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呢?到了那时, 太宰治会把他叫到办公室。给他出示真正的“羽生莲仪”——也就是羽生佑一的资料,揭露他的恶魔身份。 然后? 然后他会爽快的承认自己并非人类,笑着赞美太宰的聪颖。 但那什么都改变不了。织田作之助已与纪德性命相搏。号称是认为生命没有意义的太宰会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下定决心,向莲仪许愿。 少年太宰治会将友人的生死放在个人喜恶之上。这个在莲仪看来再人类不过的人类, 会向恶魔低头。 就像过去莲仪经历过的许多故事那样,作为远比人类更自由也更强大的那一方, 他恰恰不需要做什么,他只要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的旁观,就能得到掌握一切的决定权。 只要像神那样悬挂于空中,安静的注视这个世界,一切便都能向他的方向倾斜。这是个在任何世界都通用的普世道理:强者即使只待在原地呼吸,就能获得优势。 可莲仪并不是个理智的家伙,他也并不是为了强迫太宰、为难太宰,这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所以那个未来已不会出现了。森鸥外无论如何都不会傻到要去牺牲被莲仪注意到、捡回了巢穴中的织田作之助。他肯定还在琢磨着其他的最优解,而这一回要被牺牲掉的——大约会是某个还没被莲仪发现,又有些特别之处的倒霉蛋吧。 毕竟,森先生就是这种人。 而比谁都更清楚此事的太宰,已下定了决心。 从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希望将织田作之助这样的人也一起放上天平称重的瞬间,太宰便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般松了口气。 他不再假装自己是个冷酷的大人了。他不再继续“如森先生那样思考”了。 太宰治他放弃了。虽说要咽下这一切还是难免喉头苦涩,但无所谓了,他明白自己即使继续待在港|黑,也不会得到答案了。 于是,听莲仪说了这才是“路线B”的太宰治,他只是短暂的怔了一下,然后便回过了神。 “是吗。” 绷带少年的语气稍微有力气了一点,他很可爱地歪了歪头,回道: “所以在莲仪的判断中,还是现在这条路线要更好些吗。” 看孩子点了点头,太宰也很合群的陪他一起点了点脑袋。 “那好吧,我相信莲仪君的判断。” 真不愧是太宰治啊,明明之前还那么激烈的动摇过了,此时却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并一开口就将莲仪噎了个半死。 “所以要何时动手呢。” “上次聊这件事时莲仪君也说了,你是准备让中也成为首领…是这样吧。” “虽然我个人认为由中也带领的港|黑大概率会在半年内被其他组织拆分吞并,从此不复存在……” 毕竟横滨就是这么个横滨。 “不过,龙头战争也要结束了。现在能顺利吃下港口黑手党的组织也不复存在了,的确是正处在最方便动手的时机呢。努力一下的话,即使是小蛞蝓也能一家独大吧,嗯,大概可以?” 情绪回到了太宰治脸上,他的语气重新活泼了起来。 这个十分钟前还坚定的站在森鸥外那边的少年,他此时看上去比莲仪本人都更积极。 “所以,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毕竟是要和那个森先生对抗。即使只是为了表达尊敬,都该做好杀死他的觉悟哦。” “怎么样呢,莲仪。你已勾描出‘森鸥外之死’的画面了吗?” ————— 勾描出了吗? 实话实说,没有。 况且对羽生莲仪来说,要他杀死颇为相熟的森,那就和要求幼童捏死自己养的猫一样难以接受。除非是面临无可转圜的二选一,不然他是绝不会那样做的。 因此,羽生莲仪只得心虚的、弱弱的对太宰解释道:“我、我有考虑过其他办法。”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办法呢? 这就要从森鸥外的角度观赏这个故事了。对森先生来说,羽生莲仪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首领大人极少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早便已极为细致的分析过莲仪了,他和孵化者很像,都认为只要能被自己看到,能被自己窥破,自己便能对其加以控制。但是呢,无论是对丘比还是对森来说,莲仪都是那个特例。 莲仪就像太阳。 这不是在说他的气质便如此的阳光温暖,而是说他的存在便如太阳一般难以撼动。作为区区一介凡人,你就是肝脑涂地,也难以影响那轮高悬天上,只是存在便能摄瞎人眼的伟大存在。即使是森也得承认,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而莲仪所在的位置,刚好便在森鸥外的极限之上。所以森很快便放弃了利用又或干涉莲仪,他绝非毫无自知之明的愚蠢之徒,并不会通过妄想就认为自己能够谋得与此刻自己能力不符的目标。 以上种种,也只是原因之一。 森很少琢磨莲仪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说到底他还是恐惧着那个会露出洋娃娃一般可爱笑容,总是亲热的喊着他“森先生”的孩子。 