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中具是一凛。 男孩接着道:“他们中无一人与我有半分关系!” 右首人冷笑道:“小小少年如此无情,留在世上也只是祸端。” 左首人再一叹:“那就只能我们辛苦了。” 银星一闪,十数星镖从上而下铺盖过去,双生子的三叉爪跟着交叉刺落,不给对手一点可趁之机。 谁知这正是荆无命等待的机会。如果双生子只站在上面使什么诡计,他倒无计可施;但是若二人想亲自杀他,身形势必下落,他们动,他就未必输。 双生子过于惊讶,他们只看见仿佛晶莹的星光中冲出一只飞鹰,然后弟弟看见哥哥脖子上绽开浅浅猩红。 坠落谷缝的,是哥哥的尸体,和他死时大瞪的眼睛,依旧充满不信、恐惧!他难以相信,男孩竟直接跃上来,毫不避挡星镖,硬用肉身接下十数镖,其中一镖已插入他喉颈,只差两厘米便可割断动脉。他难以相信,一个那么年轻的少年,可以使出这么快的剑。 弟弟双目赤红,招式连绵攻来,三叉爪就像数头凶狼一头接一头咬来,竟也是拼命的打法。 男孩虽负了伤,却毫无感觉似的,将对方已经因凌乱显出颓势的招式一一化解。 弟弟狂吼一声,一招鸟尽弓藏而同时迎着他的剑尖扑上来,竟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他的剑尖在弟弟手腕上划过,人犹如惊鸿般游走开,他俯视着握着手腕的弟弟道:“我不杀你,因为你已经死了。我对死人没兴趣。” 弟弟凝视着他,突然吃吃笑起来,笑的似乎站不直了。“但愿有一天你不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同样的话!” 然后突然有剑透过他胸口穿出来,但他还在笑着,当然,能随哥哥死去是一种欣慰。 弟弟倒下去,男孩看见了凌云,和凌云已擦干净的剑。 凌云把剑插回剑鞘,一脸焦急,“幸好我来的及时,真可恶……你的伤怎样?” 男孩欲言又止。血肉之躯,身负重伤又怎会不痛,但他不想表现出来,纵使凌云还是发现了,奔了过来。 凌云急切地扶住他,他也懒得推开。凌云道:“方才若不是你故意吸引他们,他们一齐对付我,现在重伤的就是我了。哎,师父说的果然不错。” 提到上官金虹,男孩仿佛才有了点兴趣:“他说什么?” 突然面前紫烟射来,男孩面色铁青,死灰色的眼睛看着凌云,又看着蓝天白云如絮,不愧是一线天的壮丽,身子倒了下去,头磕在石子上撞出血,却周身硬的跟石头一样不能动了。 凌云的目光变了,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或者说过去几年都戴着面具,如今才把面具揭了下来。他那纯洁若星辰的明眸如今却是刀锋般凌厉,闪烁着奸计得逞后的狂喜。 “你中的只是迷药,但是却是最厉害的迷药,凝思散,你闭气快吸得不多,半个时辰后就能又活动,但却活不过半个时辰了!”凌云嘴角浮出一丝阴笑,“凝思散让人全身僵硬动不了一根手指,但是神思却依旧保持清醒,实在是个好东西。” 男孩只是望着天空,“你伪装了那么久,就为了现在?” 凌云有一些得意:“很成功不是吗。你的武功天分高于我,况且你对师父有用,我只能忍耐。两年!要卸下你的防备可不易,等到除去你的机会更不易!若不是方才让你和他们斗得气息不稳,又对我全无防备,怎会来不及闭气?” 男孩又问:“为何现在才动手?” 凌云眼神睥睨着他,“难道前些日子师父没告诉你,你我两人中只会留下一人,传承他的武功!你难道不是一路上也在想怎么除去我?” 在这时候,男孩雷打不动风云不变的脸上才晃过痛楚,像被人抽了一鞭子。 凌云痛快极了:“哈哈,你竟不知道!看来师父只是将你作为我的试炼品罢了。”他不肯放过任何对方的表情,能看见男孩受折磨太不易,这给了他莫大的快感,“怎么,一提到师父你就……”他眼睛一亮,“莫不是!” 男孩胜似魔鬼而没有生气的眼睛突然盯住他,虽然明知对方已是板上之肉,凌云仍然被震慑得止住了话头;这让他更咬牙切齿,他回身到双生子弟弟的尸体边取下三叉爪,走到男孩上方,仔细打量。“我早就发觉你这张脸倒是冷毅又好看,别说女子,便是男子怕也要被勾了去!” 他举起了三叉爪,狞笑道:“毁了它,你在阴间也没那么好过!”凌云用三叉爪从男孩额头斜刮而下,皮肉绽开,血流满面,说不出的恐怖。 三道沟壑出现在男孩原本俊俏的面容上,中间一道最深最长,从额头直至嘴角。男孩脖子上也被流下来的血浸湿了,但面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看到他的人会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因为连他的灰色瞳孔也发散开来,几乎布满整个眼眶。 凌云贪婪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他的三叉爪已经下移,对准了男孩的心脏,这一击下去就要掏心挖肺! “咯咯……怎么……”凌云死也想不通为什么男孩还能用剑,可是他到底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男孩撑着剑站起来,“我的闭气功夫比你了解的还要快的多,就像我的剑。还有,除了我,没人可以叫他师父!” 有人来了,男孩回过身,发现林荫中有人走了过来。竟是上官金虹。 他没有质问上官金虹一句。上官金虹也并不奇怪。 上官金虹没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仿佛从来不认识也没教过凌云,“如果你做不到无情,今天就会死。