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横起陈情，对着金光瑶便吹。
百家诸人都松了一口气，啊，夷陵老祖在此，让他对付凶尸，那还不是易如唾掌，刚才自己这些人都拿刀拿剑的干什么呢，伤了别人家的门生还好，伤了自己家的，岂不亏了。
金光瑶此时看向魏无羡，心里话却是：这人神经病么？之前在野外不是试过，陈情召不动我？
然而，魏无羡跃下之时，向他抛了一个眼色。
金光瑶何等聪明，立刻领会。
虽然他也不是全然信任魏无羡，但他还是相信魏无羡之前说那句话的：泽芜君难过，含光君一定不开心，而含光君难过，他自己也开心不了。
不管怎么说，他弃了剑，整个人倒下去，似乎是被陈情一下操控。
魏无羡吹一声，他举一下左手，魏无羡吹两声，他抬一下无手的右臂。情景如同傀儡戏一般。
百家众人哈哈大笑，举起的长剑纷纷放下，专心欣赏这夷陵老祖操纵的木偶戏。
而就在此时，金光瑶一跃而起，手一挥，对着他们就扬起一阵粉尘。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魏无羡的尖厉叫声在头顶回荡：“尸毒粉！大家快趴下！”
立刻一片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
过了很久很久，众人才安静下来，并且发现，没什么事。
没有什么尸毒粉，那是一把普通尘土而已。
“各位都没事吧？”蓝曦臣扶着蓝忘机从房中出来，蓝忘机捂着腰，脸色发白。
“好像是没事，可金光瑶呢？”蓝思追爬起来，问。
“跑了！”蓝景仪答他，恨恨又道，“不愧是金光瑶，又摆我们一道。”
“怎么回事，夷陵老祖没有制住他吗？”
“谁知怎么回事……好像，魏前辈中间换了一口气，笛音停了吧？”
这时旁边有个家主站起身来，开始抱怨：“我看什么夷陵老祖也不过如此，是不是尸毒粉都分不出来吗？”
听他们说话，蓝曦臣一愣，问：“魏无羡去哪了？”
“好像是去追金光瑶了，”几个家主不约而同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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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不用喘气，我还要的啊！” 魏无羡在后头大喊。
金光瑶看看四周，确定两人到了极为幽深冷僻之处，没有追兵再来，这才停下，问：“为什么要帮我？”
魏无羡叉腰喘了一会气，才笑道：“想得美，我这人虽然不记仇，也不至于到想帮你的份上。我不是帮你，是不得己。泽芜君想救你，含光君想帮泽芜君救你，可他们两个的身份，动手放你，蓝家就完了，所以还是得我这邪魔外道，出来给他们扛啊。”
金光瑶看着他，突然笑了：“魏婴，前世从没听你说过不得已三个字，这倒像我的台词。”
“是么，大约是我前世太爱逞英雄了，才给你留下了这么差的印象，”魏无羡打个哈哈，道，“要不就是我现在老了。”
“我看是你现在老了。”
“是啊，毕竟又长了十岁，这些年别的事没明白多少，唯有‘不得已’三个字，明白了许多，”魏无羡叹口气，竟也出现难得的正经神情，道，“今天的事，你别怪泽芜君。”
金光瑶半晌没搭话，定定看着远方，许久，道：“也说不上怪，自然不是人人都是蓝忘机的，若人人都是，蓝忘机也不值钱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终于还是涩涩地道：“只不过，有些惊讶罢了……我不是没想过有这一天，以为现在站在我身边的一定是蓝曦臣，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你……”
“嗨，我前世也以为江澄会一直在我这边，蓝忘机会一直在我对立面，结果呢？”
金光瑶转来看着魏无羡的脸，片刻，微微一笑：“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魏无羡盘着腿坐下来，道：“咱们这是叫人阴了，你也看出来了吧？”
一开始在蓝家门口见到一大群人时，金光瑶因为蓝曦臣违背承诺，所以气得有些失了神，但此时他想想，总不至于是蓝曦臣为江湖地位要卖他项上人头吧，要是蓝曦臣真做到那份上，他也不必眷恋人世，直接自插双目灰飞烟灭去算了。而除此可能之外，这事怎么看都对蓝家并无好处，想必蓝家也是被装进去的。
只是，从启程到姑苏不过两日，是谁把消息传给仙门百家的？
他靠着一颗大树，咬牙点点头，没说话。
“对了，我的陈情为何召不动你？”
“你问我，我问谁？”
“你当真不知道？”
金光瑶给他一个白眼，“爱信不信。”
“你要真不知道，那麻烦大了，”魏无羡站起身来，笑道，“夷陵老祖召不动，那八成就是阴虎符了，我是不知阴虎符被谁拿走了，要是那人让你做许多……不可描述……”
金光瑶横眉冷对，截断他话：“闭嘴。”
魏无羡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就这么甘心算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那当然，”金光瑶恨恨道，“借我一个朋友的话说，迟早让他知道，什么叫要杀你全家连条狗都不带留的。”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嘴上狠一狠，到底是谁在暗处设计了他，他连八字一撇都不知道。
“不至于，不至于，”魏无羡忙打哈哈道，“你把狗杀了就行，全家可以留着。”
