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归终沉默了一瞬。但她没有停顿,立刻把话接下去:“可是,摩拉克斯,你不断让达达利亚先生以身犯险,看他使用未知的力量,又被未知的力量侵蚀…你在利用,观察,分析他的力量的时候,是否又有过一瞬涌起,却又不得不压制的杂念呢?” “摩拉克斯,你绝不像自己想得那般无情…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的心呢?”
第20章 第十八章 ——腊月末,初雪落。 和提瓦特大多数地区不同,璃月自古以来便有自己的一套的计日方式。眼下年关将至,瑞雪满城,绝云间早已碎玉飞卷,归里集更是遍野云霄,仿若仙城。 摩拉克斯掀开兜帽,呼一口气,同哈艮图斯一同走上大殿。 廷议之日,大殿之上,千岩军们各个裹得严实,连寒暑不侵的仙人也都穿上保暖衣物,手捧暖炉。岩之神明的领地自古以来便是气候温和之地,纵使深冬,至多降些冰凌,很少见这样的大雪。虽说以五显之力,呼风唤雨不在话下,但眼下战事正兴,想必也不是哪位仙人为新年助兴而为。 落雪无声,达达利亚依旧没有醒来。身负两位魔神的诅咒,换作常人早已魂飞魄散,但青年只是昏睡,性命无碍。他躺在摩拉克斯的床铺上,枕着凝神静气的丝光枕,案几上笼着琉璃百合熏香,都是驱邪安神之用。小小的暖炉在他的脚下烘着,长绒仙织棉絮成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动也不动。 窗外便是故乡最常见的光景,但达达利亚并没有丝毫打算起来观赏的意思。 被逐出天空,逐出方舟,数千年不得返见故乡,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罪者……在梦的深处,到底见到了什么,才迟迟不肯醒来? 哈艮图斯将机巧暖炉递给摩拉克斯,自己也握了一只,整个头缩进毛茸茸的白围脖里。 “辞旧迎新岁,瑞雪兆丰年!这雪来得实在太是时候。”削月筑阳真君已化作人形,手中亦捧着留云真君做的机巧暖炉,“如此一来,吾等既可省去仙力,共同御敌不说,这自然之雪,还有更甚于人为的净化之力,可适当镇压死之魔神带来的邪祟。真乃天佑归里集…” “然。但,死之魔神的残渣收集,事关归离百姓康健,也万万不可延误。如今雪落深山,行军多有不便,还需众仙齐出力,保证物资和粮草及时运输。”摩拉克斯颔首,“至于遁玉陵和灵矩关的防御工程,要保证时时测温,清理积雪,防止冻害,保温与加热材料都要及时运送,搭建。还有瑶光滩方向…” “瑶光滩方向,浮舍大人派机巧鸽传书,水文已经趋于正常。大概是那场驱傩之仪,暂时镇压了奥赛尔和海中的魔兽。不过,归离集的西北方向,沉玉谷以东,毗邻千湖之国的竹林山丘,其水文有不正常的数值出现,疑似有魔神之力涌动…” 哈艮图斯看向摩拉克斯:“当时达达利亚先生重伤奥赛尔,虽是斩却一首,但事到如今,以魔神的恢复速度,也终究是沉寂太久。如今祂不犯云来,不入瑶光,想必是在谋划什么…” “所以,奥赛尔并非沉寂疗伤,只是在呼唤另一位魔神。而那一位,为了回应祂的请求,正在石门以北蠢动…”摩拉克斯沉吟片刻,“大战至此,深海正在呼唤深海,包括那位藏匿于青墟浦的魔神。三者形成如此包夹之势,想来我们的注意力,有些太过集中于归离左右了。” “不过也别担心,我们一直在修筑的防御工程,还有和沉玉谷的结盟,都是为了这个嘛。”哈艮图斯话锋一转,似乎要让摩拉克斯轻松一些:“若是西北来犯,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沉玉谷的那一位不会袖手旁观。况且,我们已经商定,待到月圆,祂会带三位眷属来此,与我们互赠盟约之信物呢。” 下月月圆,便是新年。言此,大殿上的气氛便缓和许多,连众仙和文武官员们的手炉都暖了些许。璃月人从来都是热衷于庆祝的,摩拉克斯也不再多言,只做出接下几日的安排,便遣众人散去了。 归终披了斗篷,扣上帽子,露出两绺灰色鬓发在外面:“达达利亚先生…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无碍,却也不醒来。”摩拉克斯将暖炉放下,双手扶膝:“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气息倒还算平和。” “你总不会是想让他一直睡到这场战争结束吧?那样他一定会生气的。”归终一边系着斗篷,一边看着摩拉克斯:“归离集难得下了这样好的雪,达达利亚先生又是罗剎出身。望不得故乡的风景,见一见这里的雪也是好的,任他一直睡着,太可惜了。” 摩拉克斯不言。 “咳…若是某人一直难以整理心绪,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人家,我也就不再多言了。”归终一甩斗篷,“我要去看看千岩武器的铸造进度啦,如今天冷,温度更难把控,我去帮帮大家。” “且慢,若说武器铸造,那本是我今天应…”摩拉克斯起身。 “经书有云,所谓自渡,无非五字:如实知自心。虽说某人不愿叩问,但这世间,始终是旁观者清。”归终打断摩拉克斯,轻轻一笑:“毕竟…这样好的雪,不让他见一见,多可惜啊。” 归终拖着长长的斗篷离去了,将摩拉克斯一人留在大殿之上。 大殿之外,飞雪漫天。 “……如实知自心…”摩拉克斯轻轻重复道。 可是神明的真心,真的可以在这样的时刻察觉吗? ——回到寝殿,达达利亚依旧在沉睡,就像是这场大雪和他无关。 