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扭曲了。太卑劣了。他知道他德拉科·马尔福现已成了一个卑劣的人,然而对于哈利的这份感情,曾经是他认为心中最纯粹的地方。 至少在北方雪山上,在幸运女神的瀑布之后,他知道那是他所体会过最真实的东西。 现在想想,他并不能确定那天在那间小屋里看到的、他心中所想的,究竟是哪个哈利。他想那应该是梦中这个,因为他们是在相爱。但隐隐地,他又觉得不对,因为要论呼吸,要论身体,要论时间当中他最多的渴望,那无论如何还是现实中的波特。 是他追着整个校园捉弄了三年的格兰芬多,是他打过许多次又被打许多次——险些让他脑震荡失忆的那个人。他觉得这里面的矛盾很怪,到现在都觉得很怪,但从接受这份感情到现在已经过了太久,他无力也疲倦于再去劝服自己。更何况,这一切都没有用了。 圣戈萨赫罗,斯莱特林宿舍里。德拉科伸手拨开窗帘里层的白纱,向操场的方向看看,又看向草坪。 哈利不在外面,没有在跑步。夏日的阳光明媚灿烂,一晃眼就能让他出现幻觉。 如果真的要想的话,现实当中,他们共同经历的也不比梦中要少。德拉科想到这点,握住了手边的薄纱。柔软而轻的质感缩进手心,正如回忆。 那毕竟是漫长而生机勃勃的四年光景。他们一起上过无数节课,球场上对峙过,餐厅里互相瞄过对方,对骂的句子虽然很不好听但也不少。 哈利·波特就是他的整个青春。而自己虽然角色不佳,但也至少在他生命当中出现过——德拉科不知道自己离校后,哈利还会不会记得自己。他不愿去想这个,这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难受。 但他会一直记得哈利,就像一直记得那场梦。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德拉科想着,缩手,任由纱帘落下。朦胧的白色盖住了校园里的阳光,无情,却让外面的景象多出一份朦胧的美丽。 孤独是什么? 如果所有的东西都要失去,都不曾拥有,那么主动离开,或许便是唯一守护记忆的方式。 不要那些纠葛,不要杂质和恐惧。 他只想要他的哈利,永远在他心里。 敞开的纸箱一个挨着一个,德拉科收完衣柜里的最后一件大衣,看见布雷斯从门边走了过来。 “你真的不去看看潘西?”布雷斯站到他箱子面前,眼角下拉着,“她哭了一个晚上。没跟我说,但是眼睛底下画阴影这事我妈也干过。” “帮我和她说声抱歉。”德拉科放好衣服,直起腰来。沉默片刻,又向布雷斯迈近半步,“让她不要这样,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我倒希望你不。”布雷斯直言不讳。 德拉科对上他的眼睛,顿了一下,很久以来第一次——有点想笑。 斯莱特林还是斯莱特林,永远以自己的利益为上。好在,现在他们之间的利益也没什么冲突。 “你真喜欢她?”德拉科把这个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翻。模样长相都不错,但总有点散漫,又自傲。 自己过去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难怪哈利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好意。最一开始,他当然是有好意的。 没能理解到失去父母的伤痛,只因他德拉科·马尔福长大到十三岁,从来不知什么是“失去”。 也就不懂重获一个家的幸运。 布雷斯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有意见?”他问。 “没有。”德拉科很快回答,转头开始收书桌,“……好好对她。” “不用你说。”布雷斯明显被冒犯到了。他盯着面前安静收拾着的男孩又是一会儿,才走出门去。 “咔嗒”一声,房门合上。 德拉科停了一下,然后坐到床边,打开床头柜上的小门,瞥向红色的《安徒生童话》。 ——这两天他一直将它放在枕下,今天换了个位置,是因为早上得知的一件事。 早上纳西莎来到宿舍,帮他把轻一些的行李箱先搬走。坐到床边休息时,她冷不丁就被硬邦邦的书本硌了一下。困惑中把书抽出来,接着就看向了站在一旁,脸色忽然变僵的德拉科。 “我……枕头不够厚。”他随口编了个简陋的谎话,再好的演技也在母亲的注视当中露了馅。然而纳西莎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把那本书放在膝盖上,看了它很久很久。 “……这是我姐姐留下的。”她说。 德拉科愣了一下。 姐姐? 贝拉特里克斯? “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 纳西莎点了点头,把书放到床头柜上,像是不愿继续拿着它。 “你三岁的时候,她来找过我们一次,把零零散散的东西放在家里。我一直不是太愿意留着它们,但你父亲说没什么关系,都是无关紧要的物品,有些或许还能用上。” 纳西莎说着,从床边站了起来。 德拉科反应了好久,才想起第一天拿到这本童话书时,母亲脸上犹豫的神情。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毕竟是我姐姐,小的时候还亲近过,”纳西莎摇了摇头,走过来握了一下德拉科的手,“明天我回一趟威尔特郡的老家,把她安葬了。” “她的遗体……” “监狱主动联系我的。别多想。” 母亲面色疲倦,却仍对德拉科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她伸手拉过德拉科的行李杆,往房门口推。