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朝阳的岛屿明日可见,彼岸就要到了。在那之后,他又要到哪里去寻他?以什么理由呢? 手臂极力收拢,肩膀剧烈颤抖。哈利咬紧后牙,用力呼吸。心脏缩水得无法跳动,他闭着眼睛,感到悲伤的河流在体内上下冲刷。但他哭不出来,怎么都哭不出来——他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哭。他忍过太多的事,忍过费农和佩妮对他的无数次打骂,忍过小天狼星的欺瞒,忍过所有孤独和迷茫的瞬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身体还是越来越抖,剧痛中让他只能把自己抱得更紧。哈利抓着自己的袖子,黑暗之中不停睁大眼睛,所有的寒冷、滚烫于是开始嘶吼、开始呐喊,像是柳林间的猛兽、怪物,趁着深夜向他扑来、撕咬。他害怕,于是蜷缩;不想听它们的吼叫,于是圈住了自己的头。 黑夜还是那么闹,那么令人恐惧。呼吸困难之间,那首歌又如梦魇一般响起,带着希望,带着天国前最纯挚的感情,将他彻底击碎——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歌声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长时间忍耐之下,哈利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又一次用力呼吸,正准备站起来打断自己,一个细小的、沙沙的声音就在前方响了起来。那像是有人拨开了柳树枝条,向他靠近。 哈利迅速抬起了头,心跳飞快以为那是德拉科。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男孩,而是女人。两个女人。 “看看这……衣领都得害风寒了,真能忍。” 其中一个女人站在几步之外,望着哈利,瘪瘪嘴说。黑暗之中,哈利勉强看清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长裙,两只手裹在黑手套里,金发披肩。 在她身后,一个穿蓝裙子的女人缓步走近。她的黑手套已然脱下,两只手光洁白皙地露在外面,黑色长发挽起在脑后,用珍珠发卡固定。 ——我亲爱的朋友,你们都已见过这两个人。她们是幸运和悲伤女神,是姐妹,是搭档,总在特别的时候出现。然而哈利是不知道这点的。此时,他警惕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一绿一蓝两个身影,不再抱着膝盖,双手撑住地面,随时准备站起来。 她们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呢?且听她们自己讲讲吧! “很久没有来过这儿了,”幸运女神望了望周围埋没黑暗中的柳树,左手扯住右手上的手套,将它脱了下来,“真是暖和,都让我想呆在这儿了。” “再想着休息,我下一个拜访的就该是你。”悲伤女神摇了摇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向哈利走近几步。 “你好。”她对男孩这样打招呼,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姐姐……这儿有熟人。”幸运女神眨了眨眼,望向不远处的那个藏在柳树之间、微微亮着光的三角小帐篷。 “你想过去看看?” “我能吗?” 悲伤女神点了点头。 “你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去吧。” “又不是我想把次数用完的,这个月太多了。”幸运女神朝姐姐撅了撅嘴,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哈利见状,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盯着这个陌生女人的背影,生怕她对德拉科做出什么事——他应该回去了,德拉科还在一个人守着。 “别害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悲伤女神见他紧张起来的样子,和声说道。 哈利回过头来,愣愣地望着她。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从来没有见过。而他也并不再像从前那样,轻易相信一个人。但此人说话的语调、脸上平静而稳定的神情,不由自主就让他安静下来。 心里的痛楚像是被什么容器接住。他暂时止住了去向德拉科的步伐,认真看起了眼前的陌生人。 “你是谁?”他不由自主地问。 悲伤女神轻轻摇头。 “不重要……”她沉默了一下,望进哈利的眼睛,“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我的孩子?” 他没有一个人—— 哈利张口,想要反驳。但是很快,他又垂下了眼睛,身上还未消散的疼痛越发刺骨。悲伤女神抿了抿嘴唇,握住自己的左臂。 紧接着,她向哈利又靠近了半步,伸出手来,摊开右手掌心,推到他的面前。 一颗小小的珍珠正躺在那里。白色的,半透明的,圆圆的约有豆子那么大。 珍珠之中,一个更小的东西正在缓慢地、持续不断地变幻着形状,灰影一般不太看得清。 “这是?”哈利不解地问。 悲伤女神把手向他又推了推。 “给你的。”她轻轻说。 这是什么情况? 哈利没有一点头绪,却见对方不打算收回,只好把它拿了起来。 珍珠夹在食指拇指之间,不需片刻便让哈利感到一点凉意。他将它举到眼前看,视线对焦后辨清里面是对还要更小的翅膀。它像是游在水中那样,柔和而连贯地慢慢扇着。 “这是什么……?” 哈利咕哝着问,移开眼睛,却发现那个女人竟已不知所踪。柳林浸满了夜色,四下除了轻轻摇摆的软枝,又是一片静谧。 