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了?”袁朗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至于吧许三多,我回去后可要加紧训练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怎么说我的。” 许三多:“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都想你赶快回去呀。”他说完后,嘴唇动了动,连带着脚尖也蹭了蹭,“其实我还有点事……” 他声音有点小,袁朗没听清:“什么?” “我还有点事……” 许三多的欲言又止总让袁朗觉得有趣,他大笑起来,然后心情显然很好:“嗯?那你说吧。” “我想请两天假,回趟家。” “家里有急事?” “不算急事……”许三多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对面没有立即说话,只有几不可闻呼吸声,似乎在沉思。 许三多紧了紧握把,手心因为出汗而打滑。 在他提心吊胆之际,袁朗终于说话了:“唔,这事确实有点麻烦,左右为难吧。” 许三多在电话那头连连赞同地点头,想到队长看不见,就开口附和:“对,我都不知道该……该怎么办才好了。” 自这事发生,到许三多给队长打电话,之间没过多久,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像罩在一片混混沌沌的云雾中。事件突如其来,心情仍不明朗。 也许袁朗真有透过声音嗅出许三多心情的能力,至少他很敏锐地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地问道:“相亲这事你怎么看?你能回答我吗,许三多……先别急着回答,我是指,抛开你爹那边不说,你愿意去相亲吗?” 许三多停顿片刻,发现自己难以回答,他时而对爱情充满向往,时而觉得它凶险万分,当很多人给他说起结婚这种事时,他渐渐生出更多陌生感。 爱情,多神圣、多奇怪的一个词。即使他不求甚解,也能让许三多在夜晚莫名傻笑。 他是个连爱情都没搞明白的菜鸟啊,婚姻所代表的一切对他来说更是个难题,要求还没学会立正的新兵去打枪?他既是困惑,又是忧惧,但不管怎么样,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需要反复的思索和验证,许三多想要再等一等,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袁朗久久听不见许三多回话,只有淡淡的、轻轻的呼吸声,他并不着急,因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在等待之际,他抬起头,跟刚刚坐到他对面的一个军官打了个招呼。 无需他多等,很快,许三多诚实的声音响起:“我不想,队长,暂时还不想。” 军官看到袁朗微笑起来,那是一种因不出所料而很放松的笑容。 许三多屏了一会儿息后,终于等到队长的回答,在他耳中,袁朗的声音平稳地流淌着:“明白了,如果你愿意,我当然能批这个假,但是我真切地希望,三多,这是符合你自己的意愿,我这个假才能批得有意义,明白吗?” “明白,谢谢你,队长。”许三多有了彻悟的感觉,“我以后,会更认真地想想这个问题的。” 袁朗:“这个不急。” “之后,可能有点事需要你去做,保证好状态。” 最后他给许三多说了几句要他好好训练、多加勤勉的话,许三多听了,多少为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麻烦队长而有所羞愧,他乖乖地应了,并急切地保证了几句。 袁朗放下电话,军官抽着烟,含糊不清地问:“家里有事?”说完后又给袁朗递一支,他听了七七八八,自然知道不是家庭的家,估计是袁朗那边的“家里”传来什么信了。 后者接过烟,叼在嘴里,拿打火机点了,深深吸了口,青烟中眉头微皱,但很快舒展:“是啊,部下不省心。” 军官笑道:“好好训训,你手段可是有的啊袁朗。” 袁朗叹气:“个小兔崽子,不让人省心,训又不好训,愁人。” 两人谈笑了几句,终于转到正题上,军官稍稍正色道:“我听说你们要选拔了。” “选拔,哦,不是什么秘密了。” 军官瞧了瞧袁朗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有点犯嘀咕,又试探性地谈了谈相关的事。 他说一句,袁朗就回一句,后者像是专注在抽烟,时不时笑眯眯地说些场面话,防得滴水不漏,几番下来,是一点消息也没漏。 军官暗暗咬牙,觉得这老A的头头净是些人精,可袁朗态度让人摸不出错处,他没由头发火,只能压住架子,凑近袁朗,带着一点恳求地低声问:“老弟,难处我也懂,咱们都得守纪律,你不用多说,就给个准话,传言是不是真的?” 袁朗:“什么传言?”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听说你们要来我们军选人?”军官干脆摊牌了,他是机关负责人事相关的要员,今天来是奉了上边的命令、专程来打探消息的,袁朗对他的目的心知肚明,见对方正式道明来意,便也沉思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也不藏着掖着,简练道:“老哥,我给你说个准,事是真事,过两天就要给出文件了,但是再多的,时间和名额等,严格来算不是秘密,但不是我不想透露……” “而是这事到不了我的手上,你们军,有个苗子和我有亲戚关系,从军纪和情理上说,我得回避,实在抱歉了。” 既然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军官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他心里不免惊讶了一下,看袁朗表情真挚,不像作假的样。他怎么没听说过? 这次选拔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它将会神秘地出现在尖子们的前方,仿佛触手可及,正如攀登的人永远渴望爬上更高的山峰,间或凝视云间的珠峰。