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克劳德。让我来帮你斩断所有的杂念。” 第24章 警报疯狂鸣响着,和人们尖锐的嘶喊呼应,高分贝的音量迅速响彻整座楼层。实验室里一片狼藉,破碎的复合材料与金属碎片散落一地,浸泡在缓缓流动的血液中,和肉屑混在一起。 萨菲罗斯根本就不在乎肉身,黑魔石才是他来到神罗的原因。克劳德麻木地感受着一切。他被关在精神图景中,依旧能看到所有的画面,听到所有的声音。当萨菲罗斯控制他的身躯劈开宝条时,就连血液飞溅到了脸上时温热的触感都如出一辙。哨兵的胃绞了起来,铁腥味源源不断飘进鼻子,流进唇缝的血液让他恶心到想吐。 结合的哨兵与向导之间有绝顶的默契和吸引力,萨菲罗斯的掌控细致入微,让哨兵的身体沉溺在支配下。被操控还会获得满足感,没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事了。 黑魔石发着不详的昏光,克劳德眼睁睁看到他的脚向前迈进,抬起手掌贴了上去。一瞬间,禁制被解除了,精神图景中的一切开始轰然崩塌,萨菲罗斯漂浮在天空中,以超脱认知的姿态吞噬了星体的残渣,然后降临在哨兵的同一水平线上。 消逝,重构。克劳德感受到一股与男人相似的力量正侵蚀着他的世界,它们坚定而强硬地把所到之处变成一摊漆黑的沼泽。浓稠的暗色天幕缓缓流淌向地面,汇聚的大流经过克劳德的脚下后分裂出数条枝干,产生的新河道又各自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密密麻麻的网路蜿蜒着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那些人,是你做的。” “我一直在你身边,你知道的。”男人的身躯被粒子缠绕着,他银发的末端在一点点变成黑色的一部分,溶解成无形的能量。“克劳德,你不应该问你做了什么,而是我们做了什么。” 哨兵紧紧咬着唇,直到它变得毫无血色。“所以宝条说对了。” 萨菲罗斯不置可否的引导他的哨兵看向蔓延的黑色根系,里面每个分叉点都有一个小小的绿色光印,若不注意就会被忽略。 “那个是我们的记号,它会随着你的行动一传十,十传百,直到把所有人都串联起来。有些个体天生容易被侵蚀,他们崩坏的速度要更快一些。”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嘲弄生命是如此羸弱。 他不过是做了举手之劳而已,百年前把星痕病散播的代行者将再次让戏剧重演,不同之处在于星痕病是带着机遇的考验,人类抓住它进化出新的分支。若原本名为萨菲罗斯的古神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坠落的冒险者,那如今曾作为人类的萨菲罗斯就抱着纯粹的毁灭性。他要用黑魔石增幅自己的精神力,然后把所有系在绳子上的生命一举烧光。 克劳德似乎能看到无数人的皮肤会变得苍白,无数声音会沉默,未来的世界一片血流成河。这些人里会有爱丽丝、扎克斯、蒂法和每一张他见过的脸。他们都会死去,只是因为自己结识了他们。他开始痛恨自己,如果克劳德不存在,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如果你想报复神罗,其他人是无辜的吧?!” 他们并不无辜,萨菲罗斯狠厉地轻笑着。他们屈从,他们自私,他们自视甚高,没有人比向导更了解欲望的肆意了。他知道人类曾向他索求的一切,乞求的幸福和快乐之下掩埋着血盆大口。但萨菲罗斯早已不在乎了,他们的存亡对他来讲无关紧要,只是唯一被选择的克劳德有留在他身边的义务,然而那些卑劣的生物却不停地干扰着少年的情感,左右着他的判断。 所以他们应该消失。 萨菲罗斯想要的就会义无反顾地夺取,为此,将一切颠倒是不过是弹指间能轻易做出的选择。 克劳德感到荒唐,他能理解憎恶,能理解愤怒,却没想到萨菲罗斯的初衷是支配和占用。 “你什么都看不到……”克劳德闭目凝神,创造出他一直以来构思的武器,那曾花了数个日夜来改进它的方案,最后给它起名为六式。哨兵本来准备在等尘埃落定后找最好的工匠打造出它来,只是看来有些来不及了。 “我确实感到迷茫,萨菲罗斯……但是我知道,我讨厌失去。” 被操纵,被嘲笑,被冷眼相待。哨兵知道世界可以多么冰冷,但细细想来他也得到过火把。它们是爱丽丝种的廖草叶子,也是蒂法送给他的武器,甚至是古留根尾会所里被推到眼前的酒杯。 是时候清算一切了,哨兵挡在所有脉络的前面。萨菲罗斯只有精神存在,如果在这里杀死他,也许能挽救一切。 克劳德忽然想起年少时可笑的梦,现在它实现了。哨兵如愿以偿站在了前将军的旁边,只是他们对立着刀剑相向,无论克劳德能否胜利,等待他的未来都是空虚。 “克劳德,你明明也渴求着我。我是你命定的向导。我想想,人类是把这个叫做爱不是吗?” “……那不是爱……那唯独不可以是爱。” “你在逃避。” “够了,我不是你随手把玩的木偶。”克劳德瞪视着向导,倾尽一生看清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 就像一只在从小被养在羊群中的老虎,无论受过多少温软的熏陶,始终都有着尖牙利齿和捕猎本能,它天生就迥然不同。