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樾帮忙抱着生姜,拎过准备跳到温催玉肩头的梨花,带着一猫一狗,和温催玉一起下楼。 温催玉出现在人前后,其他人有实在遏制不住好奇心的,小心翼翼抬头偷瞄了两眼,然后倍感惊叹——万丈悬崖落入湍急河流,如今人完好地站在面前,只是失忆了而已。 谁说温太傅时运不济的,这分明是逢凶化吉自有天相。 也不知道陛下往后是什么打算…… 甫一走出戏楼大门,温催玉便被镇住了。 他可算知道卫樾方才为什么会那样说了——一口棺椁,赫然位于队伍前列。 温催玉匪夷所思地看向卫樾。 卫樾被一猫一狗占满了双手,冲他笑道:“此前以为你不在了,我有好些宝贝的东西不知往哪儿放,只有放在你的衣冠冢里才安心。此番南巡,我便把这口空棺也带上了,不然夜里睡不好觉。没吓着吧?” 温催玉:“……”
第79章 陛下好像是睡在了您那口空棺里…… 温催玉无话可说, 索性先上了马车。 卫樾后一步跟上来,将生姜和梨花放下,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 接着给温催玉倒了杯清水。 想了想,卫樾又给生姜和梨花倒了两杯。 队伍启程, 温催玉慢条斯理喝完了一杯水,一想到旁边有副棺材跟在一起,就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放下杯子, 问卫樾:“立了衣冠冢,这棺椁不该一起下葬吗?哪有你这样不给入殓的?” 卫樾一脸平静的无辜:“反正都是空棺,下葬与否也没有区别,而且我放在里面的东西, 时不时还要拿出来看的, 都埋了多不方便。” 温催玉:“……你方才说不带上这口棺会夜里睡不着觉, 这话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 你把这空棺放在了你的寝殿中……” 卫樾笑了笑,没回答,俨然是默认的态度。 温催玉:“……” “你不问问我, 我在里面都放了什么吗?”卫樾又说。 温催玉头疼:“不感兴趣。” 卫樾“哦”了声:“我把你没带走的相思琴放在里面了,还有我们往来的书信,包括你托付给何大夫那些, 我都放在一起了, 还有一些你的衣物、你以前随手作的画、你翻阅过多次的书简……嗯,不过现在里面占位置最多的, 是我这几年为你作的画。” 温催玉抬眸。 “偶尔会梦到你,但梦里你不肯理我,总背对着我, 不让我看你的脸,更不跟我说话。醒来后想想,其实是我自己心虚,所以做梦也不敢再妄想。”卫樾轻声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清醒的我比梦中的我更厚颜无耻一些,还是理直气壮想见你,于是只好自己画。每夜画完一幅你的模样,我才能入睡,几年下来倒是攒了不少画。你若是感兴趣,回头可以看看,指点指点我,我觉得我这几年画技上长进不少。” “你……”温催玉哑口无言。 卫樾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记得,从前卫樾偶尔发疯的时候,好歹还算有痕迹可寻。 可如今卫樾就平平静静、甚至堪称温和地说些疯话,叫人听得头皮发麻……又无可奈何。 “令卿这几年也有作画吧,画过我吗?”卫樾突然又问。 温催玉心想,唯在“油盐不进”这一点上,卫樾真是半点变化也没有。 “画过。”温催玉索性也破罐子破摔道。 卫樾一怔,没想到温催玉会回答,更没想到温催玉会给出这个答案。 他方才平静的游刃有余,突然就被温催玉这简短的两个字给打破了。 “你……”卫樾磕绊了下,“我……真的?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回答……你为什么会想到画我?是不是……你也想念过我?” 温催玉轻笑了声:“我又不是真失忆了,自然想起过……画生姜和梨花的时候,偶尔会把你也添进去,都是些不省心的混账。” 卫樾只觉得像是刚生吞了一大口蜜糖,甜得他脑子都混沌发昏了。 “你也想过我。”卫樾笑起来,“真好。” 见他这样,温催玉不忍,轻叹了声:“你啊……细究起来,我都把你这个天子和小猫小狗画到一起了,哪里值得高兴?” 卫樾莞尔:“不止高兴,是欣喜若狂……你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是吗?” 温催玉颔首:“但你过得不好。” “其实我过得挺好的,满朝文武随我生杀予夺。就算有什么不好,也是我活该的。”卫樾无所谓道,又一本正经地宽慰温催玉,“令卿,你放心,如今知道你还在这人世间,知道你过得好,我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光是想到你还在,我就已经是劫后余生,十分心花怒放……失而复得至此,足够了,真的,你不用再为我忧心,不然又是我添过错了。” 温催玉垂眸,轻声道:“我在知荷县这几年,听闻过你的一些政绩,百姓对你誉不绝口。你待朝臣是严苛了些,但不必给你自己扣‘生杀予夺’这样的字眼。” 卫樾忍俊不禁:“令卿,我可不是会谦虚的人,‘生杀予夺’已经是我有意挑了个好听点的说法,免得让你听了生嫌……那,除此之外,你……” 追封你为琰王,划琰国封地,你肯定知道了。 ……册立你为后的事,也早就知道了吧? 