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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这一事上，有时候很难定罪。 尤其是海什木似乎习惯了身边有这些该被审判的人。 ……被审判的人之中，甚至有另一个他。 赛诺垂下眼眸，完全不清楚阿蒙到底怎么会搅和到这种堪称犯罪的混乱关系里，他难以理解，甚至为此不齿。 海什木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原本默不作声跟上的阿蒙和帕尔不约而同停下。 赛诺本能看去，却见娜布变回了仙灵的模样。 仙灵的体态比她人形的身量更轻，娜布可以轻松趴在海什木的肩上。 她像是风史莱姆一样圆滚滚的身体颜色很浅，以至于眼角处的微红分外显眼，她吸了吸鼻子，软乎乎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即使人类不懂仙灵的语言，他们也能看出她在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道歉。 “冷静下来就好。”海什木内心忍不住松了口气，“嗯，晚饭就不吃了，我先回去和你说清楚——还有阿蒙和帕尔。” 他看了一眼身后看起来很冷静的帕尔和阿蒙。 该说感谢帕尔没有跟着哭出来吗。 他会烦死的。 阿蒙情绪看起来也很稳定。 “她不哭了？太好了，那你陪她在这休息休息吧。”阿蒙语气平平，“我看造神工坊那边很热闹，我过去一趟。” “……”海什木扯了扯嘴角，意识到阿蒙是准备去找博士麻烦。 他知道阿蒙在想什么。 焚毁世界树很明显是博士的手笔，这代表博士曾经真正杀死了他一次；再加上之后他作为阿巴斯被囚在实验室、作为海什木被从须弥城带走……此时的阿蒙必须找个发泄口，而博士就是一个相当优质的选择。 海什木不插手这个世界是因为没必要，但他不会阻止阿蒙的行动。 从他们选择改变缄默之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干涉这个世界了。 “你去吧。”海什木说道，“但那里应该不需要你。” 阿蒙平静道：“我知道，小吉祥草王策反了新神，或许光凭旅行者和她很难轻易解决愚人众第二席，但加上前第六席就不一样了。” 海什木不意外阿蒙会知道这一点，毕竟流浪者在他们的世界未曾公开自己的身份，但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过去。 “所以你过去不会有打斗的机会……” “没关系。”阿蒙抬眸看着海什木，“反正比起费尽心思和我们解释，你更乐意一个人待着吧？娜布你放心不下就陪在她身边，至于我和帕尔？” 他微微笑起来：“也不是没有被你扔下过，几百年都等过，几千年不见也没关系吧？” 海什木张口前，帕尔的手像是往日一样搭住了他的肩膀，柔和的声音一如千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这次我赞同阿蒙的话，若我们的存在对你而言是负担，我们没必要留在你身边，若这个世界让你不高兴了，那也毫无存在的意义。” 幽绿的双目在弯成月牙的阶段倒映着海什木的瞳孔：“我把这里的艾尔海森杀了，把世界树烧了怎么样？” “……” “……” 没有人说话。 海什木低垂下眼，一声不吭。 他不说话，也更没有其他人敢说话。 似乎预料到了他的态度，阿蒙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他向着门口走去，遮掩用途的帽檐垂落，银白长发如月光倾泻下来，在他与海什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侧目瞥来，那彻底长开的五官在异化的金眸下越发冰冷漠然。 他没对海什木再说一句话。 他只是说：“走了，帕尔。” “你会吓到海什木的，阿赫玛尔。”帕尔的神色有些抱怨，却诚实地跟上了阿蒙的脚步，临走前还顺手揉了下海什木的软发，“在我们回来之前可得好好考虑下怎么道歉啊，毕竟就像是娜布说的一样——” “你可是我们三个的共同财产呀？” 门被关上。 室内的温度低到犹如冰窖。 在场的其他人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这一刻自己不存在。 海什木闭上眼睛，赛诺本能向前移动了一步，但海什木睁眼后的视线，正好对上了他张合却无声的嘴巴。 海什木嗤笑了一声。 他抱着又钻到怀里的娜布在之前的位置坐下：“你们该聊什么聊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稍微在这等一下，很快就走。” 他随意拿起一块面包，又似乎是想到什么，看向了赛诺：“哦，对了，帕尔刚才在开玩笑，他不会对艾尔海森做什么，也不会对世界树做什么的。” 他咬了一口面包，身边的娜布似乎说了什么，他顿了下，看了眼娜布，又看了眼手里的面包，将面包递给娜布，自己又拿了一个慢慢吃。 沙漠的着装向来自由，任何一个人穿上都能增添几分飒爽之气。 但银灰发的青年坐在位子上垂眸进食的模样，却乖巧温顺得好像被驯服的鹰。 …… 缄默之殿的人守着最里面的房间。 赛诺等人聚在了与海什木相隔最远的室内。 “那三个家伙有病吗！”迪希雅气得脸都发白了，“一个假哭一个颠倒黑白一个威逼利诱！吃准海什木反抗不了他们是吧！难怪他们在我们这里早死了！” “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冷静？”迪希雅的拳头捏得作响，“喂，素论派贤者，你对你学生成为赤王有什么感想吗？对大风纪官成为作奸犯科的罪犯有什么感想吗？” 居勒什直接哽住：“那不是赛诺……” “啊，是，当然不是，我也不相信那家伙是赤王！”迪希雅踢翻了凳子，“哈，真好笑，我第一次见面还觉得海什木是个会抢小孩子糖的烂人……确实，他全烂自己身上了！” 迪希雅真的很少有这么暴躁的时候，但她现在真的想拿着大剑砍了海什木身边的三个混蛋，海什木不找他们倾诉的事实很明确了吧？