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有机会登顶,哪怕残酷至此,仍然对士兵们有极大诱惑,可预见的是,它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无论对胜者还是对输者。 许三多携着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把冯理原本的生活彻底击碎,这段时间冯理在日常的训练基础上又加上几个码,拼命的劲头让他战友都有点心惊。 午饭过后,很多士兵都已歇下了,冯理拉上和他走得最近的一个兵到小树林里去加练,自上一场演习过后,他整个人不可谓不震撼,于是决心把自己的神经和肌肉浸到冰水中去,倘若不这样,如何能赢过许三多呢? 训练场旁的树林里绿意喜人,没有战士们的呼声和哨声,显得宁静而安逸,空地上的两人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一切。 冯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支撑全身的重量在起伏,流出的汗早沾湿了短袖。 他的战友陈水生已坚持不住,“砰”地摔在地上,他重重捶了把地,支起自己身体,侧过脑袋去看冯理。 只见冯理的身体已经颤抖,却仍咬着牙强撑,终于等冯理支撑不住地趴下时,陈水生看见他还没喘两口气,就又强撑着用胳膊支起身体。 终于陈水生忍不住开口了:“差不多可以了,别练伤了。” 冯理继续练着体能,说话都抻着劲:“差不多?差得还多!” “有这么厉害?”陈水生半信半疑,从最后的战损结果,他知道那些人肯定很强,但具体有多强,他的印象远没有冯理这个接触者来得直观。 “当然。” 陈水生渐渐皱起眉毛,最近冯理有点太过火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上进也能让人感觉心慌,像踩着钢丝发晃。 没有去管陈水生,冯理盯着前面二十公分的土地,看到一滴滴汗水打湿泥土,他也觉得自己魔怔了,要说之前,训练当兵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想做到最强,比最强还要更强。所以他的眼神永远都放在半空,而不会投诸任何一个人之上,直到骄傲被许三多“啪”一下戳破。 也许自己还接受不了失败,但也不必接受,把失去的一切通通拿回来,把被施加的耻辱还回去,一切才能彻底了结。 冯理疲倦地想着,这种疲倦又带着难言的热意,等两人结束加练、拖着身子返回寝室时,正碰上连长边走边四顾,好像在找谁,见到冯理时眼睛一亮,赶紧招手,示意他过去。 冯理对陈水生摇摇头,向连长走去,还没说话就急哄哄地被扯着胳膊带走,路过拐角后,也许是看出冯理的疑惑,他解释道:“你家里来的电话!” 这倒是稀罕事了,冯理皱起眉头。 他跟着连长走到房间门口,远远就看到躺在桌子上的话筒,仰面朝上,正在等人接通。他忍不住看向连长,后者指指那个电话,示意冯理去接,自己从门口离开了,冯理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太得劲。 “喂?”他接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地在电话那边响起。 “姐?”冯理应过唐梓欣的问候,反问道,“不是说好了,如果没有急事,别借着家里的关系来联系我吗?”
第9章 监视者 唐梓欣嗔道:“怎么没有要紧的事?我给你讲,我和隔壁科的护士长聊天时,哦,她老公是你们司令部的……我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你们军马上要开展一个选拔,马上发公告,说是和之前的演习有点联系,上次你写信说你遇到了……” “姐!” 这么快? 冯理眼里还残存着惊讶,却下意识出声制止,所想之事从表姐的口中乍现,情绪竟先一步难言起来,教他不知道如何反应:“你、你……” 冯理的停顿让唐梓欣抓住机会继续:“我希望,我希望……” 某种急切使她不禁重复了好几遍,并重重凿下去:“……你能到他身边工作啊!” 她的头脑里、那些明晰或是隐晦情绪隔着数百公里的距离和几年的儿时相伴传到冯理耳中,电话线使她的声音清晰无比,却让冯理发冷。 他的头慢慢扭到窗外去,用自己的眼睛缓慢地描绘着锦旗、操场、绿树,伴着传进耳朵里的急促呼吸声,他疲惫地垂下双眼:“今天,我的连长带我来接电话,按理来说,他带的是他一个兵,一个普通的兵是啥样?我上铺只能在过节的时候摸到电话,他爹妈能打电话过来?姐,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一路走过来,总算明白了,因为他领着的是冯国洋的儿子,唐梓欣的表弟!” 唐梓欣没有说话,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她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表弟太年轻,总有些幼稚且无关紧要的坚持,他还没意识到许多坚持与他的目标相比都微不足道,她怜惜地想着,识趣地没有插口。 可冯理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下来:“你说完刚才那个事后,我更这样觉得了,你明白吗,姐。” 刹那间,弟弟的口气让唐梓欣心软了一下,随后她重重喘出一口气,语气平稳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入伍那年,是我送的你,你说你要站到最高,那我现在告诉你,袁朗、我的丈夫……他们是最强的,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冯理:“我怎么想,是我自己的事。” 姐弟间很少有过这样长时间的沉默,犹如两条平行线独立地延长自己的长度,忘却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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