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默只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说:老师的犟脾气你不知道? 玉来福扶额叹气:“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这几年行事越来越极端。” “玉清源,老师变得极端是因为谁?”吕默按捺不住,“你是老师最疼爱、最骄傲的学生,他一直盼着你登科及第,站到前朝去立一番事业,却眼睁睁看着你沦落至此。他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不愤怒!” “你看看你现在,何止老师恨他,”吕默声声发颤,字字咬牙,“我也恨他。” 玉来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悄声攥紧,这些年他一直在学着自洽,学着坦然,可这些话却还是跟利刃一样,句句切肤,总是会中伤他。 玉来福浮起一丝苦涩:“别说这些了……拦住老师才是要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了东厂厂督。”吕默道,“厂督一死,高位空悬,东厂为了争宠上位,必将内斗不止,自顾不暇,这时候前朝只要稍有助力,改田的缺口自然就开了。” 玉来福没有反驳,吕默猜的很对。 吕默双眼似要洞穿玉来福:“可刺杀厂督是大罪,此事一成,你便认罪伏诛,让陛下杀了你,对不对。” “我了解老师,也了解你,老师不想苟活,想振聋发聩的流血而死。你也是。”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戳进了玉来福心里。 他跟吕默文同师,武同宗,吕默怎么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吕默虽最终成了武将,文墨政见却也算上乘。 同样的,玉钦相貌文彬,又以文辞著名,导致总是被人忘了,他跟骠骑将军吕默武承一宗。 吕默眼里似乎有莹亮,双手紧握着他的肩:“清源,你想让我帮谁?是拦着老师不让他枉死,还是拦着你不让你送死。” 玉来福:“当然是拦下老师,老师年纪大了,该好好的享几年天伦之乐。你让我去做,是成全我。” 玉来福认真而平静的看着他:“子肃,我恳求你成全我。” 吕默哑言。 他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底将所有腌臜词汇都往殷玄身上安了一遍。 更可笑的是,殷玄回京之后,玉振业就他妈的癫了。 要不是这两个人,玉钦怎么会活的这么痛苦,老师又怎么会走入偏执! 门外,许仕安一边把风,一边蹲在在花丛里吃糖水,百无聊赖间,竟然听到潘全说话的声音。 一刹间许仕安毛骨悚然,从花草枝叶间看过去,倒吸一口气,猫着腰折返回阁中,撞推开门。 吕默刀刃出鞘一寸:“谁!” “是我!”许仕安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半碗糖水,“陛下往这边来了!” 吕默跟玉来福的神情俱是一紧。 吕默跨步往外走,却已听见潘全的说话声。 这时候走正门必然会被撞见! 玉来福踉跄起身抓住吕默,给他使了个眼色:“这边。” 殷玄进屋的时候,玉来福正在吃糖水。 许仕安心头还跳的厉害,强装镇定的下跪问安。 “陛下万安!” 玉来福跟着跪拜,殷玄摆了摆手:“你还伤着,算了。” 玉来福笑道:“陛下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糖水都让奴才一个人吃完了。” “原本没想来,忽然觉得累了。”殷玄细细的吸了口气,狗鼻子作祟的皱眉,“你屋里还有旁人?” 玉来福一脸无辜:“陛下说笑,我这屋子统共巴掌大,就算有人也藏不下。” 潘全眼眸一转,将玉来福的屋里打量一圈,啊呀一声指着床底下:“玉来福,你这床底下好像有老鼠!” 说着,潘全便伏低身子,将自己的肚腩折成两叠,往床底下瞅。 玉来福也跟着竖下个脑袋去看:“在哪儿?” 床底下空空如也,没有小吕将军,也没有耗子。 但玉来福的屋子就这么大点,除了床底下,没有其他能藏住人的地方。 潘全笑呵呵的直起腰:“许是跑别处去了。” 玉来福莞尔。 殷玄搂着玉来福的细腰,将人圈进怀里,手指不知不觉的就落在了银丝腰扣上,凑在玉来福耳边:“伤好些么。” 呼吸温热的扫过耳后,酥麻从耳根直到半个肩背。 潘全使了个眼色,随行的奴婢全退出了门外,许仕安盯着殷玄的手,根本没看见潘全挤到抽风的眼。 只见修长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捻,玉来福的腰带就坠到了地上。 许仕安从前没发觉陛下竟这样高,玉来福与他亲吻需得微仰着头,脖颈、下颌连成修长美妙的线条。 殷玄微垂着眼,两人的唇越靠越近…… 然后潘全就提着许仕安的脖领拎到了门外,什么都没看到。 “看看看,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潘全用拂尘敲了他的脑袋,“不去温书,看别人亲嘴眼睛瞪这么大。” 另一边,吕默灰头土脸的从狗洞钻出去,咬牙拍着身上的土。 从小到大,吕默向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三好少年,从来没做过钻过狗洞这种事! 没成想为了见玉钦一面,又是偷偷翻墙,又是火急火燎的钻狗洞,把这些丢人的事都做尽了! 狗日的殷玄。 吕默狠狠拍去身上的土,带着满腔的委屈去武场给殷玄练兵去了。
