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温催玉转身回去。 看着温催玉不再停留的脚步,卫樾的目光越发冷淡下来——呵,他就知道,什么关心着急,都是装的,怕担责任罢了,稍微有点阻力就不会再坚持,反正事后说起来也已经关怀过了。 温催玉慢条斯理朝他的书案那边走回去,眼前仿佛还是卫樾烧上的手的画面,他有点想叹气, “不要多管暴君的闲事,他不会让自己死了”的理智和“这臭小孩”的情感在拉扯互搏。 就在温催玉打算转身回去,再强硬一点,好歹让卫樾别再玩火、给伤上药的时候,熟悉的电流感再度传遍四肢百骸。 温催玉被电出泪花,眼前模糊了下,他在心里几乎一字一顿地问系统:【我不是在考虑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非要电我一下?】 系统闻言表示遗憾:【我没有权限获知宿主在想什么哦,除非宿主有明确意识,是在对我说话。】 温催玉感觉这该死的系统也是个熊孩子。 他无可奈何地转身,看向正好撕下了新一页书的卫樾,拿出最大的耐心温和地说:“陛下的伤需要医治,若是不喜太医近身,臣代为上药可好?” 听到温催玉折返的关心,卫樾的心弦被无形的手轻微拨动了一下。 他垂目看着沾了血迹的书上字迹,一双黑珠子似的、光泽总显黯淡的眼睛颤动了下。 但转瞬之间,卫樾蹙起眉,唾弃自己竟如幼儿似的这般容易被影响心绪,真是没用。 他抬起头,摆出意欲讥笑温催玉自讨没趣的神态,正要开口,却又在目光落在温催玉脸上的瞬间,怔住了。 温催玉没有和他对视,因为温催玉的目光往下一点,正落在他的伤上,那眼神关切又夹杂着无奈,而且……竟渐有了心疼的意思。 卫樾的右手伤得实在严重,温催玉越看越觉得目不忍睹,都不知道卫樾是怎么忍着不吭声的。 他不忍再看下去,抬眸看向卫樾的眼睛:“陛下,您若是不反对,臣就再吩咐常喜去叫太医了?” 对视上了,卫樾发现,温催玉眼中竟是又隐含泪光,仿佛……仿佛是因为心疼他的伤,感同身受要落泪。 卫樾没吭声,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握在手中的书页。 这一用力,卫樾那本就被燎破了表皮,更严重处更是烧伤裂开的右手便涌出了更多血珠,淋漓落在本就不干净了的书页上,看得温催玉吃了一惊,更加不忍。 温催玉匆忙上前,在卫樾的书案前面和卫樾相对而坐下来,然后他伸出手,想要把书从卫樾手里拿出来,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陛下,您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手别再用力了,好吗?” 卫樾还是没说话,只是顺着温催玉抽书的力道,松开了紧攥的右手。 温催玉把书放到一边,握住卫樾的手腕,虽然忍不住蹙眉,但还是仔细看了看卫樾的伤势:“这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啊——常喜!快去请太医!” 常喜还是忍不住看卫樾。 温催玉道:“陛下同意了的,放心去吧。” 常喜见卫樾没有出声反驳,这才敢领命:“是,奴才这就去!” 卫樾一声不吭地摆出一张木头脸,温催玉看着他这虽然还是不好相处,但前后对比就知道已经是软化了的模样,不由得轻叹。 虽然理智一再提醒温催玉,不要把卫樾当成寻常十六岁少年来看,可这一而再的,温催玉还是放不下觉得卫樾是个“倔强叛逆少年”的念头。 温催玉想,卫樾虽然说过要砍手割耳朵割舌头,但毕竟没有真的行刑。 昨日温催玉先是装病,便让卫樾没再纠缠砍手的事。后来真病了,卫樾也没有放任他晕厥不管,让宫人给请了太医。 夜里不睡觉,折腾值守的侍卫在屋顶你追我赶,确实不温良,但也不至于十恶不赦,毕竟没害人命。 后来掐他脖子,这的确恶劣,可…… 好吧,这件事若是为他开脱,说“反正我没有死”,温催玉觉得自己就有熊家长的嫌疑了。 但看着面前的少帝,卫樾那故作不屑和冷漠的目光,温催玉还是忍不住心软。 他想,回顾方才卫樾的言行,他分明是期待能被关心的,可偏偏不仅要装作不在乎,还要字字句句都是排斥敌对,直到他折返再次表达关心,终于才以沉默表达默许。 ……心智很不成熟。 但温催玉忍不住再度思索,如今才十六岁的卫樾……即便原书剧情里,后来他是个实打实的暴君,可如今才十六岁的卫樾手中无权、身边无可信任之人,他对待旁人的关心,表现得像个刺猬,又何尝不是情理之中呢? 温催玉犹豫了下,看了眼殿外,反正太医还没过来,他就这么抓着卫樾的手腕僵持着,似乎也有点怪异。 于是温催玉开了口,仍是和风细雨、带着轻哄的温柔:“陛下方才把自己的手放在火上,应当也是觉得疼的吧,那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害自己呢?是觉得臣这授课方式,让您不舒坦了吗?” 他这么一说,卫樾就想起方才温催玉用竹简挡脸的样子,于是气性又上来了。 但他动了动手腕,却没继续抽出手,只语气恶劣道:“温太傅管念书叫授课?你这太傅当得,比朕这个皇帝还轻松啊。” 