森会梦见莲仪。 这样说有些奇怪,考虑到他自称自己的“狩猎范围是12岁以下的少年少女”……呜姆,这简直更怪了。 但对森来说,与莲仪相关的梦境却与旖旎暧昧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会梦到莲仪,说不上经常,但只要他认为自己距离那个“让港口黑手党成为横滨的黑夜”的目标更近了一步,那他便一定会做噩梦。 没错,噩梦。 那是一枚巨大到光是存在,便能让巨物恐惧症患者窒息晕厥的金色球体。它突然出现在风平浪静的横滨上空,悄无声息的取代了蓝天,理所当然的立在众人头上。 处于混沌的迷梦中的森,最初并未意识到那是什么。 这一幕令他非常眼熟。总感觉自己曾经历过。而这种诡异的既视感令森背脊发麻,就仿佛粘了一身的蚂蚁。为此而焦虑的森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于是他拼命的回忆,拼命的想—— 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想了起来。 那是“羽生莲仪”的眼球。 ——梦中惊醒的滋味并不好受。 ……人到了这个年纪,却还会露出孩子般失措的惊惶表情,这还真是叫人下不来台…… 森最初以为这是个警告,但在试探了莲仪又无结果之后,他便不得不苦笑着接受自己就是因此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一结论。 尽管光是将“心理阴影”一词与他森鸥外联系到一起都很好笑。但生理上的恐惧并不是能靠心理上的理解克服的。类似的梦境他还有过两次,而且,越来越糟。 那枚硕大的眼球,祂越来越近。 最初牠还只是取代了蓝天,令天空变成了一片金黄; 然后祂又向下坠落了一点,角膜、瞳孔、虹膜…那非人的一切,越发的靠近了地面。 …… 而在梦中,待在地面上,坐在首领办公室椅子上的森,即使是在梦中,他偶尔也会进行这样的思考: 等牠当真坠下来那天,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会成为这世上第一个被太阳般巨大的球体砸个粉碎的人类吗? ……这简直和那个可笑的都市传说差不太多。那个怪谈的主人公知道自己将在第三次梦到猿车时凄惨的化作肉糜,就此死去。 那我呢?在属于莲仪君的眼球再次吞噬世界之时,只能如猿猴一般待在地面的我,又会落得怎样一副下场? 森真的非常讨厌这个梦境。 因为他很清楚,这并非只是一个引人发笑的离奇噩梦。梦中的内容几乎是在明示着他终将得到的结局:如果他坚持去做那些与莲仪观念不符的事,再次触怒了这个孩子,那枚眼球便会再度落下,将一切抹平重来。 终有一日,他会变得比“猿梦”*的主人公还更凄惨百倍。 ……而这样的终末,是森鸥外无论如何都想避免的。 所以当那匹纯白的异兽摇动着尾巴,向他发来了邀请时,森反思了许久,也没找出拒绝的理由。
第100章 可爱的、毛茸茸的洁白异兽, 它用尾巴敲了敲首领办公室的某扇落地窗。 以少年般的音色对森传音:【和我聊一聊嘛。】 【我想和你联手,互通一下与羽生莲仪有关的信息。】 它这样毫无顾忌的说道。 于是森便也只能将它放了进来。 【明明最初还对我(们)很有兴趣的。】 丘比小猫那样扭来扭去。 【最近却又突然冷淡了下来,真搞不懂你呢, 森鸥外。】 来自天外之物眨了眨它那对无机质的红眼珠, 一如既往的以无法拒绝的脑内传音与人类交流。 而将这样的不明生物放了屋内的森鸥外只是笑了笑, 并没直接回话。 首领大人手指交叉,意味深长地看着丘比。而被他这样注视着的丘比歪了歪头, 像是正在表达不解。 这般沉默了数秒,还是丘比率先发话。 【哎呀。你发现了?】 【为什么?】 丘比——又或者说,保持着孵化者自我认识的,羽生莲仪的麾下傀儡——它很人性化的,不解的问道。 森承认自己为此动摇了一瞬。他曾派出自己的人形异能体爱丽丝,让她去接触这群纯白的小兽。 遗憾的是,这些红眼珠的外来者似乎拥有直接窥视他人灵魂的能力。爱丽丝说到底也只是他这个中年大叔的衍生物,因此并未得到对方的信任。 但这自然难不倒森。接触不到丘比……他还可以去接触那些年轻的女孩儿啊。 之所以如此执着, 是因为森他正是横滨市内最早意识到了孵化者的存在, 也明白了牠能带来多少改变的人。 直白点说,若是他从不曾与羽生莲仪相遇,那他或许会对丘比戒备万分。这群异兽光是存在便能打破许多平衡,甚至能够击碎不少大人物的价值观。 森极厌恶“失衡”一词。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心, 他的确不希望横滨重回混乱年代了。 不过呢, 随着莲仪君的长大,很多事都随之发生了变化。 比如,森鸥外已完全接受了——由夏目漱石主张,自己为之加固的所谓“平衡”不过是黄粱一梦, 一碰即碎……的这一事实。 所以,他才会积极的接触丘比, 甚至不惜派出约等于自己象征的爱丽丝去探查。毕竟在那时的他看来,这群自称丘比的异兽,牠们的能力听上去无与伦比的耳熟,简直是熟到了能激起他PTSD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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