男人正是如此,他学着做一个人,学到行为天衣无缝,可骨子里仍是一片空白,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明白,他根本就不必如此。掠夺是爱,支配是爱,掌控是爱,除此之外,爱还会是什么。 克劳德喉咙滚动,埋葬了最后一丝侥幸。他承受着所有沉重的枷锁,责任、道德、负罪感,再加上来自萨菲罗斯密不透风的“爱”。他已经寸步难行,唯有在此刻一刀两断,才能让他获得喘息的机会。 萨菲罗斯垂眸看着克劳德,他心爱的小鸟长出了坚强的羽翼,他的湛蓝眼瞳中的倒影仍是自己。可是他注定会失败。 黑魔石被注入了精神力,强大的增幅器开始与萨菲罗斯连通,受到增幅的精神细丝变得坚韧。 “那么来试试吧。” 刀剑久违地碰撞在一起,在精神世界中的二人都不再有任何的顾虑,大刀阔斧地向对方劈砍。克劳德再一次认识到萨菲罗斯的刀有多么快,当你看到锋刃从眼前划过时,下一击已经接踵而至。拥有飞行能力的向导会在闪身滑步后直接跃到空中,用精神力凝结的火焰轰炸哨兵的位置。敏锐的少年拆分开武器,左右开弓格开它们,助跑后猛地跳起,逼近天幕间的男人,和他重新纠缠在一起。 萨菲罗斯在打斗中兴奋起来,克劳德成长得如此强大,让他更忍不住想采集下丰硕的果实。他用技巧向克劳德防御死角发动的斩击划出艳丽的伤口,少年被挑起后露出的隐忍表情让他禁不住想看更多。刺伤和捅穿的攻击展露了他的癖好,向导喜欢刀没入哨兵身体后产生的阻顿感,侵占带来的满足感让他眼睛发亮。渴血的正宗是没有刀鞘的,而它在进入克劳德身体时获得了安宁。这种时候,克劳德反击带来的伤口都是愉悦的。 “唔……” 左侧肩膀再次被洞穿,哨兵痛苦地轻哼着。他在与萨菲罗斯的厮杀中多了好几个刀口,精神的疼痛反而更加直接。他能对萨菲罗斯造成伤害,但男人好像完全不在乎。向导的意识体不会流血,受伤的地方簌簌地飘着黑砂。 萨菲罗斯在等,直到黑色溪流的蔓延停止。接下来他只要发出指令,震荡就会传过所有通路,破坏一切意识。 没有时间了,克劳德终于意识到和男人的缠斗没有意义。 “我是碎片,是原本萨菲罗斯遗留在人间的代行者,对于你们来讲是没有区别的。”向导停下攻击的脚步,看着绝望的克劳德。“我不会死去,只会回归,回归的我仍然是萨菲罗斯。而你也一样,你将会和我一起,我们才是同一阵线,不必为他们而烦恼。” 就像是玩家用自己本名建的一个账号角色,他面前的生物是萨菲罗斯用人能理解的形态所捏造出的碎片。克劳德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不可能抹杀高于认知的存在,但他想也许还有一个选择。 他感到嘲讽,整个族群的生死存亡,居然只要一个人的生死就可以决定。哨兵无法杀死他的向导,但他一定要挽救所有因他而起的缘。是了,克劳德的存在是由他们所有的人填充起来的,那些经历,拥有过的那些关系,他们不曾是假的。所有的一切堆叠起来,加上站在这里的两个意识,把它们糅合进骨肉里,这才构筑了克劳德这个存在。 要让身体摆脱萨菲罗斯的控制,只要一瞬间就好。 金发哨兵看向向导的美丽蛇瞳,握紧武器再次冲上去。萨菲罗斯闲庭信步的原地站着,任由少年从各个方向闪现攻击。精巧的巨剑最终从上空砸向男人的面门,正宗当的一声顶了上去,两股力量互不相让地抵在一起。 “该和他们告别了,克劳德。” “确实该告别了。”哨兵苦涩地抽动着喉咙,面容没有半分犹豫,手指轻扣拉开剑格的机关。一柄小一些的辅剑从完整大剑上掉了下来,它在下落的瞬间被哨兵抬起的膝盖用力猛踹,飞快地破空而去,插进男人的胸口。萨菲罗斯的受伤的躯干立刻开始风化,他惊诧地顿住,对克劳德的执着感到意外。关键的伤害让他作为精神体的形态更加离散,但正如先前所说的,消散不会是他的结局。 越发不稳定的碎片被原身加速吸引,精神力被从哨兵身上抽出一部分,在回归的浪潮中,萨菲罗斯的完美控制出现了破绽。 凭借着短暂的自由,克劳德拿回身体的主权扑倒在地,果断地用一片碎裂的铁皮割开了自己的喉咙。深色的液体疯狂涌出,染透了他的上衣。感官清晰捕捉着皮开肉绽的痛苦,让他细细品味着死亡的感觉。也许两百年前的他也是这样死去的。 只要枢纽不见了,那么所以以此连接的脉络就会分崩离析。 困倦和疲惫一起泛了上来,克劳德仰躺着,不自觉地想起很多可有可无的小事。直到生命走到尽头,他才能坦然地承认自己感到不舍。他隐藏的怀恋和找不到容身之处的不安会一起被埋葬,他发现自己最想当的果然还是尼布尔海姆的乡下青年。 克劳德费力地睁着眼,看到勉强显形的萨菲罗斯瞪大的双眼。男人的身躯破洞百出,似乎马上要烟消云散。宿主的重伤让精神体的存在方式无以为继,他将要回到他高不可攀的天上去,继续他俯瞰万物的无尽一生,几十年对他来说一定无关痛痒。克劳德慢慢合上眼,想着一般人绝没有机会和古神化身纠缠不清,自己的生活过得这样跌宕起伏,倒也不算亏。 只是真少见,原来他竟然会慌乱。 “很遗憾……你的……计划……失败了。”生命流逝的感觉就像沙从指缝滑下,克劳德在最后问了那人一个问题,“我对你……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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