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些小东西也知道躲!”苏伦妈妈用脚踢了踢那具白骨,又径直往教堂的大门走去。 鹅卵石小路的表面已经被飞沙走石覆盖,路的两边是百年前的墓碑和英雄丰碑。远处的海浪翻滚不休,人们从沙丘的各个方向赶来,聚集在上帝的房屋里。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被尊为圣;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食物,今天赐给我们;免了我们的罪债如同我们也免了欠我们罪债的人。领我们不进入试探;要援救我们脱离那邪恶者。” “阿门。” 人们低声念完《主祷文》,将带来的面包和干饼分掉。哈利从苏伦妈妈手里接过一大块涂了黄油的干面包,掰了一半给靠在墙角的德拉科。教堂顶部有一扇玻璃小窗,雨点密集地拍打在上面,从轻到重,直至开始发出颤抖的响声,像是对这座坚实的堡垒逐渐生出了怨气,使出全力要将它摧毁。狂风呼啸的声音猛烈撞击在墙壁上,向躲在墙内鲜活生命挑衅着宣战。但是西海岸边上帝的屋子从未投降过,即使再过一千年,也还将如此。 灰尘旋转着缓缓落下,比起外面湿透了的天空与大地,墙内异常干燥。这是个很小的教堂,所有礼拜时用的小椅子都垒在了角落里。渔民们在圣坛屏风前的烛台上点起了牛油烛,昏黄的光晕和刺鼻的焦味一同爬上墙壁,试图触及通达天堂的尖顶。德拉科吸了吸鼻子,闷闷咬下一口饼。 “来吧,比尔,看看你都找到了什么。”苏伦妈妈在他们旁边挤着坐下来,对刚才一起进来的男孩抬了抬下巴。 “一个酒瓶,它里面似乎有东西。”名叫比尔的男孩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借着微弱的光线,哈利模模糊糊看见里面有一个纸条。他依稀觉得这个瓶子有点熟悉。 男孩使出力气将瓶塞扒开,伸出两根手指将里面的纸条拈出来。 “我亲爱的爱人......我的爱将矢志不渝,直到我们在天堂再次相遇,”比尔将纸条念了出来,耸耸肩说,“似乎是有人给自己恋人留的口信。” “没有必要的事情,只有热恋中的疯子才期望它能被人捡到。”苏伦妈妈嚼着面包说。 “这件事情上,我最好不说话。”比尔咧嘴一笑,随手把纸条扔在了一边,却收好了酒瓶。 然后哈利想起来了——那条划过夜空的弧线,深蓝色海面溅起的水花,甲板上的微笑。他伸手将那张纸条捡起,上面已经沾染了灰尘。 “苏伦又往什么地方去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黑发男人跨过许多条腿走过来,加入了他们。 “不知道。”苏伦妈妈眼睛盯着融化的牛油烛,对这类寒暄并不感兴趣。 男人挑挑眉,没太在意,又转身朝向比尔:“找到你想要的燕鸥蛋了,小家伙?” “很遗憾,没有,”比尔讪讪地说,“不过,我想我可以带一些鹳鸟蛋离开。” 闻言,苏伦妈妈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瞄准了比尔,“你把它们都带走了,谁给我们带孩子?” “所以你确实在考虑要个孩子,”另一个声音有点熟悉的男人说,“不确定苏伦会说什么。” “这和你无关,老多尔。”苏伦的妈妈说。 哈利向苏伦妈妈的后头望去,多尔正坐在靠近屏风的地方雕刻手里的东西,粗糙的衣角摩擦着烛台的边缘。木屑从他的指缝间滑下,堆在洗掉色了的裤子上。 “孩子而已,”先前说话的陌生男人打了个哈欠,盖上小毯子,就地躺下,“我都有四个了。说起来,最大的孩子刚完成他的坚信礼,我老婆很不满我在这时候外出,这可能就是最近耳朵老是嗡嗡响的原因......” “我不会责怪她,伙计,”多尔停下手里的工作,说话的时候无意识晃动着右手的小刀,“如果我能参加我儿子当年的坚信礼,我一定不会错过,但这不妨碍他现在的成功。你看,当我还在雕这木头的小玩意儿时,他已经用石膏雕出了伟人的塑像!我很为他骄傲,真的。” 说着,多尔抬起手里的木块,“呼”一声吹飞了上面残留的木屑。那是一个棱角分明的人像,雕刻手法不足够写实,却能看清脸上肃穆和坚韧的神情。 塔顶的小窗忽然亮起,又回归黑暗。一道闪电就这样划过去了。哈利知道接下来有很大几率会打雷,他看向身边的角落,德拉科正裹着毯子半躺在那,闭着眼睛。哈利知道他还没睡着。 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躺下休息,人声慢慢小了,只留下风雨咆哮的阵阵轰动。 “德拉科?”哈利试探着叫他。 他本以为德拉科会置之不理,像是在那间满是蜡味的小屋里一样,用沉默打退他偶尔升起的关心。但是他回应了,尽管只是一个在雨声嘈杂中几乎听不清楚的“嗯”,像是单纯为了告诉他“我有听见”。接着,他睁开眼睛看他。 “还好吗?”哈利问。 “还行。”德拉科挪了挪头的位置,又合上了眼皮。他必定知道哈利还在看他,因为那张苍白的脸纹丝不动,表情不露一丝破绽。 旁边的多尔依旧在谈论他的儿子,牛油烛已经熄了好几根,教堂里愈加昏暗,哈利却能从他激动和温暖的语调推断出,他现在双颊一定红扑扑的,眼里说不定还闪着自豪的光芒。 “哥本哈根美术馆!我是说,不是每个艺术家都可以在那里有名字!” “他什么时候回家?” “再过一个多月,鯖鱼和雀鳝聚拢在海面的季节,”多尔不禁笑起来,“我已经和那老厨娘多学了几道菜,等我儿子回来的时候,亲手做给他吃。” 德拉科往墙壁又侧了侧身体,一半脸埋在完全的阴影里。有位母亲正哼着摇篮曲,很轻柔。 