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golas随手理着自己的头发，安静地等待父亲，丝毫不见紧张。
“Legolas，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南边食物比较充足，蜘蛛大量繁殖？”
Thranduil不置可否：“还有呢？”
“还有……南边森林污染最重，蜘蛛趋向导致恶性循环，以至于入侵健康的林地。”Legolas仔细一想不由担心，“Adar，我们要不要增强防卫？”
恐怕没这么简单，Thranduil敏感地察觉这件小事背后的不寻常。黑暗生物对同类的灵敏度远胜人类和精灵，蜘蛛大规模的异动表示……将有比它们更恐怖的东西出现。
千万不要是……它。
“Legolas，晚些我们再讨论。”
“好的，那我正好去北面看看，有什么可疑的……”
“不。”
Thranduil打断儿子的话，“留在王宫……去我的起居室。这里很快结束，我有话对你说。”
看着金发王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遵命退下去，巴德识趣地站起来：“我先回镇子了，孩子们还在等我。”
Thranduil点头没说什么，闭目沉思片刻，对守卫的精灵道：“去叫加里安。”
入秋后，天色暗得很早。
Legolas背着弓箭在王宫里随处乱转，陶瑞尔从树上跳下，冷不丁拍他肩头：“今晚我家有宴会，王子殿下要不要来？”
“宴会！”Legolas眼前一亮，“有烤肉和酒吗？”
“殿下，My King不给你吃饭的吗？”
“那不一样！”Legolas绷起脸，学着晚餐时父亲的语气，“Legolas,你要多吃这些，不要只挑自己喜欢的。你看你还不如我的权杖高……”
陶瑞尔笑得差点滚到地上去，“真不敢相信，陛下会说这种话。”
“……后一句是我猜的。”Legolas摊手，“他那张脸明摆着就是这个意思。”
连权杖都要戳在饭桌边，还时不时看一眼。他至今仍然怀疑父亲曾换过权杖，少年时期它明明没有这么高……但苦于毫无证据，猜测也只是猜测，偶尔在心里怨念罢了。
陶瑞尔一点也不想知道高贵冷艳的精灵国王，在背后是怎么样的失态。再听下去，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大概要被灭口了呢。
眼看最后的光芒已经收入西山，陶瑞尔最后询问：“殿下，你到底去不去？”
Legolas艰难权衡，终于下定决心：“去。”
很快，他后悔了。
等Thranduil回到起居室，森林已经完全变成“幽暗密林”。Legolas迫不及待：“Adar，你要说什么？”
Thranduil上下打量儿子，慢悠悠坐下：“你有事？”
Legolas吞吞吐吐，低下头，顺手理着胸前的长发：“没有啊……”
“既然没有，我们先吃晚饭。盖瑞催过两次了。”
“我……我不在家里吃了。陶瑞尔邀请我去她家，她的姐姐一家今天打了好几只兔子，晚上要开宴会……Adar，我想去玩……”
Legolas鼓气勇气，说到最后可怜兮兮地皱起鼻子，眼巴巴望着父亲修长的背影。
侍卫为国王脱下礼服长袍，Thranduil手握权杖走到门口，听Legolas这样说，脚步微滞。转过身望向一脸渴望的儿子，一时忍不住失落。
“叶子，你已经十天没有陪Adar进餐了。”
“呃……那是因为轮到我值班。”
Thranduil很少这样亲昵称呼他，更不会露出现在这种神情。Legolas也觉得不忍心。但愧疚不抵外出做客的兴奋，何况他已经答应了陶瑞尔，Adar也不希望他的小叶子成为不守信用的人吧？
“Adar……”
“好吧。”
在Legolas为难不知该怎么安慰看上去十分失望的父亲时，Thranduil妥协了。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的！”Legolas扑上去抱住父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对了，陶瑞尔家在北边，正好打听下最近蜘蛛们搞什么小动作。”
“不，这件事不用你操心。”Thranduil抚着儿子脑后柔顺整齐的金发，“玩开心点。”
Thranduil这样说，Legolas不太好意思了，他决定补偿父亲。他踮起脚轻蹭父亲的脸颊，柔软的嘴唇在国王光滑的侧脸一点即过，凑在耳边：“Adar，我最爱你了。”
侍卫们明智地别开眼。
望着儿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连跑带跳地离开视线，Thranduil左侧脸颊还止不住发热——完全不同于龙伤发作时的灼烧，这次轻柔温暖如同初春第一场雨，穿林打叶，浸润了干涸整个寒冬的土地。
“My King，现在开餐么？”
“我不饿，你们自便。”Thranduil嘴角的线条格外柔和，灰蓝色的眸子仍然流连在Legolas消失的拐角。
【6】
入夜，国王的起居室依然灯火通明。宽大的橡木书桌边，加里安有条不紊向国王汇报。
“……如您推测，蜘蛛大多从南向北迁移，与我们的守卫遭遇。这种低等生物特性趋利避害，极少侵入临近王宫被魔法庇护的森林。三年前偶尔出现过，但那是零星几只误入，与这次大面积入侵不同……陛下？”
Thranduil随意散着头发，没有戴任何头饰，此时微微垂头支额斜倚在高背橡木椅里，双眼隐藏在手指的阴影中，一动不动，似乎睡了。
“陛下？如果您累了，我们明天再……”
“不是入侵。”Thranduil没有动，从加里安的角度只能看到蜜色的唇小幅度张合，“是逃命。”
“逃命……为什么？”
如果是入侵，应该从四面八方一齐涌入密林才对，而不是单方面向北移动。蜘蛛这种生物喜欢躲在暗处的洞穴，较少与精灵正面接触，这次的异常并不是因为数量突增，而是以往不露面的倾巢而出。
是什么令他们如此恐慌？
“你忘了，比蜘蛛更邪恶的黑暗生物。”
“什……”加里安忽然想起什么，不禁瞪圆了双眼，惊恐道：“斯矛戈！？”
Thranduil不满地掐着眉心，“我以为你已经想到了。”
