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女人在他前方快速地爬行,轻松地攀爬上损毁严重的台阶,像是在跟旁人窃窃私语一般挽住了空气。巧笑倩兮的面容浮着红晕,她涂着胭脂的唇瓣略微嘟起,撒娇似地弯腰,柔顺的长发徐徐垂落,遮盖住她的侧脸。 如同被抹去的沙画一般,女人在转瞬间分解成无数粒子,嘭的一声就消散得无影无踪。空寂的台阶上吹过微风,一只蝴蝶随着风翩飞,飞着飞着化成一尾海鱼,落在地上滑动出去。 它们变化着,像是存在着,又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克劳德用鞋跟敲击着地上的沙土,萨菲罗斯忽然站起身来,长刀凭空出现他的掌心。 “我猜他们告诉过你这是哪里。这里是精神的世界。”萨菲罗斯挥刀向肉莲斩去,刀锋切实落在上面,将莲台大卸八块。但刀影过后,由人组成的莲花却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转瞬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生物得到的知识、生活过的记忆、思考的自我意识,这里的一切都是信息。” 克劳德看着萨菲罗斯垂下武器,像发泄怒意一般挥动右手,不远处那条挣扎着的海鱼就如泡沫一般烟消云散。克劳德短暂地怔住了,在那一瞬间,萨菲罗斯半掩在发丝下的表情是那样冰冷无情,浅色的虹膜类似电光一般亮起,敛藏着危险的杀意。 “那座莲台是来自方舟之外的污秽之物,由服药获得感染耐性的人类所层层堆砌。它用活人的大脑空间来当作缓冲中转的平台,一层层侵入到方舟世界的基层。” “...活人?” “只有活人的脑细胞才具有运算能力,能够认知思考。它大概是神经脉冲技术的大成之果,通过植入脉冲针来把硬件原本的意识归束在一个角落里,看来神罗过去的经验好好派上用场了啊。” 过去的项目经验也包含了萨菲罗斯,从萨菲罗斯身上得到的经验,也是培育莲台的养料。克劳德的话挤在喉头,眼睁睁地看着萨菲罗斯在翻手之间控制着四周的一切,肆意将路边的行人抹消成粒子,然后再轻易重塑成不同的样子。 “从很早以前,我就觉得我是不同的。但究竟是哪里不同?是因为我的力量远超常人,还是因为我得到的那些......在神罗中独一无二的嘉奖。”萨菲罗斯忽然转头勾起嘴角,对着远处的人肉莲台眯了眯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开始做梦,梦到神罗之外的地方,有时候梦境中是冰川雪山,有时候是宇宙里的尘埃星辰。我看到那些星球掩藏在黑暗里,庞大且无边,而我从它们之间驶过,一路看尽了银河倾泻。” 萨菲罗斯醒来后会去图书馆里寻找与梦境相关的资料集,只是再细致的图文与映画也无法与梦境中的体验相提并论。萨菲罗斯看完总会有些不甘心,但可惜的是,无论他能做怎样无拘无束的梦,醒来后他从来都不可能得到那样的机会。于是他开始思考,如果他的人生一眼看的到尽头,是注定要锈死在神罗的兵刃,那他的生命是否拥有意义。 得不到答案的思索在那段日子里几乎像是一种癔症,时不时会让他的头颅隐隐作痛。但医疗部的体检单一直说他很健康,从头到脚都是完美无缺的,关于他头疼的情况也是寥寥几句一笔带过了。 他很健康,一如既往地锋利雪亮,所有人都是这样觉得的,萨菲罗斯自己也理不清楚,只想着也许是自己思虑地太多了。可神罗是世界权力的中心,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梦想。作为神罗顶级的军官,他只需要忠诚地工作就能衣食无忧,相比之下迷茫几乎是一种无病呻吟。 于是萨菲罗斯便一边摒弃着困惑,一边继续做梦。他梦了许久,苦恼了许久,等了不知多少年岁,最终等来了命运轮转的那一刻。 锁链绷断了,原来他的痛苦是被人为投下的慢性毒药。他第一次得到了旅行的机会,不是单纯地为任务而移动,而是跟着金色的飞鸟疾驰在逃离米德加州的沿海公路上。那一天的日光是萨菲罗斯过去从未看过的明亮,海岸的浪潮声听起来像循环往复的欢呼,连旅馆中那只老掉牙的水龙头都有些别致。 克劳德仔细听着每一个字,垂头不语。他过去为加入神罗而做过无数努力,也许这些在萨菲罗斯眼中都是不可理喻的笑话,哪怕是他自己回头看去,也会觉得那些日子格外讽刺。 只是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那个目标,那个方向是错的吗?他的人生与萨菲罗斯截然不同,他理想的终点是萨菲罗斯出生的起点,可他们的生命本该是两辆互不相交的列车,却在相向行驶时剐蹭在了一起。 这一点路法斯说对了,过去的萨菲罗斯是他熟悉的陌生人,但是萨菲罗斯正亲口告诉他,讲述连神罗都不知道的往事。所以路法斯也有欺瞒的地方,对吧?克劳德无意识地将它们比较一番,惊觉即使自己坚定地想要相信萨菲罗斯,刻意忽视着萨菲罗斯表现出的怪异之处,内心已然在路法斯的啃噬中蛀出孔洞。 “那天之后神罗没有安排追兵,你认为是仁慈吗?”萨菲罗斯的手指摩擦过刀锋,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不是,大概。” “那个时候路法斯需要他父亲的兵刃从神罗消失,只有这样,他才有更大的机会坐上那个至高的位置。不过之后他大概就发现要面对的烂摊子远超想象,而这个时候他一定开始后悔了吧。因为我这里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这群烦人的鬣狗才一直尾随其后,等着觅食腐肉。” 萨菲罗斯笑着耸了耸肩膀,随即邀请克劳德跟他一起在街道之中漫步,克劳德沉重地踩在地上,迈过横亘在马路上的断裂路牌。坑坑洼洼的马路与人行道上忽然多了许多衣着破烂的人,如雨后春笋般从地上骤然钻出,然后生动地嬉笑怒骂起来。 