温催玉有了心理准备,倒没生气,他心平气和地说:“那是因为,臣赴任之前,听闻陛下曾有过一位太傅,正是因为那位太傅管得太多,惹了陛下厌烦,才招致髡刑。” 卫樾眉间蹙得更厉害了。 “那位太傅是德高望重的儒学大家,臣年纪轻资历浅,自认不能比那位大儒强,既然他都无法让陛下信服,臣自是不敢托大。所以陛下昨夜说,本以为臣是明哲保身,倒也确实没错。”温催玉轻言细语道。 他想试试,坦诚相待能否换来少帝卫樾的几分真诚,若是能,也未尝不是个好趋向。 只是,他若是选择了完成系统给的任务、教导卫樾,那就意味着得罪了如今权倾朝野、手握皇帝实权的摄政王……这也着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啊。 卫樾又一声不吭了,他没想到温催玉突然这么温情脉脉,竟能坦诚至此。 温催玉耐心地看着卫樾,不让他继续沉默:“陛下,可怪臣此前明哲保身?” 卫樾冷笑,夹枪带棒道:“你觉得你错在明哲保身?不,你错在昨日失心疯,突然想做个‘好老师’,简直愚不可及。” 温催玉这个太傅,起初授课的一个月都很安分,所以卫樾对这个太傅挺“满意”的。 接着听闻他因郁郁不得志而酒后失足重伤,卫樾也没什么感觉,不用每天都来见渊阁坐着应付几个时辰,卫樾乐得自在。 可偏偏昨天温催玉打破了这个平衡,让卫樾不得不注意到他。 卫樾看着面露无奈的温催玉,又是一声冷笑:“怎么,温太傅是怀才不遇借酒浇愁撞坏脑袋之后,突然大彻大悟,改变主意想要赌命做个好老师,免得浪费你的惊世之才了?” 温催玉觉得这个说辞不错,于是从善如流地轻轻颔首:“这样说,倒也不算错。但臣不想步前一位太傅的后尘,所以斗胆请教陛下,那位大人到底是怎么得罪您了?臣吸取教训。” 卫樾难以理解地看着温催玉。 温催玉现在好似真一点都不怕他了,居然还敢跟他“请教”! “他说话朕就讨厌。”卫樾抬起下巴。 他用一种“你有本事毒哑自己”的睥睨目光看着温催玉的反应。 温催玉:“……” 这小兔崽子就是没法好好说话是吧! 正好,太医在这个时候来了。 为了方便太医给卫樾看伤,温催玉收回方才一直握着卫樾手腕的手,往旁边移开了点。 手腕上没了钳制,卫樾竟突然觉得有点空落落似的…… 来的是专门给皇帝看诊的方太医。 方太医过来之前,还以为这回和往常一样,只是少帝又闲着无聊消遣他玩了。 刚走进见渊阁,看到卫樾脸上不见痛楚,方太医更是以为常喜被迫夸大其词而已,卫樾并没有什么伤情。 但没想到近前一看,卫樾的右手居然真的烧伤严重! 刚跪下行礼的方太医连忙膝行几步:“陛下,您这手是……还请陛下手过来,臣为您清理伤口上药。” 卫樾却不肯,他看向温催玉:“你不是说要给朕上药吗?骗朕?” 温催玉:“……臣不敢。”
第6章 怎么现在不哭了?朕这伤吓不着你了? 宫人常喜去太医署传召方太医时,说了卫樾是手上烧伤。 虽然方太医心里犯嘀咕,觉得大抵是少帝折腾他解闷,但明面上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带了治烧伤的药来。 所以,此时倒不担心无药可用、还得去取。 方太医唯独担心手下一个不小心,就弄疼、触怒了卫樾——虽然这只是个众所周知的傀儡皇帝,但他想借题发挥惩治一个太医,摄政王也不会多管。 方太医本就不敢赌,正好少帝要温太傅帮忙上药,方太医只觉得求之不得,连忙从携带的医箱中取出几瓶药和干净丝绢,放在书案上。 看着方太医疑似迫不及待的动作,还有盯着他的卫樾,温催玉无奈道:“还劳驾方太医指教。” 方太医忙道:“不敢当,温太傅言重了——看陛下这伤势,得先以丝绢擦去表面血迹,再上这瓶子里的止血粉,血止上了,接着才能上伤药,一日两次。剩下这个青色瓷盒中是祛疤的药膏,待伤口痂痕脱落后再上,陛下的手不会留疤。” 温催玉听他这意思,是要把卫樾手伤这事儿全都交给他了啊。 不过,目前卫樾大抵也是这个意思,怪方太医推脱也没用。 轻叹了声,温催玉拿起丝绢,对卫樾道:“陛下,您伤得厉害,即便臣力道再轻,也难免疼痛,还请您恕罪。” 事先说了,你个小兔崽子待会儿要是还借题发挥……温催玉看了眼手里的丝绢,心想我就用这丝绢把你的手勒死了事。 卫樾没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催玉伸手,一手再度握上他的手腕,另一手捏着丝绢小心翼翼落到他手背上。 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痛觉似的,但……其实还是疼的。 卫樾强忍着痛感,不露声色地扫了眼方太医:“你可以滚了。” 方太医求之不得,连忙行礼,退出了见渊阁。 殿内再度只剩下温催玉和卫樾。 温催玉小心擦拭着卫樾手上的血迹,擦得差不多了,他放下被血弄脏的丝绢,拿起方太医方才说的止血粉瓶子。 他顺道抬眸看了眼卫樾,见卫樾神情凝重得眉头紧锁,温催玉轻声无奈道:“陛下,疼的话不用强忍着,烧伤这么严重,不疼才奇怪……但您既然知道疼,方才又为什么要故意弄伤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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