆,只是不方便让别人知道?” 温催玉笑了笑,颔首道:“没失忆,不过想清静些,所以没宣扬。你们这几年过得如何,府里其他人都还好吗?” 卢子白不由得眼眶一红:“公子……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们都挺好的。” 年纪稍长的小七也是激动得要落泪的模样:“都好着呢!您不在……您失踪之后,陛下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唯独对我们这些太傅府上的人格外照顾,我和子白继续跟着何大夫做事。这次陛下南巡,还带上了我们,不过何大夫说他年纪大了不想奔波了,没跟着来,府里其他婶婶叔伯都在家……大人,您这几年过得好吗?” 温催玉莞尔:“我也挺好的。” “真是老天保佑。”卢子白说,“那……公子您让陛下对外宣称您还是失忆状态,难道是……这次没打算跟我们一起回雁安吗?” 温催玉点了点头:“雁安局势已定,我这个时候突然‘复活’回去,徒给朝廷添事端,还是算了。” “大人您回去理所当然,怎么会是添事端?”小七连忙道,“您是担心其他朝臣非议吗?有陛下在,他们不敢的!” “倒也不是担心这个。”温催玉微微摇头,“只是我现如今过得挺好的,没心思再改变,懒得应付旁的了。你们往后继续跟着何大夫、听陛下吩咐就是,让府里其他人也都放心,好好过日子。” 卢子白难过道:“公子不想回去,我本来不该再说,但……其实我们都还好,公子您出事后,我们虽然也难过,但日子还是过得下去,能吃能睡,但陛下这几年过得很不好,您以前最疼陛下了,连陛下都不能说服您回去吗……太傅府没了您,就没了主心骨,我们昨日还以为,往后主心骨就回来了。” “要不、要不这次去了知荷县,大人您就让我和子白留下来伺候您吧!反正我们在雁安也没做什么正经事,您不回去,那我们留下来也是一样的!”小七道。 卢子白连忙附和点头。 温催玉失笑:“瞎主意。好了,别再劝我了,我主意已定,不会改了,陛下也知道,他都没打算劝我。我在知荷县也不需要人伺候,你们都好好的回雁安去。” 卢子白:“公子……” 小七:“大人……” “你们方才说,陛下这几年过得不好……”温催玉轻声道,“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卢子白和小七只好偃旗息鼓,转而说起卫樾这几年的事。 “三年前,您刚出事的时候,陛下哀痛到几度吐血,还把自己关在太傅府里您的屋中绝食……” 温催玉抿了抿唇。 “朝臣们都守在以兰院外面,说什么陛下都不回应。是后来田婶去问陛下,还给不给您办丧礼了,陛下才开始吃饭。再后来就是封您做诸侯王的事,然后就是……陛下成婚,立您当了皇后……” 温催玉心平气和地说:“没事儿,继续说吧,不用停顿。” “当时有个坏心眼的朝臣,说您不在了是好事,免得又出一个摄政王,而且陛下对您有那种心思,对江山社稷不是好事……好在陛下把他杀了。” “再后来,陛下虽然重新上朝了,但脾气比从前大了些,朝臣们都越来越怕他,反倒是我们这些太傅府的人,没那么担惊受怕。” “三年前您失踪后第一个生辰,陛下就是那天白了头发的。后来……好像也就没什么可说了,反正除了政事,陛下好像就整日把自己关在宫里青霜殿里,还有您的那空棺……大婚典礼之后,陛下就让人把它抬进了青霜殿,也没下葬。” “现在想想,这也是个好兆头,您还活着呢,下葬棺木干什么。但是……” 卢子白说到这里,声音都下意识压低了点:“我也是听蔡庆公公说的,他说没敢跟别人说,只敢跟我们这太傅府的人悄悄说两句……他说,陛下好像是睡在了您那口空棺里……” 闻言,温催玉惊愕打断:“什么?” 小七道:“蔡庆公公肯定是不敢胡言乱语编排陛下的……” 温催玉蹙眉,想起昨日看到的那棺椁,再联想到卫樾睡在里面,简直是…… 卫樾说他不带那棺椁同行会睡不着,温催玉还以为最大限度不过是把棺椁放到了床榻边上,谁知道这混账居然把空棺当睡榻使! “昨夜安营扎寨后,那口空棺放哪儿去了?”温催玉突然问。 卢子白和小七彼此瞧瞧,回答说:“我们没盯着看,不太确定。” “但是……这之前都是放陛下营帐的,陛下好像还在里面放了东西,不让人碰的……” 温催玉感觉心口有些不舒服,他站起身:“他营帐在哪儿,现在带我去看看。” 