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专门叫我留下来想要说给我听的话吗?”布鲁斯说。“那么我可以在这里回答说,没关系,超人。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然后我们可以就此散会……” “不是!”克拉克再一次地打断了他。但是布鲁斯看起来比他更不耐烦。现在,他在将他对什么事情感到厌恶,不是那种他生气了他在闹别扭,而是——他在真心实意地对什么东西感到嫌恶的表情完全地摆在了他的脸上。 “什么?”但是他仍旧在那里,耐着性子,尽可能礼貌地问。 “我……”克拉克说。他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跟布鲁斯谈谈,他必须、并且要尽快地跟布鲁斯谈。 但是他不知道他应该要说什么,他对于此事唯一能够做出的判断,就是他需要跟布鲁斯谈。 并且他们越快,在布鲁斯能够完全把这件事也放进他的面具背后隐藏起来之前,就那样谈得越快越好。 可克拉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原谅你在梦里那样地看待我?我不介意你想要操我?不管你在梦里多么冒犯地对待我我都可以接受——哦,太自大了。 他感觉到一千句一万句话堵在自己的嘴里,而没有哪句能够让布鲁斯明白他到底对此有多么的难过。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终于看起来等不下去了的布鲁斯则干脆地站起了身。 “听好。”然后他一边把手中的纸张在桌面上戳了戳,让它们变成整齐的一大整沓,一边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告诉着克拉克说,“我不对你潜入我的梦境的这件事感到生气,因为我能够理解,你是一个热衷关心他人的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觉得那是有必要的,我对此表示充分的理解与接受。并且我知道你也对我梦境里的东西能够理解与接受。”毕竟是你自己跑到我的梦里去的。布鲁斯的某个部分仿佛在那一刻讥诮——冷酷地讥诮着在说,“毕竟那只是一个梦,而我梦里梦见点什么都不犯法。我认为我们两个可以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然后你可能要对你再三死去这件事向我表示歉意,而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接受了。” 就是这样,布鲁斯说,“我看不出还有任何谈话的必要。” “但是我是真的……布鲁斯。”克拉克在那里,不知所措,甚至无能为力地开口着在说,“我……真的真的对此感到很抱歉。我……我那天晚上看见你……”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碎掉了。 而我却对这样的一件事在那里,无能为力。 这让本来站在那里的布鲁斯看了他,看了更久。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值得为那件事感到抱歉的。”然后,他简单地回应着他说,“如果是说那个,你是我们中真正死掉的人。我认为让一个死掉的人为自己的死感到抱歉是相当愚蠢的。”那没意义,布鲁斯说,更何况,“我相信你比谁都不愿意死的这个想法。我知道你。”布鲁斯在那里,相当轻快而又残忍地说。“我知道你是那种自己死掉了还会担心别人过得好不好,对自己没能多撑一会儿这件事感到特别愧疚的老好人。我知道你。”正因如此。“我宽恕你。”他说,“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话,虽然我得说,我觉得让一个死掉的人向活着的人为自己的死掉道歉本身就是可笑而愚不可及的。”但是,毕竟,他说,“你是那个总得给自己找点什么去道歉的超人嘛。” 他在试图激怒他,克拉克意识到,但是也不一定。因为那就是他刚刚认识时的那个布鲁斯,那个说话刻薄,很不客气,对待任何一个试图跟他打好关系的尝试都会冷漠得径直走开的那个布鲁斯。 他或许就只是把克拉克重新视作了一个普通人。一个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愿意去打交道,就是那样,工作同事呗的普通人。 然而一个人是不会在睡梦中一遍遍地去抚摸,去亲吻自己的工作同事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把那个梦太当回事。”他又看着那样的克拉克几秒,再次又说。那是布鲁斯温柔的一面,虽然刀刀见血,无比冷酷,但是与此同时——也是他知道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既然如此,他绝对会不留情面,如果对方做不到,那么就由他亲自把它给切断开,用最难听的话把它给弄断开的,冷漠无情的那一面。 “我只是梦到了你,”布鲁斯说,“对,然后,怎么?这跟现实里的你有任何的关系吗?” 劝你最好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可是,“我不希望事情变成你跟我只是普通朋友,假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那样。”克拉克说,“我希望,布鲁斯……” 我希望能够跟你和好。 他有什么样的脸面去说那种话呢?难道超人第一次第二次死掉的时候,布鲁斯没有主动找到他,没有拥抱他,没有告诉他,“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这样的话吗?难道他没有再爱他?难道他没有一次一次地接受并且把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吞咽回去,假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地对一切都闭口不提?他难道没有跟他和好过?却偏偏要到这种一切都已经被磨平了,磨得甚至连圆润的部分都不剩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渣尘的这样的时刻? 克拉克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的自己厚颜无耻。 但是他也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倘若他这次放手,布鲁斯就真的会飘走了。 