话语里隐含讽刺。加里安早习以为常——开玩笑，常年追随国王，连这点修养都没有，早被Thranduil的唇枪舌剑戳得体无完肤了。他自动滤过国王自带的毛刺，提取精华：“的确，同为黑暗生物，蜘蛛对龙的感知比我们灵敏得多。既然恶龙苏醒，陛下，我们应该尽快备战，出军驻扎在南方森林，一旦……”
四百年前，就是忽略了这小小的异常，导致恶龙来袭时毫无防备，密林险些在浩劫中化为焦土。以鲜血换取的教训，往往更深刻，更令人难以忘怀。
“不。”
Thranduil放下手，眯着眼睛懒懒地朝加里安笑，灰蓝的眸子格外冰冷，语气里是与生俱来的笃定和傲慢。
“我们有现成的前哨。”
幽暗密林南面是人类群居的长湖镇，再向南不太远便是孤山。矮人在那里发掘到中土最大的金矿，建立起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城堡。国王索尔最近愈发疯狂，狮子大开口用一把剑换取精灵二十箱黄金。不仅精灵，索尔对其他王国也是如此，到现在，孤山的财宝恐怕存储到了可怕的数目，也就是这愈发膨胀的欲望招来恶龙。
自从四百年前，恶龙袭击密林造成惨重损失，Thranduil想尽办法加固密林王宫及周围森林的魔法防御。现在，即使是戒灵，也很难短时间攻破精灵的城堡。再说，四百年前，龙也未从密林讨到便宜，反而受伤仓皇而逃，没道理再来送死。
所以，这次的目标九成是孤山。
不过，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国王也必须做好百分准备——万一恶龙想不开再次侵犯幽暗密林，Thranduil不会让它活着逃开。
“放出岗哨，密切关注孤山方向。”
“如果有恶龙的踪迹，立刻出兵？”
Thranduil冷笑：“按兵不动，等我命令。”
矮人从未遭遇过恶龙，损失是一定的。可他们也不傻，支撑不住会向精灵求助，届时，密林出兵，正好还了五年前矮人换剑时的许诺，顺便杀死恶龙报仇。当然如果矮人能独自战胜更好了，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加里安很是好奇，Thranduil选择这种缺德方式，与当年矮人从密林讹走的黄金有多大关系。
*****
明月西沉。
金灿灿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外伸进来，Legolas扒着门扇笑盈盈的：“Adar，我回来啦！”
Thranduil在心里嘀咕过许多遍，Legolas又一次无视他的命令，玩过半夜也不回家。这次一定不能心软，必须给他点教训。可是，当他真的面对绿叶王子水亮晶莹含着笑的眼睛时，Thranduil再一次在心里说，原谅他吧，最后一次——不管多晚，至少他还记得来卧室道晚安。
不过，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Adar……”
Legolas看似平稳走来，还差一步的时候猛地踉跄。Thranduil忙伸手紧紧揽住，与此同时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Legolas，你喝了多少？”
Legolas在父亲的臂弯里站稳，歪着脑袋努力回想，嘴唇微微嘟着。半晌，伸出两只手指。
“两杯？”
不能啊，Thranduil还记得与巴德第一次见面之后，Legolas一口气灌了一杯多多为宁，照样思路清晰语气强硬……的逼自己喝药。
“十一杯……”
Legolas抬起手来，盯着自己的手指，悠悠地念叨，“我的手指麻了，adar，帮我揉揉……”
Thranduil又气又想笑，看来今晚Legolas多少听话了——仅限那句“玩开心点”。握住Legolas自称麻了的手指，手心满是火热的，Thranduil揽住儿子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侍卫可以退出去了。
“凉……Adar，你的手好冷，不舒服吗？”
Legolas边被“挟持”走向他阔别三百五十年属于国王的大床，嘴里不闲着，絮絮念叨。他的眼圈、鼻尖和耳朵因为酒气上涌而泛红，配上比平时拉长了的软糯语调，让人很难联想到那个举手投足便轻松杀死巨蛛的密林战士。
“没有，是你太热。Legolas，以后不许……”喝这么多了。算了，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到，等酒醒再说吧。
Legolas坐在床边，手臂紧紧圈着Thranduil的腰，仰头瞪着眼睛努力做出凶恶状，操着教训的口气——可惜看在Thranduil眼里更像撒娇，毫无威慑力度。
“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领主大人要我看紧你，我可要……”
“Elrond？他说什么？”
Legolas看起来经过了激烈思想斗争，犹豫着：“他不许我说，你可不要告诉我Ada。”
太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Thranduil一时恍惚。或许这样的宴会应该受到鼓励，Thranduil想，自己意外地很喜欢这样的Legolas。
“我不会说出去，来，告诉我Elrond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什么来着……糟糕，我忘记了。”脑子里早乱成一团浆糊，Legolas急红了眼睛，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那就不要想了，没关系的，没关系啊。”最见不得儿子露出这种表情，Thranduil抚额，不如自己亲自杀到林谷问个痛快好了，干嘛要为难小叶子，看给儿子急得。
Legolas一身酒气树袋熊似的挂在Thranduil腰间，眼看越来越沉就要睡去。Thranduil轻轻摇晃他的肩，伏低身体凑在他耳边低语：“去洗澡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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