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NOUCHI被颠簸得全身酸痛,爬出车厢一看已经到了家小农庄门口。 “伊索诺,给他喝点水再吃点东西,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路上会很颠簸。” 艾西斯一边吩咐一边自己也打开水壶,一仰头全灌进喉咙,然後拿过一块面包大口大口吃了下去。JONOUCHI从来没见过她这般狼吞虎咽样子,这下子可算是开了眼界。当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唇干得起皮,接过伊索诺的水也赶紧猛灌,几片味道实在不怎麽样的面包亦囫囵吞了下去,而这一小段时间内这家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小农庄已有几个人牵了骏马出来,把驴换下。 “祝你们好运。”那些人说,然後恭恭敬敬地行礼。 伊索诺一扬鞭,几匹马一起飞驰起来,颠得JONOUCHI差点把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这种车要速度就别指望平稳了,忍忍吧。”艾西斯嘴上这麽说,其实看上去比JONOUCHI好不了多少,但她还是探出头催伊索诺再加快速度,好像担心松了绑的JONOUCHI会突然跳出去一样。 “我们是去哪里?” “孟菲斯。” “孟菲斯?” “SETO和我的军队在那里。” “啊?” “很奇怪吗?” “呃……不是,以前在SETO身边帮他管理过这方面,不知道你有军队。” “陛下也不知道,我只是给自己多留了几条路。” JONOUCHI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些军队是在皇宫的编制外……难道说仅仅效忠於艾西斯? “效忠应该效忠的。”艾西斯替他回答,当然答了等於没答。 “那麽,SETO的军队也是这种?” “不是,是原来属於他的军队。” “他的兵权不是已经被收回了麽?” 女神官轻轻地笑了起来,像一束美丽的月光。 “任何权力,如果是说收回就收回的,那所谓的威望难道是见鬼的?” 她的风轻云淡与自信,好像是在嘲讽所谓皇位也不过是当权者给自己脸上添金的玩意儿罢了。 “你那麽有把握?”於是小心翼翼发问。 “没有。” JONOUCHI直接无语。 他其实很想问西斯卡会怎麽样,但在开口前却突然明白过来,现在问这种问题,恐怕也只是给这个一直以来都站在帝国权力巅峰的女人图添烦恼而已。 艾西斯也不多言,她算不上冷血,只是在动荡时局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毕竟哪怕是随波逐流都有被暗礁撞成粉身碎骨的危险。 但收拾掉那些突如其来又纷杂强烈的感情後,她终究不可能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即使已经在尸体与废墟上走了这麽久,身体内的血液依然充盈温暖。 是的,哪怕只是是偶尔,人生也总需要一点激情。 她不是没有担心过什麽事,终於把JONOUCHI带离底比斯,皇宫那边,风和日丽还是腥风血雨,该出现的也该出现了。 生命的美丽与完美,他们不应该是一碰到狂风暴雨就选择凋零的娇贵花朵。 ATEM只身一人走在一个废弃神庙的走廊内。 连西蒙都不在了。 是孤身一人走下去的感觉,是如同命定一般无望的旅程。 从一座荒山顶端走进去,黑暗中长长的甬道仿佛永无止境,只是在火把微弱的光里,可以看到周围的墙壁上虽然破败却依然精美绝伦的浮雕。 但与其说是神庙,ATEM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死人也不敢待的坟墓。 阴冷,暗沈,到处都能看到不知道哪里来的扭曲人骨,如果仔细看墙上的文字或壁画,魔鬼的诅咒远多於对神明的赞颂。 已经无法得知到底是谁设计建造了这里,只是年幼时期父亲曾经带自己来过一次。那时候自己尚在无忧无虑的年代,第一次见到这些情景吓得不敢往前走一步,是父亲一半呵斥一半鼓励才鼓足了勇气走到底。 那个尽头……只要是神庙,大体总是供奉著神的。 ATEM把祭台前的几盏灯点燃,蓝紫色的火焰幽幽跃起,像黑夜里隐秘的眼睛。 浓郁无比的香气里,无数的人类头盖骨堆积成一个美丽的项链形状,围绕著黑暗里高耸的神明。 那是一块石板,上面刻著狰狞的神明和布施恶毒的咒语,但是若真要具体说出这个神和皇宫里供奉的三幻神有什麽区别,ATEM却又一时想不出来。 他记得那时候父亲带著自己来到这,近乎虔诚地点燃这些火光诡异的灯,然後朝这个恐怖的神跪下。 阿克卡南王一直是个善良而坚强的人,ATEM记得自己过去从来就没见过他那样绝望的样子。 父亲说,若有诅咒,就请降临到我一个人身上,放过其他人吧。 自己懵懵懂懂地站在一边,完全不理解那个心中永远完美的人为什麽会这样卑微地对著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忏悔,只觉得香气过於厚重,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们自己的神难道不足以保护埃及吗? 身为法老的父亲,难道不是神吗? 他只是知道现在就连那个高大慈祥的人也不在了。 也许诅咒是真实存在的,父亲在那天回去以後就一病不起,之后匆忙的离世,被BAKURA挖出来耀武扬威的棺椁……只不过神明可能没听到老国王的忏悔,帝国悲剧不断延续,他的爱子过早登上腥风血雨的权力顶峰,最信任的弟弟也在他死後倒戈,皇室其他支脉更是七零八落。 父亲,难道真的以为他一个人就能扛下一整个王朝的罪孽? ATEM稳住开始有些失控的心跳,仰起头直视幽蓝火焰中未知的神。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比当年他的父亲跪着的样子要挺拔许多。 “如果死亡和鲜血并不能让您满足……” “如果不能……” 他轻声说。 唇边笑意淡淡,和坐在皇座上的样子并无区别。 法老王不会放下他的剑。 我是东方土地的主人,岂能跪拜邪神。
