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非相大手一挥,道:“带上活着的人,回去吧,希望下回不是你。” 这回他数了数,把快活王的手下留了两个。 活着的一行人离去,玉天宝钻出车厢,望着看不见的人影,十分惆怅:“他看起来好憔悴。” 王怜花道:“怎么,你想回去了?” 玉天宝撇嘴:“不想。即使我回去了也会被赶回来,我爹没我做人质可不行。” 虽说一开始不知道,但快活王来了这么多趟,又有人表明来意,陆小凤和玉天宝便知道玉罗剎在搞事,而玉天宝这个人质身份更是不可缺少的。 因为诸大师毫不在意,甚至说随便,所以玉天宝选择配合他爹,这回在察觉到有人跟踪后,玉天宝给自己加了段戏,充分地表现出一位“被虐待鞭打受尽折磨”的罗剎教少主。 陆小凤对诸非相毫不在乎的态度十分怀疑,拉住王怜花和诸非相逼问,他平常很靠谱,诸非相想了想,让王怜花和盘托出。 诸非相:“你来说。” 王怜花:“你怎么不说?” 诸非相:“我是受害人。” 王怜花:“……” 陆小凤:………… 王怜花磨着后槽牙向陆小凤说明情况。 至于他与快活王的关系,王怜花一个字也没有提。也许诸非相心里有底,但王怜花从不主动提起,对陆小凤自然也是如此。 陆小凤脑补能力是一绝,心里模模糊糊有了猜想,但也没有说,而是抱怨他们如果不是他问是不是一直不提。 他面前的两人默契地点头。 陆小凤:“………………” * 再次被放回的玉罗剎的手下迎来了快活王的怒火,后者对自己的人死伤惨重,而玉罗剎派出去的那人次次都能被放回感到不满,心里对玉罗剎的说辞产生怀疑。 也许一切都是玉罗剎和诸非相合起来坑害他。 玉罗剎知道他有怀疑,指着那位因为数次奔波劳累而憔悴瘦削的手下,严肃道:“王爷莫要被诸非相误导,坏了你我之间的情谊。这一切都是诸非相的阴谋,他在挑拨离间,想让你我反目。汉人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许诸非相是想做那渔翁,王爷千万莫要上当。” 快活王冷眼看他,半信半疑,毕竟玉罗剎说得有道理。 玉罗剎又道:“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审问他,我绝无意见,只希望王爷能助我救出天宝。” 快活王看他一眼,转过头去追问他那两位被放回的人,没有如玉罗剎所说去审问其手下——即使明面上是玉罗剎有求于他,但对方到底是西域魔教少主,底蕴深厚,他还不能肆无忌惮地触其逆鳞。 起码要做到表面上的和睦。 快活王质问完自己的手下,又与玉罗剎的手下所说的话对比,没有出入,便再次考虑除掉诸非相一事。 他终于决定自己出手。 快活王久居关外,若是为诸非相特意入关,落面子不说还显得他迫切不上台面,便正正经经地写了请柬,邀他去兰州城外兴龙山内“快活林”一叙。 王夫人对诸非相提过快活林,快活林正是她为了吸引骄奢淫逸的快活王所建,快活王已将那处当作享乐的好去处,入关见诸非相,自然要将地点定在他的主场。 被派来送请柬的还是玉罗剎那位手下。 诸非相捧着请柬翻了翻,瞥了眼那位憔悴不已的手下,把请柬扔还给他。 那人接住,谨慎地看着诸非相。 诸非相道:“不去。” 两个字言简意赅,那人左右为难,玉天宝找回回作为魔教少主的自觉,窜出来对诸非相道:“大师,要不还是别让他把请柬带回去了?” “那扔掉。”诸非相很随便。 于是玉天宝从那人手中抽回请柬,揉巴揉巴,甩进一旁的河水里。 他们已至江南一带,水光山色,温婉且缱绻,马车正停在桥下。 那人沉默伫立半晌,见诸非相没有其他话要说,礼貌地拱手示意,转身就走。 诸非相望着他的背影,问玉天宝:“你爹是不是很讨厌他?” 玉天宝挠头道:“我记得他很听话,也很会做事……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我爹这么磋磨他。” 陆小凤道:“他似乎比上回更瘦了。” 前方没走远的背影颤了颤。 王怜花幽幽道:“他都听见了。” 那背影一顿,疾行跑远,消失不见。 不说快活王听到这消息是如何怒火中烧,诸非相在江南见到一位很有意思的人。 江南有杭州,杭州有西湖,西湖畔有百花楼,百花楼中有花满楼。 花满楼确实温柔又心细,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气质十分具有亲和力,纵使目不能视,却未曾怨天尤人。 诸非相见过像花满楼这样的人。 他欣赏坚韧美好的人,他们身上有人性的光辉。 没有人能讨厌花满楼。 诸非相在杭州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他出游没有计划,走到哪儿是哪,其余三人也不挑,竟真叫他们同行了一段时间。 他们于西湖泛舟,于山巅眺望,万物峥嵘,青山绵延不绝,诸非相回首远望,忽觉世事难料,昔日一心独行,竟有今夕与人结伴同行一事。 