不是终于摆脱了克拉克死亡的这个诅咒,可以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的那种飘走,而是飘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自己把自己毁灭,自己把自己折磨,让一些蝙蝠侠的盔甲下,本身就已经快要熄灭的活生生的东西被彻底地扼杀掉的最后的飘走。 那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 而克拉克不能够就那么放开他。 “我想要……”克拉克在那里,他拽着布鲁斯披风的一角,相当迟疑但是却坚决地开口,在那里缓声地说,“我想要跟你亲吻,”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不知道,他只能诚实地说出他心里那一刻在想的,“我想要跟你拥抱。我想要让你再也不要因为我的事感到分毫的痛苦。”我想要为你制造一场奇迹,克拉克说,“因为你看,我的一生都在不停地引发着奇迹。”世界把各式各样的选择摆在超人面前,他们会说,你要么救这个,要么救那个,但是你只能选一个。“我会在那样的时刻说我不做选择,我两个全都要。”那么为什么超人不能够在保护每一个人,和不再伤布鲁斯的心的选择中说他两个全都要?“我会……我想……我不是……”他说,“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不管那要付出我多少的代价。” 我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献给你,布鲁斯。因为世界已经获得了我太多的东西。“我一直在把那么多的东西拿出去,”克拉克说,“但是我想留一点。” 留一点给克拉克自己。 留一点给克拉克所爱的人。 他其实有那么多的念头,那么多的想法。 “布鲁斯几乎是把他的心都献给了你。”那是他第一次死后,当他复活,当他回来,某一次,他跟夜翼遇见,两个人一起坐在屋顶上叙旧时,那个男孩突然对着他说的。“你知道对于他来说事情会有多么的艰难……那些围绕着他的人总是在不停地死掉。” 你也好,杰森也好,还有他父母也好。 他们总是会突然地离开布鲁斯,一次接着一次。 “但是你对于布鲁斯来说总是很特殊,”他说,“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从死亡中回归到现实,在他眼前活生生地复活——并没有被死亡所改变,并没有因此成为与原先不同的另一个人的非常的特殊。”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给了你。 那种已经筋疲力尽的人,知道所有付出的爱都只是会让自己有朝一日更加痛苦的人仍旧想要付出的,小心翼翼的爱。 “……我会尽力不要让他再次失望的。”而克拉克在那个时候对着迪克开口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会尽力。” 但是他又一次地让布鲁斯感到失望了。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死亡不仅折磨着将要死去的人,他同样折磨的还有目睹着它发生的人。有人曾经说死亡这种事人的一生中能够经历一次,因为一旦经历过那一次,人就绝对不会想再经历如此痛苦而恐怖的第二次。 但是对于那些爱着亲近的人的人来讲,这件事情又何尝不会是如此。 你只能对一个心爱的人的死哀悼那么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心不可能在这种基础上再以同样的痛彻心扉去哀悼第二次。而当这件事变成了第三次第四次,深深的麻木感就会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的方式向人再一次地袭来。 据说人是会发疯的。 不管是人也好,动物也好,当你把他们关进一个实验室,然后让他们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周遭的事带来任何的改变,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避免一个注定会要发生的结果时。 人是会为此而发疯的。 而到了那个时候,人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不要再爱了。 “我希望你别爱我了。”那一刻,克拉克在那里说,“如果那能让你觉得好受一些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爱我了。” 但是很奇怪,布鲁斯是个很顽固的人,是个明明已经失去知觉了,已经不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意义了,却还要牢牢地拽着那已经割伤了手的风筝的线。 他其实早就不记得那消失在空中的风筝是什么样子了,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还要牢牢地去拽着它。但是因为那根线还在他的手里,所以他就顽固地,死死地拽住了他。 “别再爱我了,布鲁斯。”所以克拉克在那个时候看着布鲁斯的眼睛在说,“不要再爱我了。” 你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去做,你还有那么多的人可以去爱。 换个不会随随便便地死掉,然后又复活回来,然后再次死掉的人,一定会来得更好。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说得真心实意,但是当他说完时,他只是意识到布鲁斯的沉默,一种几乎是在沉默中被压抑着的暴怒,他看着黑暗骑士的手在桌上紧紧地蜷了起来,在那一刻,他毫无反应的动作几乎是在另一种意义上疯狂地气得颤抖。 “你说完了。”布鲁斯说。 “嗯。”克拉克回答,“我说完了。”他已经把所有他能说的话,他想说的话,他能够想到的话全都说尽了。 “那我就回去了。”布鲁斯说。 “布鲁斯……” “烦人,闭嘴。”他在那一刻嘶嘶地发出了声音呵斥他。“我觉得你最好学会什么叫做有廉耻,什么叫做管好你自己的事,超人。” “但是现实是你在为此感到痛苦……” “我有没有感受到痛苦这件事关你什么事。”布鲁斯回答,“我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要不要拉一根风筝线到底关你什么事?”你不要因为我在梦里梦到了你就认为你可以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布鲁斯说,“你不觉得你的这种态度很高傲吗?就像是觉得自己很高尚一样地在那里……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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