听闻时是什么想法呢? 现在不想质问、责骂我一番吗? 卫樾心绪百转千回,最终却没问出来,他想把这个问题再往后压一压。 见他欲言又止,温催玉稍微一想,其实也猜得出他原本接下去大抵想要说什么。 温催玉也没提,他不知道该怎么表态——总不能说无所谓,可立后都立了三年了,难道现如今要求卫樾突然又废后? 太儿戏了。 他又没打算恢复身份回雁安,算了吧。 入夜后,队伍就地安营扎寨,这件事南巡以来众人做熟了的,没耽误多少功夫。 卫樾让人单独给温催玉支了营帐,又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问:“能和你一起用晚膳吗?” 温催玉拿他这装模作样的德性没辙,轻叹道:“随你。” 卫樾一笑,这才抱着腿脚不便的生姜、张牙舞爪想要自由的梨花,进了温催玉的营帐。 生姜被放下来后,乖乖伏在温催玉腿边,而梨花则在营帐内蹿来蹿去,之后跑了出去。 卫樾往外看了眼:“梨花活泼过头了,它就这样跑出去没关系吗?” 若是在现代城市里,自然不好这样养猫,但时下环境不同。 “它在一个地方闲不住,不要紧,自己知道回来的。”温催玉道。 卫樾温声说:“你总是这么从容不惊……对了,你是怎么会想到养猫养狗的?” 温催玉笑了笑:“梨花是自己跑到我院子里的,它赖熟了,就把生姜也给我领回家了,我也不好往外赶,索性都养着了。时日久了,有它们在,倒也挺好。” 卫樾怔了怔,然后轻声道:“和我一样……” 温催玉:“嗯?” 卫樾心想,这猫这狗都和当初的他一样,都是莫名其妙塞给令卿的,令卿心软不便撵走,只好养着,虽然时日久了也养出了感情,但归根究底,最初确实不是令卿自己有意想养的。 所以有朝一日,耗光了令卿的耐心,他不想要了,再正常不过。 但是…… 但是,谁让令卿心软呢,只要厚颜无耻地赖着他,总能再被他接纳的。 卫樾对温催玉展颜一笑:“我说,我跟生姜和梨花一样,从前都是仗着你好欺负,对你死缠烂打……你总是心软的。” “阿樾,我说过,你不要妄自菲薄。”温催玉听他这话头不对,无奈道,“我又不是能割肉饲鹰的圣人,若生姜是头恶犬、梨花四处惹祸,我不会养它们在身边……当初对你也是,若你当真是非不分、无可救药,我是不会用心为你盘算筹谋的。” “三年前的离开……”温催玉垂眸,“是觉得即便没有我,你也能照顾好自己和这江山,当真不是因为怨怼责怪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你了。你那时候,坦白来说也不太冷静,我觉得彻底分开对你我都好。” 卫樾:“令卿……” “而且,”温催玉笑了笑,“我那时候选择离开,其实于我自己而言也有个不可多得的好处。” 卫樾目光定定地看着温催玉。 温催玉:“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类似于‘天道’的存在吗,确切来说它叫‘系统’,不过具体就不解释了,有些解释不清。总之,作为我完成了它要求的任务的奖励,它可以保障我往后余生不受意外情况波及伤亡……这次大司农他们让人绑架我,我没受伤,应当也有这个原因。” “这几年,我虽然还是身体弱、经不起操劳,但顶多偶尔生个小病,咳嗽两声罢了,没因外界寒暑变季生过大病,想来也是因为这个。” 卫樾眉眼一松:“是吗,那听起来再好不过了。你这几年在知荷县,还有做别的事打发时间吗?你如今的身份,应当也是那个‘系统’安排的吧。” 温催玉微微颔首:“不过,系统也是按着我的要求安排的。我原本是想做个私塾先生……” 卫樾微微攥了下手,表情还是维持着平和:“私塾先生,挺适合你的,那你现在……桃李满天下了?” 看着卫樾的反应,温催玉心想,这混账在梦里质问他是不是要有别的学生时,可比这会儿脾气大。 “没有。”温催玉摇了摇头,“后来觉得教学生太累,正好有酒楼要账房先生,我便去了。” 卫樾攥紧的手松开,他毫不掩饰地嘴角轻扬:“你没有收其他学生啊。” 温催玉无奈,轻笑了声。 但随即,卫樾又蹙眉:“酒楼账房……令卿,那个系统没有给你钱财上的奖励吗,还需要你为生计奔波?那……” “不是,别担心。”温催玉和声道,“我倒不用操心生计,但横竖没什么事做,寻个差事打发时间罢了。而且我孤身一人,凡事还是低调为好,对外声称的是两袖清风,有个差事在,显得日常花用有来处,不引人注意。” 卫樾本就好奇温催玉这几年的日子,如今温催玉愿意说,他便克制着焦急,慢慢追问起来。 吃过晚膳,闲聊到亥时过半,不知去哪里鬼混的梨花终于回来了,卫樾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不继续耽误你休息了,明早再来找你……生姜和梨花就在这里吗,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温催玉微微摇头:“无妨,它们一直是和我同屋睡的。” 听到这话,卫樾起身的动作稍一停顿,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哦”了声,心想这没什么稀罕的,他以前不止能和令卿同屋睡,还能睡一张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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