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扎克斯突然跳起来,说如果有原材料他可以小露一手。杰内西斯扑哧笑出声来,萨菲罗斯也怀疑地看着他。扎克斯是安吉尔的好徒弟,虽然安吉尔做了一手好菜,但杰内西斯确定他没把这项技能传授给弟子。 但如果订不到现成菜品,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确实是自给自足。我提出一个方案,也许我们四个人可以一起回家里,母亲会乐意为将军们效劳的。 这个方案被其余三个人一起拒绝了,他们认为为庆祝而举办的聚会居然需要当事人来善后实在是不能接受。萨菲罗斯立刻安排了分工,他去买蔬菜,扎克斯去买肉和饮料,杰内西斯去买米和调料,我被留在将军家中看门,这像一场匪夷所思的军事演练,两个高级军官和一个骨干分头行动,逐一攻破险要的堡垒。 半个小时后,三个凯旋的男人挤在厨房里,把袋子里的战利品一一扔进水槽。 杰内西斯把手机固定在高处的架子上,让他们请的场外援助安吉尔把控现场。我趴在镂空的桌台上观摩着,因为对做饭一窍不通,此时加入只会添乱。 “一杯水三杯米。”扎克斯念叨着,把四个米杯小心翼翼地塞进黑色机器。 “为什么是三杯,我们有四个人啊?”杰内西斯扭头对着手机摄像头问道。 我注意到客厅电视仍和杰内西斯的手机同步显示,屏幕中的安吉尔将军呆若木鸡。 萨菲罗斯翻出了说明书,皱着眉头把黑色机器移开。“扎克斯,这是空气炸锅,不能焖饭。” 紧接着他从柜子里拉出一口高压锅,重新放进去五个米杯,然后把高压锅盖扣上,用手机搜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安吉尔将军露出痛苦的表情。“收手吧,将军们。你们不如堆个篝火再去抓两只兔子。” 我往后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安吉尔将军痛定思过,给我们提出了最便捷的菜式——火锅。 ———— 克劳德眼巴巴地盯着上下翻腾的肉片,拿着勺子半刻没有动手。他想要那个,却又不肯开口,因为顾及在场还有两位“上司”。我与杰内西斯,是的,扎克斯不在此列。 “已经熟了,可以捞了。”我伸出漏勺,把半锅肉片拢起来,一次全部捞起移向自己的盘子。另一把勺子迅速伸过来拦截住我,是杰内西斯。他用力敲打着我勺柄,意图从满乘的小船上打劫。我们的行为演变成无声的械斗,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直到堆在最上层的肉片被振飞出去。一个盘子从旁边伸过来接住了它,克劳德缩回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把它吞进嘴里。 “嚯吼,干得不错啊新兵,全面开战了。”杰内西斯趁机又敲下一块鱼肉,心满意足地把它摆进自己的碟子。 克劳德很快就不再拘束了,他会主动从锅里抢走他想要的食物,并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在奇怪的行为游戏上较劲。除了我。 我静静地啜饮杯子中的饮料,感受奇妙的心情流淌在胸膛里。我不需要他的敬仰,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从人海里抓一个过客都能得到的感情无法长久停留在我的印象中。他的亲近与脾性可以展示给其他的任何人,唯独在与我相处时像套了一层外皮。 像被千万只蚂蚁噬咬般细微又绵延的瘙痒让人难以忽视。我从不在意他人怎样看我,但我注视某人时,我需要他同样也注视着我,我要他和我怀抱同样的感情。 随手转着空了的饮料瓶子,我在右下方看到了他的标签,那是居然酒精饮品。 —————— 将军醉了,很不可思议,那是几瓶荔枝饮料,里面掺杂了酒精,但度数不高,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现它藏在背后的标签。 “啊,那家伙确实从来不喝酒。”杰内西斯咂了下嘴,吃饱喝足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一片狼藉的客厅。 扎克斯说要补偿今天的失误,主动收拾起碗筷,把带着汤汁的盘子摞在一起搬去了厨房。 于是只留下了我和萨菲罗斯在客厅,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到腰间,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听说有些人在醉酒后身体会条件反射攻击靠近的其他个体,我小心又缓慢地靠近他,尝试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万幸的是他毫无动静,不幸的也是他毫无动静。我试图喊醒他去卧室休息,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在神游天外了。 我对比了一下我们的身量,放弃了横抱的搬运方式。用肩膀抵住他的胳膊,我犹豫了下虚环住他的腰,想把他拉起来。等到微微起身后,我立刻重心不稳被他连带着摔回沙发上。他比我想的要更重一些,此时完全顾不上礼仪,我用尽力气环住他的躯干。因为勾不到他的肩膀,我只能把自己当成一根拐杖,让他将重量压在我的身上。 一步步艰难地前进,等费尽心思把他送去二楼的卧室,我的衣服被扯得快要蹦开扣子。就差一点点,我的腿已经开始颤抖,费劲地来到床边,半跪着把肩上温热的躯体卸下来时,我都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但我依旧无法离开,因为将军正死死抓着我的手腕。 —————— 我从不喜欢喝酒,酒精会让我的思考变得迟钝,影响对环境的感知。事实上我的身体对废物的代谢率很高,从理论来讲,我的酒量是比常人要好上许多的。我只是想做一个测试,杰内西斯大概想到了,所以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个斜眼。 