第25章 青天白日里,快绿阁依旧门窗紧闭。 殷玄亲吻着玉来福,鼻息越来越炽热,滚烫的扫过面颊。 吻了许久,殷玄不舍的松开那双唇瓣,埋在他耳边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又问他:“吕默来过了?” “没有。”玉来福哪敢说实话,“陛下不准奴才见他,吕将军怎么敢来。” 殷玄嘴唇贴在玉来福脖颈上,他分明都闻见吕默身上那股臭男人的味儿了,还不肯说实话。 殷玄无端的问道:“他亲过你没有。” “谁?吕将军?”玉来福懵道,“他为什么会亲我?” 玉来福这副神情,应该是没亲过,殷玄心里安慰了许多,将玉来福抱到床上,单手解开玉来福的衣裳。 映入眼中的是他胸口紫到发黑的伤。 玉来福肤白,淤青处显得格外刺目骇人。 这一脚的力道殷玄心里有数,他就是想让玉来福老实在宫里养着,少跑去跟那个吕默私会。 但这些日子玉来福身上只怕不会好受。 殷玄忽然停顿住,心里丝丝拉拉的疼起来。 玉来福不知殷玄在想什么,但帝王要宠幸他,他是没资格拒绝的。 作为一名有素养的奴伎,玉来福摸上殷玄的腰绳:“陛下若累了,便躺下,奴才伺候陛下。” 说罢,玉来福便起身去柜子里取润膏。 殷玄看向他,玉来福脸上显带着病色,走路都十分勉强,但玉来福自入宫以来一直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任何时候,玉来福都不会拒绝他。 殷玄忽然不想折腾他了,不然玉来福又得发上一夜的烧,灌上几碗苦药,多病痛几日。 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个奴伎吃定。 玉来福打开润膏,正要处理一下自己的身体,殷玄按住了玉来福的手:“罢了,你安稳养着吧。” 玉来福有些意外,殷玄是想的,但克制着欲望,只是亲了亲他就起身,唤了潘全回御书房去。 临走,殷玄又转身对他道:“过两日宫里有点灯节,朕特许你去放一盏祈愿灯。” “多谢陛下。” 等到殷玄走远了,许仕安才探头探脑的进屋来。 许仕安看见润膏摆在了桌上:“陛下跟你……?” “没有。”玉来福如实道,“陛下忽然不想了。” “陛下倒是很心疼你。”许仕安喃喃,“可吓死我了……” 心疼他……?这个词在玉来福脑中转了一转,又没什么结论的飘出去了。 玉来福也不知道殷玄是心疼他,还是怕把他玩|死了,找不到下一个如他一般善解人意的床|奴。 许仕安抬眼看向脸不红心不跳,还差点侍了寝的玉来福:“你胆子真是好大。” “胆子不大怎么做事。”玉来福向许仕安笑笑,“这次多亏你通风报信,我记你的恩情。” 往后的七八日时间,玉来福都过得很平静,每日也不过浇花喂兔子那些事。 一直到点灯节这一日,潘公公遣人给玉来福送来花灯,传达殷玄的命令,特许玉来福解除禁足一个时辰,去放花灯。 禁足期间还准许放灯玩的,满宫上下也就玉来福开过这个特例。 玉来福谢过来送灯的公公,终于又有了新鲜事,将花灯的材料见样摆在桌上,跟许仕安一起研究怎么糊灯。 点灯节是殷玄登基后才新添的节日,玉来福还睡大通铺的时候听说过,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课业很多,每日压腿压腰,天天关在阁里学本事,宫里这些繁华跟他们都没关系。 真正得了机会能好好看一下,玉来福这还是第一次。 许仕安也是头一次沾光凑热闹,兴致勃勃的糊着花灯:“来福你知道吗,每年的花灯都是有定数的,不是谁想放都能放。” 玉来福:“还有这个说法?” “陛下布置点灯节,是为了给心上人祈福,每年放多少河灯,点几盏琉璃灯,都是钦天监的人测算出来的吉数,也只能由宫中有身份的姑姑和大公公们去放,品级不够的奴才哪有机会碰这些。” 玉来福笑笑:“好讲究。” “那是自然,陛下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习俗,说是在生日的时候点灯,能为对方祈得一年的好运,所以陛下登基后立下点灯节,就在他心上人生日的这一天。”许仕安把自己糊好的花灯怼到玉来福眼前,“好不好看。” “好看。”玉来福心下微动,按照许仕安所说,点灯节其实是巨溪国的旧俗。 他曾在一本闲志杂谈上看到过,巨溪国的人认为,每个人出生这一天具有非凡的意义,点灯祈愿是他们表达爱意的形式。 国王给王后最高仪式的爱慕,便是在她生日那一天,让皇宫中的人为她明灯祈愿,让她接受万千人的祝福,祈求她平安顺遂。 殷玄立下这样的节日,想来那个人在他心中地位非凡。 玉来福心想,能接受到这样仪式的人,一定是殷玄藏在临华殿的那个人。 玉来福:“陛下的心上人会入宫来吗?” 许仕安摇摇头:“不会。我听说,陛下的心上人一直外出未归,都不知道陛下每年为他点灯祈愿,只是陛下年复一年的等他回京。” 玉来福默了默:“原来如此……” 许仕安展开一张狭小的纸条,在上面用簪花小楷写下“登科及第”四个字,卷起来塞进灯芯,又问玉来福:“你可有什么心愿吗,我可以替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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