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叶英。” “不叫。” “我没骗你。” “真的?” 叶英“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叫我叶英。” “不好。” “为何?” “太不礼貌了。”她坐了回去,两只手撑着自己的脸,“哪有人这样大呼小叫别人姓名的,我不要。” “那就,叫我的名。” 海棠的脸“腾”就红了,支吾了半天愣是没敢看叶英一眼,“这,这不太好吧?要不,要不我叫你哥好了。叫你英哥哥,好不好?” “好。” 这段对话,他对她说过,可她像是不记得了一样。叶英隐约想起来好像有谁说过,海棠醒了以后可能会忘记一些事,那时候在叶家淋雨病重后的海棠也像如今一样忘记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那现在,她是不是也忘了呢? 她是不是忘了,她半夜敲开了他的房门,一身湿淋淋地跑来和他说:“我喜欢你了。” 叶英起身。 他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绕开案几来到海棠身后,轻轻地把衣服搭在她的身上,顺手摸了摸额头的温度。还是有点烫的感觉。 海棠的心跳很快,他的手就这么自然地搭在她的额上,而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很抗拒。是因为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吗?可如果张跃也好谁都好,这么亲昵地对她,她一定无法接受的。有些凉意的手要离开了,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有薄茧,比她的大,手指也很好看。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你能不能告诉我?” 叶英想要抽出手,却被她紧紧地拉着,不肯放手。海棠抬起头,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的脸映入叶英的眼帘。她摇了摇头,眼神却一直没有移开,直勾勾地看着叶英。 “我是真的忘了,很重要的事,对不起……”为什么会忘了呢?她经常被嘲笑“老狗记得千年事”,因为不管多小的事,只要她很在意,就一定会记得,而且不管隔了多少年她都能清晰说出细节。 她明明已经忘了却如此心心念念,也就是说她其实非常在意这件事的,不是吗?那她为什么会忘了,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这么挂心? 叶英伸出了另一只手。海棠以为他要把她的手掰开,拽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可叶英并没有掰开她,而是半握着拳,轻轻地,如同触碰世上最容易破碎的珍宝一般地从她的脸颊滑过。他的表情变得很柔和,似乎海棠从来没有见过的柔和,轻声道:“海棠,你自己想。” 似乎是谈判成功了,外面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 很快房门就被推开,胡若子拉着一个胡子花白、跑得气喘吁吁的老头冲了进来。此时叶英刚刚起身,而海棠还在方才叶英的柔情中无法脱身,仿佛呆傻了一般。胡若子把老头拽了进来,“大夫您看看她!” “老、老夫、喘、喘口气!” 好不容易大夫才终于喘过这口气。给海棠把脉,问诊,折腾了好半天又开了药,叮嘱胡若子一定要督促她按时按量服用,全程把叶英当成了人形装饰。看完了海棠,大夫出去给百姓们看病了,海棠看着那三大张药方哭笑不得。 胡若子拿起药方,朝海棠眨了眨眼,“我去取药。” “诶,师姐!” 海棠当然拦不住胡若子,顿时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她和叶英,仿佛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好好休息。”叶英说完这句,拿起他的剑出门了。海棠有点懵,她没法明白叶英在想些什么。准确来说今天叶英所做的一切都超越了海棠的认知范围,那么温柔的叶英她从来没有见过――可他不是大公子吗?不是山庄未来的庄主吗?不是不爱说话吗?她还以为叶英会是一个很沉闷的人呢! 看着叶英关上门,海棠撑着桌子起身,还没站起来人又给跪回去了――妈哟脚麻了。咬着牙爬了起来,腿上又疼又麻,气得海棠拼命跺脚。奈何躺床上时间太久了,没蹦�Q几下就累得不行,老老实实扶着墙爬回床上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咕――” 海棠睁开眼,顿时脸就热起来了。好饿。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被饿醒的,太丢脸了。还好房里没别的人,要是有她真的要害羞死了!赶紧爬起来,屋里也没燃灯,她摸不着衣服就干脆直接爬起来了。这天气也不见得多冷,也没什么关系吧。 找了半天火折子也没找到。海棠刚走出屏风外,房外就有火光透进来。她直觉外头过来的人肯定是叶英,自己这没穿外套只穿了件薄衫薄裤的模样给男人看去了那还得了? 嘛虽说他好像看不少了――呵呵呵呵。哪有大男人这么随便闯入女孩子闺阁里的?而且还那么熟络,弄得好像他什么时候娶过她一样。 转身就往床榻跑,一个不留神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啊”的一声还没喊出来人就已经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疼得她咬牙。屋里这动静不小,门口那人“啪”地把门给推开,火光隐隐地照在海棠身后。 海棠嘴角跳了跳,心道老娘还没穿衣服你就进来了那我还要不要嫁人了!啊不对天策府的女人能嫁得出去吗?不管了说不定她就能嫁出去呢?给看光了他负责吗?起码也要披件外衣才是啊!“别过来!” “……” 娘哟这反应,来的人还真的是叶英。 “叶大公子,我问你!” “嗯。” 海棠爬了起来,借着他灯笼的光躲进屏风里,摸到衣服就套上,“我问你,我们成亲了吗?” 叶英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这丫头好像连及笄礼都没行还谈什么成亲与否啊。“不曾。” “那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看光了,你负责啊!?” “好。” “诶?”海棠觉得自己听错了,没想到叶英又重复了一句:“好。” “鬼要你负责!”海棠嘴犟:“我海棠就没想过嫁人。” 此时房里的油灯已经被全部点燃,顿时亮堂了不少。叶英灭了火折子,把药篮子放在案几上,转身就走。海棠从屏风里探出头,正好看见他出门的身影,心中一急,他不会生气了吧?明明白天还那么温柔的,她刚不过是态度强硬了点,怎么他就往外走了? 看见案几上有个食盒,海棠溜到案几后坐好,打开一看,还真是好吃的――有馒头,有胡饼,还有她最喜欢的桂花糕。 真、真奢侈……仿佛她这会儿不是生活在天都镇一般奢侈。 她打开了食盒旁边的篮子,本以为里面也是塞着好吃的,没想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传进了她的鼻子里,苦得她赶忙把盒子盖上。这啥玩意儿啊,闻着都可怕。 大病刚过,海棠觉得不是很有胃口,但在这种地方还能有这么奢侈的食物,要是浪费了就太可惜了,所以她还是尽量把它们都给吃了。刚吃饱,把食盒收拾好,她艰难地望着那个装了药的篮子。 这地方药难得,她知道这是很珍贵的东西,自己也没好透,是该喝的。 捏着鼻子喝了一口,把她苦得连药碗差点都没能拿稳。连忙放下,捂着嘴强行吞了下去,她觉得自己不是病死的是被苦死的。啊啊,好苦,眼泪都苦出来了。大夫是不是跟她有仇,放了什么进去,黄连?还是苦参?这不是喝药,是要命!
她把盒子盖上,决定出去缓缓。至于药……待会再说吧,免得把刚吃下去的都给吐了。 可刚推开门,她就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着明黄色的衣服,站在她房门不远处,似乎在看院子里的树。明明都不是开花的季节,他却抱着剑看得很入神的样子。海棠记得,应该是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叶英的那天晚上,他也是站在树下面的。 然后自己还作死跑去和人切磋。 不过今天作不了死咯。海棠嗤笑。整好自己的外衣,往前走了几步,“叶大公子。” 叶英没回她。 “叶大公子?”他怎么不理她?这距离明明就能听见。海棠心里嘀咕着,下了阶梯,走到了叶英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似乎在闭目凝神,海棠吐了吐舌头,好像打扰人家了。 她也没走,就这么站在他身边。 明黄色的不合身的披衫披在她的肩上,随着她的走动在她身后拖曳,反倒把她衬得更为娇小。在这个要有福相的社会里,海棠觉得她这一病都把自己病得丑了,只是本来也指不上有多美。光是想想都心有郁结,海棠向后退了两步,反正叶英在想东西,也许没有发现她在。 可她忘了,披衫是叶英的,不是她自己的,这衣服,本就不合身。 “啊!” 她本以为会摔在地上,可腰上却吃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力,将她往上带。平日练武,又病了半月有余,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扣着她的腰,等她睁开眼时,人已经靠在了温暖的怀抱里。 披衫已然落地,未挽起的黑发因了他的臂弯而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了好看的红晕。 砰砰。砰砰。 海棠急忙要站起来,叶英也顺势放开了她。她低头,看见了被踩在脚下的披衫,似乎不是自己的,顿时窘迫不已,“对、对不起,我给你洗干净。” 她让开了些,蹲下把衣服拾起,刚要抱在怀里,叶英便把它取走,“别抱身上,尘土有污秽,你还未康复,莫吸秽气。” “可――” “无妨。” 海棠低下头,轻笑。她还以为叶英是生她气了,不愿与她说话。既然不是生气就好,她也就宽心了。轻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转身就要走,身后的人只一句话就把她打得体无完肤:“药,喝了么?” 海棠觉得她要是回答喝了去骗叶英不好,她好歹也是天策府的人,不能这样撒谎骗人的。可如果说没喝,她觉得叶英肯定会生气。 有些调皮地笑了笑,反正叶英也没看到。就让他生气又怎么样。“还没。” “……”果然,看吧,他不说话了,他生气了。 只是海棠怎么也没想到,叶英竟然越过她先一步进了她的房,坐在了席上,用火折子燃了烧茶的火炉,就把还是凉的水给烧了。海棠进屋,坐在他的对面,“叶大公子,这叫鸠占鹊巢,你进我屋作甚!” 叶英没搭理她。 海棠气闷:“叶英,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就这样。”叶英把药碗取出,打开篮子下面,里面竟然还装了个瓷碗。他把瓷碗里的水全都倒了,回来坐下,把才烧沸的水倒了回去,这才把药碗和瓷碗都塞进篮子里。盖上盖子,他的话也落在案几上:“就那样叫我。” “那样是指――”海棠突然明白过来。可不就是指直呼他的姓名么?她想起了白天自己做的承诺,轻声道:“英、英哥哥?” 叶英还是没回,海棠只是偷看到他笑了。他笑得很好看,尤其是油灯微微闪烁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很好看。海棠有些红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承诺,这也太臊了!捧着自己发热的脸,海棠索性转过身侧对着叶英,抱着膝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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