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后,陈名琛即刻命人清理战场,盘点战损,安置伤兵。 陈霂问身边的人:“赵昶何在?人被拿住没有?” 王默休身边小将策马过来,躬身道:“破城之前,赵昶见败局已定,便换了装束,带着剩余亲信从西门逃了,王将军方才已带人去追了。” 陈霂捏了捏拳,考量再三,道:“不能再让赵昶跑了,赵昶一败再败,多半是要逃回老巢,若放他回了益州,便如虎入深林。你去,带两万骑兵,捕杀赵昶残军,势必要斩草除根!” 陈霂说着,朝身后一青年将领睇了一眼,那人立即意会,策马出列。 “末将遵命!” 元南聿一直跟在陈霂身后,他朝那小将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那人不过双十年华,面容英俊,身形修长高大却不粗犷,跨在身下玄色战马之上,清冷孤傲又盛气逼人,宛若是黑夜中的苍鹰。 元南聿对此人略知一二,知他名为王瓒,曾在祝兰亭手下任卫戍司指挥佥事,余下便一概不知。 他见那王瓒立于马上,只在腰间配了把宝剑,与寻常武将不同,此人善使弓箭,一柄龙蛇弓斜挎在肩上,愈发显得英姿飒爽,与众不同。 王瓒领命后便要出发,临行前,元南聿不经意间向他身后箭筒瞄了一眼,见那箭筒中的箭制作怪异,箭身轻巧,箭尾的尾羽却十分稀少,不是一般武将惯用的制式。 同样的箭,元南聿曾在掌中探究琢磨过无数次,已经熟悉到了极点。 就是这样的箭,裹挟着阴毒之气,在燕思空的身后破风而来…… 而后,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元南聿像是被霹雳击中,脑中无数的念头呼啸而过,终至一片空白。 陈霂见他神色不对,唤了他几次,但他整个人都木僵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少顷,元南聿省过了神智,猛然夹紧马腹,扬鞭在马臀上狠狠一抽,乌云踏雪因疼痛“嘶”了一声,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元南聿,你做什么?!” 陈霂见元南聿行事癫狂,根本猜不中他要做什么,对着身后众人惊呼:“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他!” 元南聿的内心热血翻涌,多年前的答案已呼之欲出,陈霂可以侮辱他,背弃他,乃至欺骗他,但如果他动过要燕思空命的心思,他绝不能容忍,也绝不会原谅! 他不敢轻下结论,他不想冤枉陈霂,但现实却让他如毒蛇缠身,恐惧和痛心让他的心脏,乃至整个身体颤抖不已。 乌云踏雪乃当世名驹,寻常战马根本跟不上它的脚力,元南聿见陈霂亲自带人来追他,为甩开他们,愈加发狠地催着马儿狂奔,很快便将来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陈霂今日才知什么是一骑绝尘,一直后悔将此马赠予了他,但他心里再恨,也还是被越甩越远。 他索性不再急着追人,等定下心来,想起元南聿是跟着王瓒走的,大半是要去追赵昶,便命身后人马放慢了速度,从王瓒方才走的官道上追去。 转眼间,日薄西山,暮色苍茫。 陈霂带着人马到了延绥镇地界,一路上并不曾见到元南聿身影,转过眼前山头,却在山后的三岔口遭遇了王瓒的人马。 一阵号角声划破了夜晚的苍穹,只见万千火矢从四面八方倾泻而出,多如猬毛,遮天蔽月,齐向战阵的中央射去,火光顷刻间四散在各处,将整个岔口映的亮如白昼。 赵昶被困在中间,一直高喊着撤退,但他一人根本无力扭转战局,他手下的兵卒们很快便陷入到火海中,惨叫声、呼号声连城一片,刀光血雨的场面宛如炼狱重现。 叛军所带为数不多的辎重已尽数被晟军损毁,徐峰领着众人撤退,但他们被大火围困着,已经溃不成军,连带着王瓒越攻越勇,他们组织的防御,正在一个个被击破。 先头派出的哨探已经回来,来到陈霂面前跪下道:“陛下,属下一路追赶,仍不见元将军下落。” 陈霂大怒:“一群废物!多派些人去,再探!” 他们已经追到此地,仍不见元南聿踪迹,他只身一人,并无亲信跟随,若是此时遭遇敌军,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陈霂又急又惧,他身下的战马仿佛也感知了主人的情绪,呼哧着焦躁地在原处踏地。 “陛下,王瓒正与叛军力战,不若臣现在带人下去助战,势必要将赵昶生擒。”陈名琛怕陈霂再有意外,亲自跟着追到了这里,此时见王瓒正与叛军交战,便向陈霂请战。 陈霂心烦意乱,勉强点头道:“好吧,你去助战,务必小心些!” 陈名琛领命后,便率领人马加入了战阵,方才还胜负难分的战势很快便分明了。 晟军高喊着“降则不杀”,将叛军三面围堵,徐峰护着赵昶,一路拼死厮杀,才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见包围圈越收越紧,徐峰**横扫,接连带倒数人,大吼着“保护王爷”,他身边护卫便快速向他们身边集结。 这些人尽是赵昶亲信,他们豁出性命,与晟军短兵相接,血肉相搏,飞起的血肉残肢,很快便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在徐峰悍不畏死的保护下,眼见又要叫赵昶逃了。王瓒追击过去,用长剑杀退了身边的叛军,他冷眼看向前方,果断从背上取下长弓,搭弦便射,他手中的箭只要一离弦,叛军便应声而亡,一晃十数箭发出,每一支都直中叛军心腔。 赵昶身边的护卫倒地者越来越多,王瓒瞅准时机,一手持弓,一手连拉三箭,瞄准了赵昶的后心。 “嗖——嗖——”,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那三支箭几乎同时并进,如流星一般,夹带着令人胆寒的风声,向着赵昶飞了过去。 