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慌不忙行了礼,不答反问:“倒是听说这两天兰陵有个清谈会,可列位不在金麟台上享用那珍馐美味,跑到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金凌勒住仙子,还了一礼,语气却有些生硬:“我们是随着它来的。” 聂怀桑用折扇掩口,做惊讶状:“不会吧,堂堂金氏宗主,带着众世家,被一只狗溜得团团转?” “我们并非无所根据,”金凌说着,伸开手掌,掌中是一只纸人,纸人浑身是血,却还用那双纸胳膊紧抱着一片残损的白缎。仙子闻到那气味,又转着圈冲前方吠叫起来。 聂怀桑一见,心中猛地一惊,这像是魏无羡的东西?可魏无羡五花大绑,又怎有机会传这东西出去? 他心中疑惑万千,但面上还是毫不显露,拿过那白缎翻看道:“这个……看材质,好像……蓝家的抹额?” 这地方他不能装糊涂,那碎片上有半个卷云纹,他要说看不出来,就太此地无银了。 金凌点点头:“众所周知,蓝家的抹额何等金贵,如今竟然被撕成碎片,怎能不令人胆寒——我一让仙子闻这个,它就向此地狂奔而来,所以我才不敢耽搁,放下清谈会冲到这里来了。” “啊呀啊呀,原来是这样,这里是兰陵,金宗主的地盘,自然熟悉。”聂怀桑恍然大悟道,顿了顿,他又作势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刑具钉床,道:“不过我还好奇,来过兰陵几次,竟不知有这么个地方?金宗主可否解释一下是做什么用的?” “此地……”金凌一梗,脸上微红,片刻,还是承认道,“为金家前任宗主所设,当时并非正途善用,但已经荒废很久 ,不涉恶行了。” 百家宗主往周身看一看,许多眼中有“懂了”的神色,此处说是那魔头金光瑶所设,还真甚为相配。 仿佛配合他们所思所想,这时天上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煞风刮起,揭下铁栏杆上几张红红黄黄的符纸,在空中呼啸着扔成一个漩涡。显得这地方更恐怖阴沉。 “哦?”聂怀桑佯作惊讶道,“金宗主真的确定,此处已经荒废已久了吗?” 金凌还未答话,身后江澄本脸色阴沉地立在他身后,此时却忍不住上前插话:“聂宗主,你这绕来绕去的,还未回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啊,”聂怀桑笑道,“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是追踪一个故人来的啊。” “故人?”江澄秀气的眉形一挑,心中有了三四分猜测。 果然,聂怀桑一击掌,身后簇拥的聂家修士抬出一个浑身锁链的人影来,众人一见,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金光瑶!?” 金光瑶被推出来,双手反剪在身后,长发披散,锁链锁了一身,其中一根还勒在口里,使其不能说话,见了众人,强撑出一个笑脸,颔首微礼。 能来参加兰陵清谈会的家族,大半多少与金家还有几分交情,其中有几位宗主也算是金光瑶旧识,看他如此狼狈,不由也生出三分不忍,低了头望向别处。 金凌更是目瞪口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不知该喊小叔叔,还是前宗主。 “金宗主,”聂怀桑笑道,“你这位小叔叔故地重游,在此出现,你这个现任家主是真不知道啊?” 金凌张着嘴,他听出来聂怀桑话里的坑,就是想把这个声名狼藉的前宗主与他这位现任宗主绑在一起——金家就算烂到根了。 他是真不知道金光瑶在这儿,可他偏不想这么说,话说出来,就是摆明跟他这小叔叔划清界限——他这小叔叔,一辈子被人划清太多次界限了。 金光瑶却在聂怀桑身后看着他,他看得出那眼神是:说啊,就说实话就好啊。 他说不出来,却也有人替他说。 江澄把金凌往后一掰,冷声道:“聂宗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光瑶是金光瑶,金凌是金凌,你抓了金光瑶,说他的事情就好,别东扯西扯。” “是,是,江宗主别动怒嘛,”聂怀桑忙道,“在下,就是追寻这位故人来此,老天有眼,能在他做下更大恶行之前,将其锁缚。” “更大恶行?”江澄耳朵一支,“意思是他已经做出了什么事?” “这……我怕江宗主一时接受不了……还望有个准备才好,”聂怀桑说着。 “你说!”江澄右手按在三毒剑柄上,目光森寒得能把人吃掉。 “我,我赶到之时,只见蓝宗主和魏公子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两个都瘫软在地上,金光瑶持着恨生,对他俩一人一剑当胸……我阻止不及……” 江澄瞪着聂怀桑的脸,眼睛睁到眼角都要裂开了,可似乎还想找到一丝转圜的可能:“你说的魏公子,是魏无羡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呢?”聂怀桑道,“还有蓝宗主,自然就是泽芜君啊。” 身后百家一阵哗然,若是蓝曦臣和魏无羡在一天内双双殒命,这可是仙门十年来最大的新闻。 “说金光瑶杀了魏无羡我信,可他如何会杀蓝曦臣?” 立刻旁边有人解答:“嗨,由爱生恨呗,泽芜君泽世明珠,他一个奸狡小人,求而不得,必生杀心。” 又有人道:“泽芜君功力深厚,怎么也会着他的道?” “泽芜君生性纯善,必是顾念旧情,才被他骗了!”