你明白吗。” 男孩道:“明白。” 上官金虹道:“你虽然有失误,但到底还是做到了无情,我没有看错。只是既然早已能活动,为什么任他毁了容?” 男孩答道:“因为我要给自己留下永远的教训!” 上官金虹也默然了一会,“好。从此以后,你会是我唯一的影子,你可愿意?” 男孩双膝跪地。“君生我生,君死我死。” 上官金虹道:“我让你杀谁……” 男孩道:“我便杀!” 上官金虹眼神忽然凌厉:“我让你杀你自己呢?” 金光飞闪,半句话无,男孩竟举剑向自己脖子抹去,其速度之快,转眼便已入了肌肤! 也看不清如何指法,上官金虹只轻轻一捏,便夹住了剑尖,剑再动不了半分。他撤了手,男孩才放下了剑。 放下剑后,男孩忽然磕了一个响头:“只是有一种我不杀。” 上官金虹问:“哪种。” 男孩道:“我不杀孩子。” 上官金虹并不在意:“若是对方要杀你呢。” 男孩平静道:“没有哪个孩子能杀我。” 上官金虹磐石般没有表情的嘴角露出一点轻笑,转瞬即逝,转身走掉。男孩立马起身跟上,没看尸首一眼,仿若刚才一切全不存在。 他跟着上官金虹的步伐,觉得有种奇异舒适的引导,一前一后,两人脚步似心灵契合似的逐渐有了韵律。 “你的命既已给了我,从此以后,生死无由,绝情弃命;你的名字就叫,荆无命!”
第三章 一块冷硬的石头,自然大家都认为没有思想;一个没感情的人,自然被认为不敏锐。 没有情感,不代表不敏锐。若论辨识人心的机敏,荆无命也并不输给那些老江湖,对于很多事他总是一点就通的。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不去想而已。 每天笔直地站在上官金虹背后,看着他同样笔直的背影,和从13岁那年开始一样。这么多年,同吃住,同呼吸。这样简洁的小房子,只有上官金虹和他能进来。 屋里一截白蜡烛燃了起来,转眼又到了夜幕。他今天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动不动站在上官金虹背后。但谁又能明白这最简单的事给他的舒适感?看着那人的背影,似乎一直这样看下去,生命就有了意义。 上官金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荆无命明白从没有入世起,上官金虹为金钱帮的崛起就做了多少年努力、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力求做到万无一失。上官金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桩桩件件江湖辛秘,每个人物互相的牵连历史,每天发生的大小事件,光是将这些过一遍都十分劳累。
但上官金虹不会累。累只会让他满足,满足会激起更大动力。 想到这点,荆无命眼神暗了暗。他总比常人更多了一种查察,这些年以后,他了解权力的欲望就是上官金虹的全部,为了权力,可以牺牲和利用任何人。可是他也了解,上官金虹比他还要无情,比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天之骄子,背负着家族荣辱,天赋鼎异,怎可以不知道要什么?这样的天赋和背景就必定得做出什么成就。 上官金虹最痛恨的人是他自己的父亲上官玉邪。小时候,别人敬畏他都是因为他的父亲,而他走什么路、娶什么人,都是由他父亲敲定,那种压制时刻警醒着他低人一等! 上官玉邪对他说:“你想摆脱我,除非你比我强;你想不被人控制,就必须骑到别人头上。等你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便没人能压制你!” 这于是成了上官金虹的目标,他找到了要做什么,他要权力。 很多人挺感谢信仰这个东西,没有这种精神安慰 很多人都支撑不下去。虽然支撑也可能是一辈子的煎熬。 上官金虹的笔墨不停在图纸上勾画翻飞,永远孜孜不倦;荆无命彼时什么也不想,此时却想了很多,比如,对方真的是要权力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他也无法回答。 忽而思绪跳跃,飘到了久远前。 荆无命记得为了训练自己的不动如山,上官金虹让只有十二岁的他站在空旷院子里的梅花柱上,刚刚能站两个脚掌。 梅花柱不高,下面没有钉子,也没有猛虎野兽。只有上官金虹的一句话: “我没让你动,你绝不能动!” 这句话比钉子还严厉,比野兽还骇人。因为上官金虹惩罚不听话的人,必会让那人痛苦十倍。 当头烈日,荆无命记不清自己已在梅花柱上笔直站了多久,只是湿汗流了又干,干了又流,脸上渐渐热得发烫,直到烫得发寒;不吃不喝,嗓子涩得无法喘气,嘴唇发白而脱了层皮,偏偏他身体好的很, 不像脱水的鱼那么快,是半脱水的鱼,永恒停驻在晕迷前的一秒。 腿从趾骨脚掌在断裂的极限的疼痛,到一种超脱的麻木。 凌云那时候还在,他倒不用受这样残酷的训练,他站在远处远远看着荆无命,不知是种怎样的神情。 突然有下人往他身上泼了一层粉,自然是上官金虹的指令。然后远处的蜂巢里飞来一群蜜蜂,嗡嗡声缠上每个关节,眼花缭乱地爬动,然后疯狂地蛰刺着荆无命年少柔软的皮肤。 火辣辣的灼烧在身上蔓延,加上本已热痛,荆无命觉得自己像站在火堆中,皮肤被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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