愣怔着,哈利往四个方向都转了一圈,张望半天后仍然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刚才那幕仿佛是个幻觉,唯一能够证明它真实发生的,只有手心这颗藏着翅膀的珍珠。 哈利凝视着它,眨了眨眼,半晌又将手指合拢。微凉的珠子于是滚过掌心,像是一颗极小极凉的雪球,刺得哈利轻轻颤了一下,又借着皮肤上的温度,悄悄融化。 …… 回到帐篷,德拉科已经躺在了一张棉垫上,帐内没有点火,只有亮着的魔杖搁置一旁,将狭小的空间照成银蓝色的一片藏身洞穴。 哈利关起门帘,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就连唯一的证据都消失不见,德拉科是绝不可能相信自己并未出现幻觉的。 德拉科。 哈利回过神来,看向垫子上的金发男孩。此时,德拉科正从平躺的姿势半坐起来,多半是听见了门帘的动静,双手抱着被子,对上哈利的视线。 难言的伤痛再次裹住了哈利,又不知为了什么,比刚才还要强烈。 他随之垂下眼睛,慢慢走到德拉科身边。后者见他过来,伸手指向角落里的两个行囊—— “另外一张垫子也在我包里,你可以——” 话音未落,德拉科便合上了嘴巴。他停在半躺的姿势,眼见哈利沉默不语地坐在他旁边,掀开他的被子,静悄悄钻了进来,双手环住他的腰。 浅淡荧光照亮深潭一般沉静的绿色双眼。德拉科停顿了好久,最终再次躺下,伸手把哈利放在自己的背后的手挪到一旁,以免压上它。 “……怎么了?” 哈利听见德拉科轻声问。语气很柔,柔得叫他心酸。他于是攥紧了德拉科的睡衣,侧身让自己靠他更近,手臂环着他的身体,脑袋埋进脖窝。 呼吸在对方体温的遮掩下变得沉寂温热。哈利闭上双眼,黑暗中让自己又贴近了德拉科一点。骨骼已经抵到了彼此,嘴唇也已碰到了皮肤。哈利却觉得这仍然还是不够。他觉得这怎么也不够——当他所想的,所渴望的,只是永远这样抱着他,只是抱着他。 “哈利?”德拉科又问了一句,声音更轻了。 再不回答,对方一定就会无法入睡。而他睡不着,自己也就睡不着。也许他们就该这样,永远别睡,也就永远不用醒,明天自然也就不会到…… “只是在担心明天。”哈利低声回复,蹭了蹭德拉科脖子,右手圈紧他的腰。 德拉科抬手抚摸他的黑发,像是许多个月前、他们在某场雷雨之中那样。只是这一次,他的抚摸不再忽轻忽重,而成了节奏平稳、力度柔和的安抚。 “我在呢。”德拉科说着,轻吻他的头顶。 哈利感到眼眶一阵发热。 他把眼睛闭得更紧,手臂用上紧箍的力度。 他应该知道的。 德拉科·马尔福……从来都是个骗子。 从来都是。 ---- Music - “Repeat Until Death” (Novo Amor)
第145章 白日荒野 Forlad mig ikke,n?r pr?velsens dage kommer. 当审判之日来临,请勿离开我。 1867年,12月11日,一位丹麦诗人在盛大的庆功宴后,终别了他的故乡。彼时他已离家四十八年,从奥登塞民房间的鞋匠儿子,成为了国王的贵宾。这是他一生谱写过最悠长的童话。 两年之后,他在稿纸上为自己的自传写下一段后续。 「当审判之日来临,请勿离开我。」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句定义,最后一次祈祷。 孤独,究竟是什么? 德拉科在又一天的白日里,不经意地思考这个问题。他想起小学的时候,第一次被陌生人包围。他觉得害怕,忐忑时忽然被老师拍了拍肩,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纸盒。皱着眉,他把它打开,接着就发现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是你妈妈拿过来的。” 素未谋面的老师这样说。 五岁的德拉科眼睛一亮,急忙把盒子抱了过来。 “母亲给我送糖了!” 他不住地惊呼一句,刚刚觉得有些脸红,就有同学围了上来。 到现在,他根本不记得那些人都叫什么名字。说实话,他关心过的人实在很少,就连圣戈萨赫罗那些朋友,都是家庭关系从小认识的,或是高尔克拉布那样,力都不用出就跟了上来,抛颗糖就接上——他当然知道,跟着董事会委员的儿子、奖学金得主怎么都还算风光。但德拉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潘西或许是个例外,只因在她多年的关注之后,德拉科总算确认,她还是用了心的。 但如今他所感受到的,从前他拒不承认的“孤独”,却是另外一种性质。它与是否被人环绕无关,甚至于有没有人真心对待自己也无关——他知道有。 父亲,母亲,潘西,还有梦里的哈利,他知道他们都在爱着自己。这很奇怪,因为他之前并不能确知,也不能时时感受得到。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总之他现在确实知道。 但就像糖果会吃完,爸爸妈妈终究可以脆弱到被人抵在枪口、要杀死比碾碎虫子还要简单,梦会醒来,人会离去。最糟糕的是——他自己,也会离开。 无法承诺,无法推动命运的木桩。他说服自己接受了不对现实中的波特再有妄想,却没想到现在竟开始怀疑梦中一切的正确性。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坚持下去。 当梦里那个男孩把头靠在他的身上,像是抱紧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环绕自己,德拉科忽然感到一股彻骨的绝望,随之而来的还有自我厌恶——极度恶心,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直到把自己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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