一片嘈杂之中,金凌看向金光瑶。 金光瑶嘴里咬着铁链,对侄子摇头。 可是他的眼中,也并没有什么凄厉激烈的目光,反而带些悲情的笑意。 他说不出话,可就算说得了,此时此地,难道有人相信他吗? 何况,他又看向阿音,那十岁身量的操纵者此时就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边,江澄发出最后的怒吼,“聂宗主,带我们去看现场!” “江宗主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聂怀桑合起折扇,笑叹道,“好,列位这就随我来。” 天上响起一个闷雷,雨是终于下下来了。开始像是黄豆那样大的雨点,很快,雨点变成雨丝,雨丝变成雨帘。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当聂怀桑带着众人走到大屋门前时,那雨已经好像天漏了一处似的泼洒下来。 随从纷纷给自家宗主撑起伞,但在此雨势下,大半也不过聊胜于无。 “金宗主,”雨水也顺着聂怀桑额前短发滴下,他笑眯眯地对金凌做了个请的手势,“金宗主,这里是金家禁制,还请打开吧……”
☆、第六十八章 ??大反转!
金凌似乎犹犹豫豫,举起了手,隔着门,他已经闻到了屋里的血腥味道。 聂怀桑也有些紧张,他刚才拖拖拉拉,就是为给苏谷足够的时间处理,按苏谷一贯的狠辣,蓝曦臣与魏无羡又都无反抗之力,现在进去,房中应该就是真正的两具尸体了吧。 想到蓝曦臣与魏无羡,他心中多少还是揪了一下。但很快又说服自己: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我是真的没办法…… 煞风卷着一片雨过来,打在那大屋的铁门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大屋檐角上挂着风铃,此时被吹得毫无悦耳之声,反而急切到了凄厉。 就在此时,那铁质大门突然哐当一声,从里头洞开了,一个黑衣修士横飞出来,门外众人立时都感到一股强大灵力,在房中流动。 等众人定神,齐向里看去,只见一袭白衣,配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蓝忘机?”聂怀桑心头一凉,叫出声来。 云纹白衣鱼贯而出,蓝忘机身后跟了约十五六名蓝家门生客卿,还有两名金衣的修士。 聂怀桑之前没看见蓝家还庆幸不已,哪知被玩了一把声东击西,余光飞速扫过对面的金凌,心里咬牙切齿地道:倒是小瞧了这小子……到底是金家的种…… 玄门众人里有欧阳家的家主欧阳子真,从小被蓝忘机救过,也算有几分交情,忙喊道:“含光君,你眼睛好了?” 蓝忘机这才从屋檐下完全走出来,一左一右搀扶着一穿黑一穿白的两个人,朴实而冷淡地答了两个字:“好了。” 江澄与金光瑶目光分别投向那黑衣与白衣人,看见两人身上都血迹斑斑,气息虚弱,但所幸,眼睛都还睁着,于是各自心内都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聂怀桑腿肚子开始发抖。 “聂宗主,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发出声来, “你不是说他们都死于恨生剑下了吗?” 蓝忘机放下兄长与魏无羡,又从房内拖出另一个白衣人来,白衣人剑眉鹰眼,身材修长,但神情十分委顿,似乎被击伤了。 “我到之时,此人正拿着恨生,要对无羡和兄长一人一剑,”蓝忘机冷冷地道,雨水从他脸上流下,好像流过一座汉白玉的雕塑。 “此人是谁?”金凌带头上前查看,看见脸面,却不由一愣。 旁边也有人认了出来,喊道:“那不是蓝家的门生,名叫苏谷的吗?” “众位稍安勿躁,”蓝曦臣挣扎着起身,“此人投入我蓝氏门下,却实为内鬼,方才他是受聂宗主指示,要杀伤无羡与我的。” 聂怀桑嘴角微微上挑,困兽犹斗,是因为不得不斗,胡搅蛮缠,也比坐以待毙的好,于是他连忙大喊:“泽芜君,怎么你也会血口喷人了?你说这人受我指示,可有任何证据?” 他们这一争,底下跟来的百家,个个不明就里,虽说大部分心里偏向泽芜君,但确实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他们也很难相信聂仙督要杀蓝家宗主这种惊悚的消息。 聂怀桑趁热打铁地笑道:“你说他要杀你,你们蓝家自家事,与我有何关系?不然你让他耍一段剑,剑法这东西不是一两天能学成,看看到底他与聂家有无渊源?” 苏谷圆睁双眼,看向聂怀桑,目光怨毒,刺得聂怀桑背后一片斑斓。 江澄挑动嘴角,发出一声冷笑:“这有趣了……我看,该设个禁制,今天的事,不掰扯清楚,谁也难走。” “江宗主说的有理,”围观的众家中,欧阳子真带头道,“既然其他三家都算是当事人,我看,这禁制还是江宗主来设最公道。” 众人纷纷附和,即使聂怀桑也没反对,江澄偏袒金凌,但讨厌金光瑶,此时已经算是难得比较中立的人选了。 此时雨大,无法在地上画阵,于是江澄命令随从的江家门生各持墨线,向后退开,口中持诀,设了个反向禁制——平常的禁制是可出不可入,而反向禁制是外头的东西能进来,里头的全出不去。如同一个弧顶,罩住众人。 雨还在泼天泼地地下,此处地势低洼,积得很快,不一会工夫,众人的靴子已湿到了脚踝。 蓝曦臣魏无羡乃至苏谷身上都有伤,丝丝缕缕的红意就扩散在水里。 蓝忘机给魏无羡看了一眼那报信的纸人,低声问:“你的吗?” 魏无羡拿起来,脸上神情却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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