看克劳德努力搬运我的模样十分有趣,他现在还没到一米七,四肢的肌肉线条也流畅优美。我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时,能感受到年轻人轻轻地颤抖着。 他似乎只有在我醒着时才那样生疏,当我握紧他的手腕时,他脸上浮现的惊诧羞恼十分生动。我半眯着眼把他拽到身边,想看他如何反应。 如我所料,他先是一副受惊的样子,但很快就安定下来。他小心翼翼地侧躺下来,用懵懂的眼神扫着我的脸颊。浅而柔地呼吸着,他出人意料地凑近了些,用指腹轻轻地拈起我的一缕发尾,紧接着松开它们,用更迟缓的动作触了触我的鼻子。 我任由少年继续他出格的动作,精神触须告诉我他现在非常激动,也很忐忑不安。那孩子咬咬嘴唇,好像做了什么决定,整个上身探过来,用鼻子靠在我的颈侧,用力地嗅了嗅。 克劳德没有成为哨兵,却在闻我的气味。没有被冒犯的气愤,我反而有些好笑。每个向导都会散发独特的信香,被提炼后就是向导素,我也不例外。虽然会定期为塔提供向导素,但那都是经过抽血的方式提炼出药品,从未有人大胆到直接用鼻子靠近我的腺体。 不如说,没有人敢以向导这个人格身份来对待萨菲罗斯这柄高高在上的刀刃。 从晚餐开始浮起的不悦感终于消散下去,我想我对他应该是不同的,他所有的小心谨慎全部源于他藏匿的小心思。但既然敢悄悄偷闻我的气味,那就要付出一定的报酬。 我佯装熟睡,紧紧圈住他。 —————— 我做得最烂的决定就是偷偷闻了萨菲罗斯先生的气味,被禁锢在他的臂弯变成抱枕时,我紧张得动也不敢动。 前两天与扎克斯练习时,我曾见他吃过一个药片。他告诉我那是向导素,从向导的血液中提取出来,每个没有结合对象的哨兵都需要定期服用它们。我从没见过那个药片,奇怪于他的必需性,于是扎克斯又解释了一大段内容。 他说向导的数量更少一些,像杰内西斯与安吉尔那种精神契合度高的结对很珍贵,很多哨兵是没机会遇到和自己匹配的向导的。 我先诧异于杰内西斯将军和安吉尔将军居然是那种关系,接着又想到了萨菲罗斯将军。将军那样优秀的向导,一定有很多追求者。扎克斯哀叹一声,说我是完全不懂。向导啊,要那种温柔体贴漂亮善解人意,会激发哨兵保护欲的才是大部分人的理想型,最好气味是草莓味。 当我看到将军毫无防备地侧卧在床上时,一根弦就被紧绷地拉了起来。我确定我很尊敬将军,但我确实太好奇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将军可能也是草莓味的。 他待我很好,但清醒时总带着高不可攀的光环。他在云巅,我在山底,而他又偏偏是引领我前进的指导者。也许我可以向其他士兵炫耀他赠予我的帮助,但理智深处又认为这一切都是他无关紧要的随性留恩,他可以这样帮助任何一个人,而我只是碰巧被他看见,拿起来放进兜里,但随时可以扔掉的沙子。 如果不想被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 但也许在他睡梦中我可以悄悄地接近他,不再抗拒他带给我的吸引力,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切。我从善如流地跟从了内心,于是凑上去嗅了嗅,发现自己什么也感知不到。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我想如果我是哨兵的话,一定就能闻到了吧。如果是我是哨兵的话,也许就可以加入将军麾下。如果我是哨兵的话,应该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吧。 我第一次失去耐心,如此迫切地想要立刻觉醒。 等了许久也没见将军有放开我的趋势,我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第20章 穿着破烂外套的小孩们在街道上胡闹,短小的四肢快速摆动,在沙土上留下一排脚印。 领头的红外套孩子王从路上捡起打满补丁的皮球,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朝躲在长椅后的落单男童扔去。 孤僻的男童被结实的皮球砸了七荤八素,他瘪起嘴,抱着头又移走一些,想远离结伴的小团体。但剩下的顽童却被煽动了,他们从地上捡起些小石子,向男孩投射过去。男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收获了数份打击,他只顾着离开,左脚踩到了鞋带,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哈哈哈,看他笨死了!”稚嫩的笑声立刻响了起来,同龄人开怀地嘲笑着他。男孩鼻头一酸,强忍疼痛爬起来,朝下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靴子。 是集散地新来的外人,大人们都额外叮嘱过自家孩子要远离他,所以小孩们不消一刻就鸟兽俱散了。 “……”克劳德揉着太阳穴,想把倒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 单独留下的男孩瑟缩了一下,努力靠自己重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营帐群里走去。 看来是被惧怕了。克劳德深知流民对自己的戒备,就随便找了块大石墩子坐下,看小男孩焦急地往回走。他的听觉依旧很敏锐,只是不知为何会听到奇怪的自语声,甚至能精准猜测到某间营帐里有个害怕的女人。是的,她真的很恐惧,还伴随着绝望和悲伤。 他疑惑地拍拍脑袋,紧盯着情绪传来的方向,感知到了异常的精神力波动。他的感觉是对的,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冲出帐篷,美目含泪的四处寻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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