他们看上去有一个能听得进人话？还共同财产？沙漠最落后的地方都不存在共妻这个习俗了！ 柯莱紧紧抿着唇，她懂得最少，但单从对海什木几人的感官而言，她不觉得他们之间是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关系：“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她小声说道。 “柯莱，你还小，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连看似最正常的阿蒙都没有避着你说成人话题的意思，可想而知他们是真的不在乎海什木在别人眼里如何。”迪希雅按住额头，讥笑：“我可是见过艾尔海森的，也清楚知道艾尔海森和海什木有多少差距，能将前者变成后者……” 未尽之言，不说也懂。 提纳里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缓声开口：“我们最好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情。” “……”迪希雅放下手，抬头，“你什么意思？” “缄默之殿以阿蒙为尊，也就是说他们的协助很大可能是在他的授意下进行。”提纳里选择了用这个称呼来称呼另一个世界的赛诺，“他们帮我们救出了小吉祥草王，帮我们推翻了大贤者，也即将帮我们驱除愚人众，祛除世界树上的禁忌知识——你要对我们世界的恩人动手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仍是来自异世界的救世主。”居勒什叹了口气，他帮提纳里补充完了对方想要暗示的话，“我们要与他们为敌，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几乎是一个人和一个世界在天平两端。” 而海什木和他们并不能算得上多么熟悉。 他现在也活着，阿蒙、帕尔、娜布，谁都不会让海什木逝去。 所以…… 哪怕是看起来最愤怒的迪希雅都在这句话之后熄了火。 赛诺盯着地面，他的赤眸深得好似凝固的血。 他记起了海什木最初的话。 “我只要得到我要的禁忌知识就够了。” 这个世界的其他，海什木不会去管；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也不需要管他。 他们之间只是互惠互利的交易关系，仅此而已。
第176章 176 “我不喜欢这样。”海什木对娜布开口。 原本热闹的房间只剩他们两个留在室内，桌上的菜肴佳酿被更换了一轮新品，缄默之殿并没有在物质上亏待海什木，但赛诺和赛索斯等人走之前复杂的神色让他非常不舒服。 但海什木最不舒服的还是帕尔和阿蒙。 娜布本来也该在这个榜单上，但看在娜布此时乖乖留在自己身边的份上，海什木觉得他可以酌情把娜布的名字拽出这个不愉快名单。 “一直有人说我是个很难理解的人，但是我看你们并不比我好懂到哪里去。” 海什木形象比喻：“感觉在照顾三个坏脾气的孩子。” 娜布本来正一口一口咬着小面包，听到海什木忽然开始说话，她先是略微茫然抬头，等意识到海什木说了什么，她抱在怀里的小面包一下子滚落在地，那双漂亮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蓄泪水。 “我、我也是坏脾气的小孩子么……呜……” 她抽抽搭搭抹眼泪：“对不起海什木，我不想哭的……可是我好没用，海什木帮了我那么多，我却只能为海什木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点儿也不公平……” 海什木无奈。 他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转身去将小仙灵抱到了一个视线与自己平齐的高度：“很多事物在每个人眼中的价格都是不一样的。” 他抹去她滚落的泪珠：“你们觉得我为你们付出很多，但在我看来你们为我做的才是无法衡量的——这世界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三位神王的偏爱。” “那你为什么都不找我们诉说烦恼，而是去找仇人……死人不会说话，但难道我们还比不上一个你讨厌的死人吗？” 娜布并没有被海什木的话安慰到，虽然前不久的她通过自己冷静下来了，但她只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代表这件事没发生过。 她仍然在意。 只是表现得比阿蒙和帕尔稍微收敛点而已。 “所以你算是三个坏孩子中的乖孩子。” “……海什木！”娜布瞪着海什木，“这种话只会让我更生气！你明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海什木回答，“因为我在乎你们，所以才怕你们担心，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把这件事隐瞒到底。” “你根本一点儿也没有在反省！” “真好笑，你们跟我相处了这么久，觉得我是那种会反省自己的人吗？” “海什木！”娜布觉得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她从来没和海什木真正红过脸，以至于有时候无法理解为什么阿蒙能和海什木吵起来，但是现在正面领教过海什木不说人话的本事，娜布也有些愠怒了。 太过分了！ 海什木怎么能这样—— “我会道歉，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海什木直截了当开口，“我担心你们为我难过，但我想你们在帮我解决问题之后，能更放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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