德拉科回过神来,走上去接过妈妈的活。 “还有多久能收好?” “再过两天。” 纳西莎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本就干净整洁的卧房角落。了然之后,她看回儿子,眼神专注。 “那明天还是去合影吧,我们星期一走。”她说。 德拉科轻轻点头。抬起眼,只见母亲又恢复了落寞的神色。 至此,抛下那本童话书的理由又多一个。 陪他走完……陪他走完这程。 德拉科这样想着,在那瞬间,似乎拥有了什么。 …… 飞絮与时光一起飘落在了夏天。 什么样的六月,才配得上“夏天”这个金灿灿的、永远被人怀念的词?它将短短十四行诗拉作风的一生之旅那样纤长,海的咸味那样自由却又苦得致病。那些深冬发芽的痴儿“雪花莲”,最为忠诚的追求者,便是受过太多有关于温暖和苏醒的蛊惑。而对于已经拥有过“那个夏天”的人而言,阳光灿烂带来的则是一种扫墓般的惆怅和凄凉。 韦布里奇边郊,一辆黑色小轿车如风驶过。车里,小天狼星将播放机拧开,2011年的金曲便又陆续播放出来。 “Little yellow house sittin'on a hill, (山丘上的那座黄色小屋) That is where he lived, (他在那儿生活) That is where he died, (也在那儿死去) Every Sunday morning, (每个星期天清晨) Hear the weeping willows cry......” (垂柳都在耳畔哭泣……) 熟悉的女声如同百灵鸟一样在车内回转。再次听到这首歌曲——或是任何音乐,都让哈利感到错愕。恍如隔世般的失真感夹杂着窗外阳光,缠着他的身体,明明清透,却让人空旷到茫然。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最后的一天》这则故事,最终还是把它放下。 闭上双眼,阳光就照在他的脸上,温和而不过烫。只要他愿意骗一骗自己,他就能相信这是个好日子,是晴朗的初夏,一切都很好…… “莱姆斯喜欢蜡烛,但唐克斯从不点蜡烛。唐克斯喝酒,但是莱姆斯早就戒了,”驾驶座上,小天狼星听起来很是苦恼,“我说吧?结婚真是件麻烦的事!当年你爸妈结婚的时候,我就忙得要命,这下,我连礼物都想不出……” “相框?熏香?我是说,如果他们不点蜡烛……” 哈利得让自己说着什么话。然而现在,无论什么都能让他想到德拉科。 蜡烛的联想只有被火光照暖的白净面孔,看了一早上的礼服,脑海里却只有他们一起去买燕尾服那夜,对方忍俊不禁的微笑。 刺痛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在白昼愈加张狂。哈利杵着自己的额头,鬓角因为忍耐而变得紧绷。他试图错开思绪,去想想别的事,例如刚才看过的这些故事……所有夹带“死神”或“温室”这些关键词的故事……他们都能带来什么帮助…… 《母亲的故事》是一则……《墓里的孩子》讲的是什么……一会儿就记不清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晕车。又不是想吐。有什么东西是想从胸口出来,但他还在车上,小天狼星就在旁边,他必须忍着…… “晚上几点要到校?”小天狼星随口一问。 “八点……一样的时间。”哈利试图隐藏语气里的疲倦,重新睁开眼,扭头向他望了望,“明天需要帮忙吗?还有下个星期?” 小天狼星笑出声来。 “你安心好了!”他朗声道,“唐克斯可喜欢自己操弄这些事,莱姆斯说她甚至不让他插手。我就更别提了,管好自己的伴郎服和礼物就行。” 他朝哈利歪了下头。 “唐克斯说你选的那套很好,我就看不出来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以后买衣服应该都叫上你,”他注视前方,双手握住方向盘,肩膀松了松,“有段时间可以不穿那些笨重衣服了……” 哈利知道,他指的是出勤穿的硬马甲。警署批假之后,小天狼星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有些时候,他都想要劝他,不再干这一行…… “小天狼星。”哈利轻轻开口。 “嗯?”对方应道。 “星期一下午,你来接我回家吧。” “星期一?” 小天狼星瞥了他一眼,又看回路面。 “不等到星期五吗?我当年最喜欢的,可就是考完试这个星期,什么都不用干,就和你爸爸他们玩——” “星期一,好吗?” 哈利又一次重复。他转头面向窗外,用手遮着嘴巴,“……我想回家。” 手指遮住了部分声音,句子听起来模模糊糊。驾驶座上,小天狼星顿了一下,想要扭头,又不得不直视即将驶入的环岛。 “一切都好吗?哈利?”他问。 男孩“嗯”了一声,望着窗外的树荫,注意力流向音乐。 “……Sittin'on the front porch together they would sing, (门廊上,他们并肩歌唱) Oh how I long to hear that harmony…… (我有多么希望,听见那种和音……) I want a simple love like that, (多么渴望那种纯朴的爱) Always giving never asking back, (从来赠予,不求索取) When I'm in my final hour looking back, (弥留之际,当我回头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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