金光瑶不置可否，抿嘴笑笑。
“虽然这幕后之人我们还不知究竟，但他们的目标，似乎一则是阴虎符，一则是你，”魏无羡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线索，“这样，我们留你在外头当饵，不怕这鱼儿不露头。”
“这么信得过我？”金光瑶笑道。
“信不过你的人格，总信得过你的智商，看百家今天那副样子，我相信你知道你没有更好的合作对象。”
“好吧，我竟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我岂不是一向都很有道理！”魏无羡给点阳光就灿烂，道，“你先找个地方落脚，我们在明，你在暗，查这幕后之人，有消息的话互通有无。蓝家兄弟目标太大，少不得还得我差几个使者出来给你送信。”
魏无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现在有地方落脚吗？要不，我那乱葬岗借你待几天？”
“不去，鬼那么多。”
魏无羡出离愤怒，恨不得叫出温宁把金光瑶当场挖个坑埋了，咆哮道：“你一个凶尸，怕毛线的鬼啊！！！”
“横竖不去，我自有地方，”金光瑶道。
魏无羡想了想，道：“我好像知道你的地方是哪了。”
“哦？”金光瑶似乎微微一惊。
“阿音多大？”魏无羡突然问。
“我怎知道？看起来十岁的样子？”金光瑶看魏无羡盯着他看，神色微愠，“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是恶人，但我不是变态。”
“我不是那个意思，”魏无羡笑着抠抠下巴，“我是想，不会真的是你生的吧？”
金光瑶白眼翻到后脑勺。
“真心觉得，你死后表情倒比生前生动多了，”魏无羡笑着站起身来，“我得走了，时间太长，回去不好圆谎。”
说着，魏无羡转身欲走，走出没几步，金光瑶却在后头喊住他：“魏婴！”
“还有什么事？”魏无羡转过头来问。
“我听金凌说过，”金光瑶直视着他，脸上罕有地没有表情，“这世上有两句话，再肉麻，也是不得不说的。”
魏无羡心里暗笑，这不还是我教他的嘛，嘴上却道：“哪两句？”
于是金光瑶脱了帽子，低头拱手一揖：“前世的事，对不住了。”
“过去了就过去了，”魏无羡随意在脸前摆了摆手，“我说了我这人记性不好的。”
“还有，今世的事，谢谢你。”
“哎呀，让你这么说我还怪不好意思的，”魏婴摸着后脑勺笑道，“好歹妯娌一，啊不，兄弟一场——我是说，这身体是你兄弟的……不用放在心上。”
金光瑶表情微微一凝，接着嘴角慢慢吊起来，脸上恢复他常态的温柔可亲笑容，慢条斯理地道：
“魏无羡，为表达我真诚的谢意，我送你只狗吧……”
“温宁！温宁——————”
☆、第十六章 真是……好吉利啊
夜幕之下，金光瑶披着斗篷，游荡如一个幽灵。
他游走至一个院落，看看匾额上新漆的招牌，写着“招记丧葬铺”，才停下来，挂上笑容，拍了拍门。
“来了来了，”应门的声音颇为童稚，拖鞋声由远及近，来给他开了门。
开了门，阿音见到他，却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表情有些惶惑。
“怎么是你？”她说。
“怎么不能是我？我们在路上，不是谈过如何安顿你吗？”金光瑶笑道，和颜悦色。
前几天百家围攻的事情，这孩子全程在场，所以肯定知道，他不是什么账房先生了。
但她究竟能明白多少，并不一定，估计光是仙门那一大堆名字，这乡野孩子都分不清楚了，更遑论那盘根错杂的恩怨细节。
金光瑶笑着，俯下身，把左手从背后拿出来，手上是一只艳红的糖葫芦。
阿音见了糖葫芦，眼神有些发直，但又犹犹豫豫的，不知该不该拿。
这时，却见招娣从屋里出来。小孩子的发展变化一日千里，金光瑶第一次见她时，她还半爬半走，现在不过月余，已经能蹒跚小跑了。
招娣见了他，十分欢欣，举着手咯咯笑着一路跑过来。
真是棺材铺长大的孩子，见了凶尸比见了爹娘还亲，金光瑶心说，脸上笑容不坠，一把把招娣抱起来，顺势也把糖葫芦递给阿音。
阿音终于接了糖葫芦，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沉默片刻，还是把金光瑶带进屋里，道：“你们那些神仙打架的事我也不晓得，我也不会问，你要在这里躲躲就躲躲，不要让人发现，砸了我铺子就好。”
“诺。”金光瑶嘻嘻笑着，跟了进门。
进了屋，金光瑶左右看看，这院落不大，一共前后两间房，后面那间房铺了张席子，又堆满锅碗瓢盆，看来是阿音生活起居用的。
于是金光瑶又走回前厅，看来这是阿音工作的地方，地上已经扎了一些纸人纸马，房中放着口棺材，似乎是半成品，还没来得及上漆。
金光瑶上前敲了敲那棺材，道：“我就住这儿吧。”
“有眼光！”阿音嚼着山楂，含含糊糊地道，“那是上好的黄花梨木，住着很舒服的，保证你一躺下就不想起来。”
“……”
不过等等，黄花梨木？金光瑶用手摸着认了认，突然感到这几块木料在哪见过。
“就是你们在天上打架打坏那张床嘛，”阿音一句解答了他的疑惑。
蓝曦臣的床？
金光瑶本摸着棺材板的手不自觉地一缩，这名字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又细看了看，还真是寒室里他摸了半天才发觉不对的那张新床，后来叫他跟蓝忘机打起来撞坏了。某块木料上有块小小的树疤，他那天因为想找自己原先设置的机关，反复触碰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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