卢子白:“就在您营帐右手边,距离最近的那个……” 温催玉匆匆往外走。 生姜见状想要跟上,但后腿不便,走了两步就呜咽了声。 温催玉回过神,对卢子白和小七说:“我自己过去吧,你们不用跟了,帮我照顾一下这一猫一狗。生姜,我待会儿就回来,你不用跟来,乖乖在这等我,好吗?” 生姜呜了声。 梨花跟着喵了喵。 温催玉出了营帐,来到卫樾这边。 卫樾营帐外有蔡庆几个宫人和侍卫守着,但看到温催玉过来,他们除了行礼之外,都没阻拦。 温催玉也没打招呼,直接撩起门帘走了进去。 昨日重逢,深夜独自回到营帐后,卫樾在莫大的惊喜刺激下,迟迟睡不着。惊喜过后又是惶恐,担心一觉睡醒发现全是美梦一场,于是变成了不敢睡。 直至天色将明,卫樾又怕一身疲惫去见温催玉会让他担忧,所以往棺椁里熟稔一躺,想着抓紧时间补眠。 温催玉进到营帐时,刚醒过来的卫樾正好从棺中坐起来。 他一头黑白掺半的长发有些凌乱,随着闻声回头的动作拂动,脸色又不大好看,活像是一大清早就闹鬼。 看得温催玉既怒其不争,又心如刀割。 卫樾没睡够,脑子还有些混沌,温催玉出现得太突兀,卫樾一时阴阳不辨,甚至没想起来温催玉还活着这件事。 他下意识露出喜色,语调雀跃:“令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你来接我了吗?我可以陪你一起转世了吗?” 这瞬间,温催玉第一次对三年前的假死脱身,产生了几近后悔的情绪。 他眼中微热,盈起雾气:“阿樾……”
第80章 “说说你三年前立后的事?” 听到温催玉带着轻颤的声音, 又见温催玉眸中有泪,卫樾骤然回神,想起来了今夕何夕。 他抿了下唇, 起身想要从棺椁里出来,避着温催玉那让他心虚气短的目光, 若无其事道:“瞧我,刚睡醒脑子都是糊涂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这……吓到你了吧?抱歉, 令卿,我真未曾想过这么吓唬你。是我睡过头了吗,其他人都不敢进来,所以让你来看看我?” 温催玉闭了闭眼, 抬手拭去眼角沁出来的水花, 然后走上前。 卫樾翻出空棺, 站在边上, 下意识扶紧了棺椁边沿,看着温催玉走过来:“令卿……” 温催玉往棺椁里看了看。 这口空棺按的是最高规制,内里空间挺大, 够三个人平平整整躺在里面。 卫樾腾出了三分之一,用来卧躺。 另外三分之二的地方,放满了与温催玉相关的旧物, 用来安眠。 温催玉看到里面还有个酒壶, 按其倒下了也没洒出东西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空酒壶, 被人喝完了的。 “那个酒壶怎么回事?”温催玉调整过来情绪,语气平静地说,“我不记得这酒壶和我有关。” 卫樾心虚, 探手去拿:“……有时候睡不着,就想喝点酒助眠,不小心把酒壶也落在里面了……但我一般不这么邋遢,而且饮酒伤身,我记得你嘱咐过我要注意身体,所以其实里面装的是我自己配的药酒而已,不信的话你闻闻……”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卫樾还真把捞出来的空酒壶往温催玉跟前凑了凑。 见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温催玉轻叹了声:“昨日不还有意装可怜卖乖吗,这会儿怎么不顺势再惹我心疼几分?” 卫樾怔了怔,旋即笑了:“你总是这么事无不可对人言……不知道,可能是虽然想让你心疼,但只是盼着你能心软,不是想看到你伤心难过。我知道你,惯来宽以待人却严以待己,尤其对我,分明是我的过错,你却总往自己身上揽责。” 温催玉抿了抿唇。 卫樾:“……三年前,你被我逼得改头换面、远走他乡,昔日功苦劳累均付之东流,我如今还好意思摇尾乞怜,已经十分厚颜无耻,怎么有脸让你再为我伤心落泪,甚至自责、觉得是你的离开才让我如今这般作态。” “我本来是想把握好这个度的,但……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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