盾甲兵一直将赵昶护在中心,第一支箭破风而来时,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就扎在了盾牌的边缘上。 徐峰知道那神射手的厉害,知道抵挡不住,绝望之下将赵昶死死护在身后,企图用身体为他挡箭。 死生之间无人不惧,惊骇之下,徐峰紧闭双目,但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在他身上,随着身后的一声惨叫,赵昶应声倒地。 “王爷!——” 徐峰向赵昶扑去,却已无力再救。 无人看清第二支箭射向了哪里,看的见的,只是最后一支羽箭,那支箭已经刺进了赵昶的胸口,鲜血不断汹涌而出,将他青色的衣衫洇湿成了一片墨色。 陈霂在一旁观战,眼见赵昶中箭,心里不禁赞叹起王瓒箭术之精妙。 战局已定,陈霂心中快慰,却又为寻不到元南聿踪迹而焦虑万分,就在此时,忽听身后诸人一阵惊呼,陈霂寻声望去,登时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一人未着帽盔,手持银枪,一身银色甲胄,星眸剑目,墨色长发迎着凛冽的寒风,在空中肆意张扬,坐下宝驹通身墨黑,只四蹄宛若白雪,那战马奔驰的速度极快,如插翼的飞鸟冲进了战阵里。 “这个混帐!”陈霂口中骂着,却立时紧攥缰绳,催马跟着冲了过去。
第62章 这几人曾在鹤渡岭交过手,徐峰识得来人正是元南聿,他心中大叫不妙,想把赵昶先抽到马上去,元南聿怎肯给他机会,举着**便向他头上劈了下来。 徐峰顺手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刀,举刀用力横挡,将元南聿的攻势挡了回去,而后手腕一转,向着元南聿小腹横刀砍了过去。 陈霂追赶来时,正见元南聿险些避过徐峰的刀锋,陈霂心里又惊又怕,他蹬在马蹬的足尖猛地用力,向空中一跃,落在了元南聿身前。 “有我在,别怕!”陈霂借着落地时的力道,拔剑就向徐峰小腿刺去。 元南聿弃了**,从腰中拔出佩剑,和陈霂一起迎了上去。 陈霂剑法灵活飘逸,出剑极快,向着徐峰脖颈挥了过去,徐峰转动着手腕,架开了陈霂又快又狠的剑锋,一直向后退着。 三人斗了几十招,依旧难分上下。元南聿不比陈霂求胜心切,他故意放慢了出剑的速度,思量着徐峰的破绽,不久见徐峰持刀的虎口处一直不受控制的哆嗦着,便知他已到了强弩之末。 元南聿故意露出个破绽给徐峰,徐峰走投无路,只想尽快甩掉其中一人,举刀便砍杀过来。 机会来了! 方才的破绽以更快的速度转圜回去,破绽即刻变成了杀招! 电光火石之间,三根手指飞向了空中! 一瞬间,徐峰便被卸去了力气,手中长刀掉落在地,再抬头时,陈霂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颈项上,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陈霂身边的兵卒立即扑了上来,将徐峰绑了,其余部众见主帅被俘,也不再抵抗,纷纷扔下手中兵器,弃械投降。 见眼前危机已除,陈霂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他见元南聿脸上脏污不堪,身上铠甲亦早已被血水染红,赶忙凑了过去,急道:“你受伤了?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元南聿却如没有听见一样,对陈霂的关怀置若罔闻。他跨上战马,策马奔到赵昶身边,猿臂轻舒,硬生生地将他从马上拽了过来,擒到了腋下。 元南聿下马走到了陈霂身前,将赵昶扔于他脚下,说道:“叛军贼首已在此处,陛下速叫人绑了,缉拿回京之后,着三法司严加审讯。” 陈霂见他表情冰冷,急忙问道:“南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与我这样说话?” “陛下,我助你平息了叛乱,自此之后,大晟江山千秋太平。”元南聿举头望天,深吸了口气,“你放我走吧。” “你说什么?”陈霂顿时就急了,他几步奔了过去,捏住元南聿的肩膀,“你疯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元南聿一把甩开陈霂,向后退了一步,道:“陈霂,我没疯!我只是对这一切太失望了!” 陈霂心头一凛,直觉元南聿知道了些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问道:“你此话何意?” “你如何对我,我都认!但是你若想置我二哥于死地,我绝不原谅!”元南聿脸色铁青,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着,“事到如今,你与我句实话,瞻州城破之时,刺杀封野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陈霂咬牙道:“你说什么浑话?是谁给你说了什么?南聿,你先随我回去,待我改日与你慢慢解释。” 元南聿神色仓惶,左臂的袖口不断有鲜血滴落。陈霂看在眼里,急的眼睛都红了,但元南聿却像是受惊一般,对方进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 此时战场火光四散,硝烟滚滚,陈霂的随从护卫见他俩言谈间神色怪异,都不敢上前,只散在陈霂四周,护卫着皇帝的安全。 周遭都是人,陈霂不想与他在人前这样攀扯,便要上前将他强行制住。 元南聿看出陈霂心思,不等他动作,便从腰中拔出佩剑,剑锋直指陈霂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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