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崭新的姿容一瞬间晃晕了克劳德,男人注意到克劳德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刻意把脸贴近了些,趁机抢来了克劳德手里的叶笛。他研究了一会,学着克劳德的动作放在唇间尝试起来,竟也吹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阶。 “。”克劳德懊恼回神,见萨菲罗斯尝试了半天也吹不出调时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要抢回自己的叶子。“头一次吹不出来很正常。喂萨菲罗斯,还我,我教你。” 萨菲罗斯左手拦在克劳德的胸前,右手把叶笛拉远,恶劣地露出尖尖虎牙。“现在是我的了。” “强词夺理?”克劳德哼了一声,年长的坏学生不肯虚心求教,居然还像个强盗,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他假装放弃,在萨菲罗斯往回收手时打了个回马枪,上身几乎撞进萨菲罗斯怀里,但被男人迅速地搂腰拦截。“什,放开我。” “嗯哼?看,你也是我的。”萨菲罗斯笑意盎然,低声调笑着。 克劳德看准机会,在萨菲罗斯话音刚落,一把将男人的上身向后推倒,自己猛然倾身向前,用手掌扣在男人的心脏上方,一把抢回自己的叶子,露出个略带骄傲的眼神。“全是破绽,注意防御啊,现在你输了。” 萨菲罗斯咕哝地笑了笑,放松地敞开胸怀,一副悉听尊便的懒散表情,欣赏起克劳德脸上有些日子不见的灵动神态。克劳德为了昭示胜利,威胁一般地用力压住手下的绵软胸肌,掌心触及到稳健心跳时也触及到一块圆形的小硬物,他皱眉摸索了两下后,记起它大概是那枚平安扣,萨菲罗斯依旧戴着它。克劳德心里有些发烫,手掌松了力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转瞬反压到身下。 他们在屋顶打闹起来,玩笑的动作幅度大了些,上身滚在一起,屁股和腿下的瓦片都被蹬裂了几块,险些带着两人一起滑下屋顶,也顺利地惊扰了屋里的克劳迪娅。 女人听着乒乒乓乓的动静推门而出,看着屋顶上闹成一团的两个男人,无奈地笑骂道:“打扰一下,两位先生,你们要负责维修我的屋顶了。” 让母亲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是有些不雅,克劳德一骨碌从萨菲罗斯身上爬起来,干咳了一声,乖巧低头让母亲埋怨了一顿。萨菲罗斯倒不觉得尴尬,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揽着克劳德的肩膀,对着女人点头问好。“看来打扰到你休息了。” “我醒得还算早,但上面很危险吧?摔伤就不好了。”克劳迪娅呼唤他们下来时小心一些,又笑眯眯地指了指相对近些的雪山,话音里有些宠溺。“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家里确实没什么事可做。不过今天那寺里有上师开坛讲经,你们没事可以去听听。” “讲经?”克劳德落在母亲面前,帮她掸掉肩头的灰尘。 “是啊,听说都是些俗人接触不到的密卷,这次是难得向外布道,你们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女人说完感叹似的摇了摇头,嘴里哼着段轻快的小曲,又乐呵呵地去给牦牛添食去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克劳德看向母亲所指的那座山,有些微妙的怪异。 尼布尔海姆有很多民间传说,在克劳德小时候,也曾见过克劳迪娅祭拜大山。女人告诉他,自然中诞生了各式各样的神灵,包括他们居住的尼布尔海姆山。得到山神的庇佑就能获得狩猎和畜牧的丰收,而如果惹怒了山神,山神便会降下电闪雷鸣,让人们颗粒无收。 山神活在山民嘴里,是山民一生的依靠,他的母亲大概也没想走出大山,怎么会信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但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克劳德还是会去看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是母亲说的话。 他和萨菲罗斯两人再次从小镇出发,跟着几位村民走上草野里的小径,向那座巍峨雪山前进。山在远处就相当壮阔,走到山脚就更加迫人,青色的山石垒积在一起,悍然填满了眼前的一切空间,好像它不是堵在人的眼前,而是堵在人的喉咙里,压迫着呼吸。 山脚几乎没什么积雪,他们从村民们常走的小径禹禹上山,从路边的雪松间探出视线,就能看到广袤无垠的奇景。随着攀登到山腰,积雪也逐渐多了起来,地上开始有人或牲畜的脚印,弯弯曲曲地绕过一大片湖泊,汇聚在湖泊岸边依山而建的佛寺。 这湖泊的中心有一朵巨大的莲花,从莲尖顶上晕下祥和的粉色,花瓣上还挂着露珠。环抱它的湖水澄澈得几乎没有杂质,清晰倒映出天与云,像佛母剔透的眼珠,注视着山寺金光闪烁的顶穹。 克劳德把手伸进湖水里,即使搅拌一番,也能轻松地看尽水下的卵石和游动的鱼群。水中的生灵们极尽快乐,它们肆意穿行在水波的涟漪里,甚至敢贴近克劳德的手指,然后又用一个甩尾走得灵活利落。 他捧起一抔水,向远处抛洒而去,水珠在光里晶莹剔透,如宝石一般落回了镜面里。有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后方传来,白色裙袂的女孩赤着双足,石榴红的眼睛在黑发下一闪而过,随后轻快地踩进了水镜里,一路向湖心走去,直到水面没过膝盖,藕白的小腿踢起一排水花。 “……蒂法?”