但是想来,归离集上的一切本就与他无关。青年是罗剎的子民,是冰与雪的后裔,若不是天空上的变故,他本不该来到这里,替众生承受杀死魔神的诅咒。 他的到来,为归离集带来了胜利的希望,却也为魔神战争带来了别样的扭曲。如今提瓦特硝烟四起,死亡笼罩大地,青年战斗的身姿就像是高空中永远闪耀的白星,吸引一切,也吞噬一切。 魔神与人类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探寻这股力量,就连摩拉克斯也不例外。将达达利亚留在身边,除去与未来的自己定下的契约,还有要守望这位青年未来的本心……怎样做才能将这股力量为己所用,惠及归离?若任达达利亚这样肆意战斗下去,可否将魔神诅咒都集中于达达利亚一人身上?如此一来,达达利亚既有了战胜天空的武器,也可以保住万千民众的性命,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是,你问过自己的心吗? ——摩拉克斯,你绝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无情…你真的,问过自己的心吗? 一枝白梅插入瓶中,摩拉克斯将其放到桌上,坐到达达利亚身边,垂目注视。如果有漫长的时间,神明大人或许可以将这百般思绪整理清晰,交给双方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时间不多。仙人诸将皆不得闲,自己又怎能将心思置于一人之上。纵使他是未来的自己以命相交的存在,可是未来之于现在,又总归是……太过遥远,太过缥缈了啊。 摩拉克斯,你究竟把达达利亚当作什么?是契约的对象,守护的对象,还是可以拉拢,利用的对象? 以面具遮去悲喜,为归离众生,行遍杀戮不洁之事的你,真的有自己想得那么绝情吗? 祂轻轻地揩去他的泪水。 是梦到了什么?家乡,过去,天空岛?摩拉克斯沉默地端详着达达利亚,印象中青年鲜少露出丧气的神色,也从不把难过的事情挂在嘴边。但在梦中,他似乎变得更真实了一些。摩拉克斯的拇指划过达达利亚的眼尾,一直抹到青年的鬓角,抹进他温热的发丝之间。 摩拉克斯拍了拍达达利亚的脸。 “醒一醒,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没有睁眼。 “……醒一醒,达达利亚。”摩拉克斯继续拍着,声音放得很轻:“一直这样沉睡,又怎能击败天空呢。” “…又怎能,”摩拉克斯的声音更轻了一些:“…让大家放心呢?” 他忽地想起怀中之物,那是一位千岩军小战士特意找到自己,说是给他大哥的礼物,也算是给二位的贺礼。摩拉克斯从里怀摸出那枚银扳指,想到达达利亚的确惯于用弓,但姿势总是不得要领,这东西也算是送得贴心。 他将达达利亚的手握起来,想将那枚扳指套到对方的大拇指上,或许朋友的力量可以帮助他恢复的更快些吧—— 达达利亚的手一抖。 他睁开眼,看见摩拉克斯正拿着戒指似的东西,托着自己的右手,正要给自己戴上。 “………哈哈,趁我睡着,拿我做练习?” 大概是意识还不算太清醒,达达利亚尬笑两声,顺从地将那枚扳指套到了无名指上: “怎么买了这么大只的?真是,谁能戴上这东西啊…”他抬臂,看向比无名指大上一圈的扳指:“我才看出来,这不是个扳指吗?你怎么买这么个东西当戒指啊…” “哎…到底谁被你这家伙看上了?那他也太倒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良久,摩拉克斯将那扳指为达达利亚戴好,大拇指上,银光一闪。 说到下雪,达达利亚出身至冬,成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雪,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沉眠许久,青年又不是个安静的性子,总想起来舒展筋骨。 如今归离集雪满天地,达达利亚也觉得意外,虽说半卧在床,却不时卷起帘子,看向窗外,眼神好奇。 摩拉克斯将煨在炉上的药汤取出,碰唇片刻,确认温度药性适宜,再将调羹递到达达利亚的嘴边。他见青年一秃噜地将那药吞下去,便再盛一勺,重复几次,也不觉烦。 终于碗已见底,达达利亚的面色也红润了几分。摩拉克斯将青年的被子掖好,持碗离去。 不过,只洗个碗的功夫,达达利亚的双手又钻了出来,不安分地掀起窗帘,看着被窗霜遮去大半的雪景,兴致勃勃。 “想去看雪?”摩拉克斯走过来,将自己的小暖炉塞进达达利亚的手中,坐回青年的身边:“不过,卧床这久,贸然外出,恐会伤了身体。” “嗯…这倒是没事,”达达利亚放下帘子,看向拇指上的扳指:“我睡了多久?你们打得怎么样了?” “…十四天,不长不短。但我见你一直气息平稳,神色温和,便没有将你唤醒。” 摩拉克斯说着,将剥好的糖块递到达达利亚嘴边。 达达利亚盯着摩拉克斯手里的糖,递上一个疑惑的表情。 “哦,我见你服药时总会偷放一朵甜甜花,猜你应当喜欢甜食。如今大病初愈,多补充些糖分也是应当。”说完,摩拉克斯将那糖块塞到达达利亚嘴里:“年末已至,归离集的百姓都在为新年筹备。虽说大战在即,可辞旧迎新的仪式感总要有的。这糖是孩子们给我的,现在你吃,我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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