第8章 二十二 圣城孟菲斯。 即使无与伦比的底比斯雄踞尼罗河中游,也依然不改三角洲南端孟菲斯城的伟大和壮丽。 他们在深夜抵达孟菲斯,JONOUCHI远远地探出头去看,月光冰冷的清辉下,那白色的城墙在夜色中如同某种冷漠却忠贞的诅咒。 进城的时候碰上一队守夜的侍卫,伊索诺解释了几句,对方不放行并要搜查,想必最近戒备相当紧张。JONOUCHI的心脏一阵一阵抽紧,但车厢简单的帘布被撩开,对方与艾西斯四目相对时,他们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有种倒吸一口冷气的感觉。 艾西斯向他们出示了一个雕刻成圣甲虫形状的精美戒指,又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话,对方很快由倒吸一口冷气变成了肃然起敬,为首的那位甚至还派了两个人引导这车上三个人前往住宿的地方。 “是SETO的人。” 艾西斯压低声音对JONOUCHI说,“但是也不要放松警惕。” “你对西斯卡,也总是这样面面俱到地嘱咐吗?” JONOUCHI也学著艾西斯那样压低声音说话,但情不自禁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艾西斯,我不在乎你们口中什麽权力什麽大局,就算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我也只想把我妹妹救出来。” “你只是担心她吗?” “她在你身边这麽久,你对她难道没有感情吗?” “这样,那我问你,你不担心SETO吗?你在他身边也这麽久了,你对他难道没有感情吗?”女神官甚至低低地发出了几声完全听不出感情的笑,“西斯卡,她想杀的可不止法老王一人。我当然不会去质疑SETO那家夥的能力,可是你妹妹想去杀那个你喜欢的人,如果当时你是在场的一个看客,你又会怎麽选择呢,JONOUCHI?” 冷气完全不受控制地直窜脊背。 如果不是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JONOUCHI觉得自己一定会马上避开这个女人,能躲多远躲多远。 那些永远优美而冷静的话语究竟是不是用人类的声带发出来的?这个举止高贵矜持的女人,为什麽能让残忍都带上慈悲的错觉? 琥珀色的眼睛狠狠闭上又睁开,可是眼泪依然止不住地要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湿润的弧线,而且冰冷冷的。 “如果眼泪能让你清醒些,就尽情地哭好了。” 艾西斯伸出手,好像是想替JONOUCHI擦去眼泪,但最後也只是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孩童是无辜的。可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大家都不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可终究什麽都没表露出来。 SETO,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麽。 底比斯的夜晚也很美丽,皇宫里经常举办盛大的宴会,欢庆的火光会像血一样染红月亮。 这是第几天了? 有风吹过国境。 ATEM坐在皇宫最高处的的屋顶上对夜幕缓缓举起酒杯。 葡萄酒深红的汁液在他指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颜色,滴落到千年积木上,沿著黄金缓缓下滑。 他觉得有些累,也记不得是第几天了,更忘记了最近的那次是哪天,就坐在这儿,皇宫的最高处,看残阳西沈,血一样的光线,染红空气中青草的清甜。 视野所能见的,是整个18王朝令人炫目的辉煌,那在异邦人口中属于神迹一般的底比斯,如今正在火光中璀璨而疯狂地燃烧。 他喜欢这样注视自己的都城。 有女人在歌唱,声音圆润嘹亮,缓步抵达高潮的顶端。 太阳再没有升起。 “不想尝一口吗?”微笑著转回头,ATEM对着缓步走向自己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只稍稍抬了下眼睛,便与那双尼罗河都渗透不了的深蓝色眼睛四目相对。 很漂亮,瑰丽得纤尘不染,有时候又会有一种近似月光的奢白。 看不出感情。 看得到所有的感情。 “我记得您并不喜欢喜欢甜葡萄酒。”SETO在一个恭敬的距离间站好,一向不愿意在宫里多待的他却从昨夜起就一直陪着国王。 “偶尔会喜欢吧,尤其是最近。况且,他们也只有甜葡萄酒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喜欢。” 他是法老,但是也很难洞察SETO的不动声色,所以也只能很无奈地诚实回答。 “陛下,在苦涩的岁月里,他们需要甜蜜的奢望。” JONOUCHI离开的第三天,因为日食而被染黑的天空再也没恢复过原本的色彩。 ATEM一开始并没有明白过来为什麽BAKURA突然就像解了禁一样地肆无忌惮,等他明白过来时,该留在底比斯的人早都不知道在哪里了,只有他唯一的大神官还像以往一样站在身旁。 唯一一个。 “皇宫的守卫如何?” “他们是属於陛下指挥的,臣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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