克劳德呼吸一滞,愕然地看着好似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的背影,紧跟着就想靠过去一探究竟。 女孩的笑声依然清脆欢快,转着自己漂亮的白色裙摆,像开在水里的另一朵花。她并未转头,只是抬手指向了坛城寺庙的大门,然后向另一半岸上跑去,牵住了等候着她的家人,一蹦一跳地走远。 什么…这都是什么…蒂法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他救了她,他记得自己救了她,她应该在医院里躺着…克劳德扶着额头,忽然有些害怕,唯恐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陷入了癔症,是将要彻底堕落的前兆。但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他明明…… “怎么了?”萨菲罗斯把克劳德拉回岸上,克劳德勉强站稳身子,脸色有些难看地搪塞过去。萨菲罗斯眯眼注视着克劳德神色,有些困惑。 两人进了寺院,也只有他们进了寺院,除了他们的其他人似乎都止步于山门外,远远地拜了拜就离开了。 寺院并不广阔,但墙壁上竟点缀松石和白银,特别是屋顶,每一片瓦都由黄金所制。这里大概是信着某种神佛的,克劳德没在院子里见到佛像,只见到了开了满园的玉兰花。 圣地清净,没有人声熙攘,只剩木鱼声有节奏地叩击着,偶然从后院传来悠远的钟鸣,浑厚地震颤着草木。克劳德在烟灰和木屑的焚香里静了下来,从大路寻去了正殿,走了一圈也没见到有僧人或是住持。 “一个人都没有。”克劳德绕过燃香的正殿,顺着台阶继续往山上走,心有所感般回头望着山门前的雪山之瞳。“为什么他们不进寺?” “谁知道,也许他们是信徒,信徒总在信他们想信的规则。”萨菲罗斯回答,他手里鲜少不拿武器,现在悠然地垂在身侧,指甲长的平整。 山路直通向山顶的宝塔,地势陡峭,路边上没有扶梯,走起来相当可怖,寻常人大概无法走这样一条天险之径。两人攀上山顶,宝塔占据了大部分空地,外边看很是古朴,正门的大门虚掩着。克劳德本原本还有些犹豫,只是刚刚走近,门便被风吹开,向内敞开一道宽缝,吸引他走进去。 佛塔内昏暗极了,中间点了两盏形似琼鸟的立扦式烛台,烛台上绘着难懂的花纹。烛光晕染出塔底层巨大的莲花宝台,座上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供奉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座下跪坐着一个光头的老者。 克劳德本能地觉得有些不舒服,他环顾塔内,能一眼看到塔顶,四面一层层环绕塔壁的连廊极其狭窄,并不供人行走,而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佛像,隔五步中安放着一枚烛台。 “你来了。”那老人在摇曳的烛影里站起来,眼睛始终闭合着,不看任何东西,也不看任何人。克劳德不确定他在跟谁说话,是自己还是萨菲罗斯。 “来?你是谁。”克劳德谨慎地挪动脚步,尽量跟老人保持一定距离。 “有缘人。祂呼唤,祂施恩。”苍老的声音波澜不惊,老人将脸对准推门而入的两人,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无人的莲花座垂头俯身。“一切都是缘的安排,祂的离去和归来。” 克劳德的皮肤上激起一片小疙瘩,一瞬产生了些被目光从四面八方注视的感觉,像是一个人,又像是无数人,无法遮挡也无处可逃。是谁?克劳德抻直脖子,愤怒地搜寻着高处的一尊尊黑影,想要用尖锐的视线粉碎那些指向他的矛头。 身影半藏于黑暗中的老者好像听到了他内心的疑惑,面朝莲台,告诉克劳德祂就是祂。 【祂曾是此处的王,祂带领信徒们修习着时间的流动、空间的法则和宇宙的至理,人们共享着知识与欢喜,所以这里没有纷争和罪恶。】 莲台上空无一人,却仿佛有巨大的身形映射出投影,包容着克劳德的质疑,笼罩在他头顶。萨菲罗斯绕着墙壁踱步,半蹲下身子,拾起摆放在地上的小铜像若有所思。 【有一日,从欲界来了几个求经的旅人。旅人见这片国度鸟语花香,居民长寿延年且没有烦恼,于是向祂发问。“我们在寻找香巴拉,这里是香巴拉吗?”祂感受到旅人的虔诚,慈爱地回答了他们。“是的,这里就是香巴拉。”】 啊,香巴拉。克劳德向后退了一步,恐于自己变成古旧传说里的旅人,从老者腐朽的讲述里跨越了时间,也因为追求着执念而进入天国。他侧头去看萨菲罗斯的侧脸,与他一同行路的旅人也是追寻着香巴拉的行者,是他的真实与幻梦,也是他得到的…圆满的一部分。 【祂心思仁厚,又以慈悲为怀,所以接纳了旅人们。但旅人们身负重责,他们要为欲界众生带回经卷和教诲,所以祂帮助了他们。祂的身口意三密化身成了其中一位旅人回到了欲界,在无知与蒙昧中传道布教,教化众生,播撒火种,受到无数爱戴,直到用尽力量。但祂并不是消失了,祂只是回到了家乡,变回了香巴拉的雪山。】 克劳德依然不知道祂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祂是何种模样。他只觉得身体似乎在细微地发抖,脚下的地面也不再坚硬,反而变得凹凸不平,好似要把他吞噬进去。 “萨菲罗斯,这里……”克劳德的直觉从意识深处浮起,他向上环视着摆满宝塔的佛像,恍然间视线闪动,那些肃穆的人形依然面容娴静,眼中却同时流出断线的红色血珠。 它们好像活了过来,没有雕刻出瞳仁的眼睛却有了聚光的焦点,无数道视线注视着克劳德的一举一动。克劳德终于找到了视线的来源,那些隐藏在高处的佛像仿佛要坠落下来,砸烂他的脑袋,或是啃食掉他的皮肉。若隐若现的既视感终于清晰过来,那些背靠着墙壁的东西似乎和墙壁的阴影嵌合在一起,成了他曾经见过的那间满是婴儿的加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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