他一定来过这里,克劳德在混乱的人群中反而清醒起来,在看到某间不断有人涌入的破烂大院时马上意识到,这里正是巴诺拉,那间院子是他和萨菲罗斯曾经踏入过的黑市。 黑市和过去一样,有个男人把守着入口。萨菲罗斯看也不看,依旧径直从守门人的边上路过,克劳德跟在男人身后莫名有些忐忑,刚踏出一步,果然被守门人又一次拦了下来。 历史再度重演,守门人讥讽他的外貌,肆意妄为地向他索要好处。克劳德没有搭理针对自己的要求,而是看向萨菲罗斯的背影,然后用过去不曾拥有的熟练身手将守门人向门外摔去。 简直像在演出,克劳德默想着走进广场,亲手打飞了从二楼射向他后背的小刀。即使细节上有所不同,但结果上没有任何的差别,所有人都在按照剧本的排布一般尽忠职守,连一丝分歧都不曾存在。 他们照旧走进了院子,从无数道审视的视线中路过,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后,听到了那个关于太岁的悬赏任务。萨菲罗斯在同一时刻把同一块石头砸向二楼,克劳德这次没有与同桌的其他人搭话,而是专注地看着石块击穿发布悬赏的兜帽人影。 兜帽人影的面具开了个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说话的声音未停,只是变得断断续续,声线带了极其明显的滋啦声。 重复......条件......重复......条件...... 人群一片哗然,克劳德也站起身来,向二楼更深处的地方看去。“是个机器人,它是口舌。” “你猜到了。”萨菲罗斯忽然起身向远处的楼梯走去,向上的阶梯掩藏在一道闭锁的安全门后,克劳德那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现在回头去探索的感觉有些奇怪。他们在翻阅过去,克劳德不知该如何形容,未知的怪诞带来的并不是新奇和喜悦,竟像不安和惶恐。 两人顺着黑暗的楼梯间一层层攀登,掠过一道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最终走进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从这扇门开始,直到道路尽头的那间屋子,整条走廊排列了许多组持枪守卫。他们有些在站岗,有些则在四处巡逻,每个人都全副武装。 克劳德本能想要寻找掩体,而萨菲罗斯与迎面走来的守卫打了照面,光明正大地与其擦肩而过。 萨菲罗斯在路过后,回首向满脸困惑的克劳德解释道:“他们是记忆的结合体,而在那段记忆之中并没有发生入侵事件,所以他们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反应。” “记忆?但我们也没有来过这里。”那些守卫像拥有实体的投影,看起来逼真,可终究是假的,他们的现在只是在循环过去。克劳德皱起眉头,测试守卫真的对他毫无反应后,快步闯了过去。 “这不是我们的记忆。拥有方舟因子的人,就等同于成为方舟失散的一部分,在他们死后,所拥有的记忆、知识和思维便会储存在方舟之中,成为方舟的资料。它们是方舟世界的子民。” 新人类拥有方舟因子,所以因为新人类基因病毒而诞生的丧尸也都拥有方舟因子,这件事爱丽丝和路法斯都证实过了。克劳德前不久才看到那些行人被随意生成抹除的模样,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恐惧。“我也会变成这样吗?变成一段......资料。”变成一段映像,徘徊在某个角落里,呆傻地重复做过的事情。 “不用担心,我会救你。在我们的约定之所建成的时候,方舟会是我们的归宿。”萨菲罗斯闻言轻柔而耐心地拉过克劳德的手掌,扣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前方的门。门内的装潢在巴诺拉这片焦土上显得有些奢华,四面皮质的沙发环绕着大理石雕琢的桌台,桌台上摆放着一只玻璃烟灰缸。 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全是克劳德见过的几张面孔,曾、杰内西斯、青沙帮的匪头,还有曾在尼福尔海姆据点做末日预言的男人。萨菲罗斯关上房门,跟克劳德一起围绕沙发走了一圈,似乎对屋子里出现的任何人都不感到意外。 克劳德多看了预言者一眼,停伫在杰内西斯的沙发背后,听到四人在商谈着重要的事情,关于巴诺拉这座城市中所有半感染者、平民和新人类的处理方式。 曾先生是其中最注重礼节的一位,哪怕其余三人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散漫和失礼,他依然使用了客套的敬语。“根据巴诺拉的大群试验样本,我们的研究进程有了新的发展,只要能得到太岁,也许在下一批型号的药物中,我们就能将病毒对人体的侵蚀速度减缓到以年为单位。” 杰内西斯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放下手中的读物,握住自己的左臂。“所以,它能够对新人类起效了吗?” “很遗憾,依然没有效用。但如果我们能完成那个计划,也许就能直接控制方舟因子带来的影响。”曾先生的声音毫无起伏,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就被一道粗野的声音打断了。 “别说那些屁话了,鸡仔。按照交易,老子帮你们搞人,你们提供药和物资。现在老子已经给你们置办了足够多的货,你们却在糊弄老子。”匪头几乎是在破口大骂,同时在空气里挥舞着手中的匕首。“那个任务没人能完成,昂?你们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拿那该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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