哈利不知道德拉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猜想,他入睡得并不安稳。余下的蜡烛熄灭之前,他看见德拉科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被什么思绪困扰。巨雷打响的时候,他甚至小小地蜷缩了一下,毯子从肩上滑落到腰间。 犹豫了片刻,哈利还是伸出手去帮他盖上。朱庇特的大锤在耳边击鼓,夜黑得彻底,整理毯子的褶皱时,哈利的指腹无意滑过德拉科苍白的关节,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一怔。停顿了几秒,他慌忙缩起手指,准备把手收回来—— 就在这时,德拉科抓住了他。 哈利的心随着雷声的频率一震。他缓缓抬起头,只见德拉科闭紧着双眼,眉头紧蹙。他在意识混沌中摸到哈利的手,然后把它握得很紧,像是一个做噩梦的孩子抓住了枕边的毛绒玩具。很快,德拉科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还醒着?”哈利小心地问了一句,声音很轻。 没有回应。 哈利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他留意到德拉科微微挪动了右腿,大概是逐渐愈合的伤口正在闷热中止不住地发痒。周围有几个人在打呼噜,牛油烛熄灭后的余味和汗味交织在一起充斥着嗅觉。 暴雨与玻璃窗和教堂大门激烈斗争着,闪电刺眼的白光闪现在高高的墙壁。片刻,哈利稍稍挪动了身体,靠在德拉科身边的墙上,抿住双唇,回握了那只汗湿的手。 又一个雷打响。交握的两只手放在了德拉科没有伤口的腿上,哈利听着耳朵里比风雨和浪涛更响的心跳声,闭上眼睛。 ---- Music-"our fathers"(Haux) 泠:很感谢选择关注《童话》的朋友们。FT前期的剧情真是平淡冗长到让作者自己都有点发愁,现在也有望成为圈内最冷长篇。
第37章 闷热的初冬 Chapter 37|“闷热的初冬” 寂然无声的寝室贴满深红色的墙纸,床上的男孩抓着被角,侧躺着的头微微一动。 他听见一声雷响。 倾盆大雨混杂着海风与咸水近在咫尺,煞白的寒光断断续续地闪烁。然后是黑暗——黑暗,混沌,一片茫然。他不由又握紧了手心的温度。耳边有脉搏跳动的声音,风雨的交响曲愈演愈烈。教堂应该塌了,雨水应该灌进来了。他感到衣服被淋得湿了一大半,头发在闷热的空气中变得粘腻。夏季的热浪在皮肤毛孔上翻滚,一片迷茫和不安中,他徘徊着,抗拒又莫名期待着下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响。 但他只是陷入了更深的黑暗,裹挟着所有声音,往下坠落、坠落、再坠落—— 直至醒来。 醒过来,哈利浑然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他整个人闷在被子里,棉质的白色薄睡衣湿了半边,刘海也乱七八糟地黏在额头上。 周围非常安静——纳威难得地没有打呼噜。床边的荧光闹钟微微亮着光,哈利偏过头,看见上面的日期显示,「23/11/2011,FRI」。 他躺在床上,呆了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不等凉爽的空气灌入,便翻身下床。 哈利来到盥洗室,拧开水龙头。 哗哗流淌的水声在瓷砖间撞击、回荡,他快速地捧了一把冷水,往脸上扑去。 水珠从下巴滑落,穿过暖气片烘热了的空气,滴在白色的瓷盆里。哈利双手撑着洗手池的边缘,抬起头,光滑的镜面宛如现实与梦境间一层似有若无的屏障。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质问着镜子里的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镜子里的人没有给出答复。 妈的。 哈利深吸一口气,再次冲了一把脸。这一次,他没等水滴落下,就抓过了架子上的毛巾。他认真擦干脸部和下巴,又尝试着擦干汗湿的头发,在擦到黏黏糊糊的后背和前胸时,干脆扔下毛巾,跳进淋浴间洗了个澡。 清晨的戈萨赫罗校园,总是有悦耳的鸟鸣和树叶随风摆动的声响。有人说,圣戈萨赫罗的校长是个很有情调的人——没有多少校长会费尽心思在学校布置一个精致的花园,邓布利多是个例外。热水冲走了睡梦里带来的汗味,洗完澡后,哈利踏上学校花园的小径上,脚边盛开着淡黄色的忍冬。 他没有披外套,只是穿着单薄的校服衬衫,显然是想要再清醒清醒。 玻璃温室的门前,斯普劳特夫人正在修建着几簇白色的花。夏季栽种薰衣草的土壤里已经盛开着紫色的三色堇,这也是校长一贯的安排。无论春夏秋冬,花园里相同的位置总是种着相同颜色的当季鲜花。冬附子、铁线莲和兔仔花恬静地生长在寒风里,在许多树木落叶枯萎的季节,也尽显靓丽。哈利一路走到温室前,清了清嗓子。 “哦——哦,哈利!早上好,孩子。”斯普劳特握着修建树枝的大剪刀,直起肥胖的腰,瞪大眼睛看向衣衫单薄的男孩,“这么早,你在这里做什么?” “早上好,斯普劳特夫人。我......睡不着,”哈利挠了挠头,“这是圣诞玫瑰吗?” “人们这么叫它。”斯普劳特耸耸肩,“黑嚏根草,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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