玉天宝在林间摔了一跤,发出一声痛呼,王怜花冷笑而过,诸非相回神,心情愉快地上前伸出手,玉天宝借力站起,捂着隐隐作痛的屁股眼巴巴地瞅着诸非相。 “大师,我走不动……” 诸非相看他一眼,飞快地收回视线,朝王怜花下山的方向走去。 玉天宝转向陆小凤,目光中表露出想要一个人形拐杖的意图,后者一边想自己果然在被玉天宝小看,一边效仿前两人的举动,微笑着从玉天宝面前走过。 玉天宝:“……你们等等我!” 在诸非相与花满楼熟悉起来之后,陆小凤得意洋洋地将他们曾经的对话告诉了花满楼,笑得很是放肆。 诸非相在一旁喝着茶,微笑着睨他一眼。 陆小凤不管他,回以张狂的笑声。 花满楼只是安静地微笑,见陆小凤笑得太放肆,才温声止住话头。 “大师未曾见过我,总不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花满楼笑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虽然目盲,却并不以此为不可提的禁忌,最初相见时,他对玉天宝得知他目不能视的谨慎和小心翼翼报以温和的笑容,并没有觉得冒犯。 这实在是难能可贵的美好质量。 百花楼里有许多花,这个季节开得正盛,热情奔放,屋内花香弥漫。 花满楼一个人将这些花照料得很好。 在杭州的这些天,诸非相偶尔会一个人去百花楼赏花喝茶,花满楼很欢迎他,为他斟茶,两人一起对着夕阳,赏景听风,做自己能做的事。 在和煦的晚风中,诸非相又一次回忆起自己的过去。 与人来往愈深,他回忆起往事的次数便愈多。人大多数会在寂寞时回忆起往事,但诸非相的的寂寞都在回忆之中。 他也曾什么也看不见,那段时间他究竟是什么心情,如今回忆起来竟没个头绪。 只有无尽的黑暗陪伴着他。 那时他也许还不懂得感情。 诸非相只能这么判断。 晚霞似火的傍晚,远方青山巍峨,飞鸟归林,诸非相瞥见一旁的花满楼,对方闭着眼,余晖温柔洒在他脸上,诸非相看了一会儿,说:“你想试试治眼睛吗?” 花满楼愕然地睁眼,偏头看向他,竟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诸非相道:“我替别人治好过眼睛。” 他在上个世界热衷于行医,治过许许多多的人,在其他世界也救过人,替人治过眼睛。 花满楼眼前一片黑暗,但却能感受到来自诸非相的注视。 原来看他时是在想这件事吗? 想让花满楼重见天日的人有很多,尽管一直以来因为治眼经历过许多失望的经历,但此刻花满楼依旧微笑起来,温和道:“好啊,我也很想见你的样子呢。” “会让你看见的。” 诸非相轻声说。 这不是一句响应,而是一句承诺。
第53章 隔壁小王他邻居(十二)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诸非相决定替花满楼治眼睛后便认真地开始准备起来,针灸的器具,所需的药材,专门的房间,陆小凤积极配合,比花满楼本人还要专注。 王怜花知道诸非相会医术,他和诸非相相遇之处两看两相厌,试过下毒药迷药偷袭,却总是被反将一军,而诸非相本人从未中过招。 只是他却不知道诸非相竟然也会救人。 在王怜花表达了这一疑问之后,诸非相又用往常那句“出家人慈悲为怀”搪塞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别说只是为花满楼治眼睛。 陆小凤却觉得这是诸非相喜欢花满楼的证明,在一旁帮忙时又得意洋洋地炫耀起他的预言——没有人会讨厌花满楼,连诸大师也不例外。 诸非相抬手把他推到一边,成分诠释了“充耳不闻”一词的含义。 紧接着他又在玉天宝在他身边挤眉弄眼时诠释了什么叫做“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一针飞出,将玉天宝定在原地。 玉天宝嘴巴能动,连忙投降,王怜花上前一挡,背对着诸非相开始研究他点穴的具体方式,伸手在玉天宝身上点来点去。 自从把他定在院中整整两个时辰之后,王怜花便对诸非相点穴的方法上了头,他虽然费劲解开了诸非相的穴道,却并不知该如何点穴,玉天宝此刻便成了现成的、送上门来的研究对象。 玉天宝一开始还很开心,因为王怜花毫不犹豫地来到他面前,但随着王怜花没有拔针反而伸手乱拍乱点,他的表情向扭曲转变。被诸非相定身是不痛不痒,而王怜花丝毫不懂得收敛,下手贼狠,弄得玉天宝贼难受。 “小王公子……”玉天宝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放我一马?” 王怜花微笑着看他一眼,伸手从他肩上拂过,飞快点了几处,玉天宝肩膀一麻,只听得面前的少年温柔道:“莫急。” 玉天宝:“………” 他把求救的视线投向靠谱的大侠陆小凤,但陆小凤正和诸非相谈话,眼里没有他。 诸非相俯身观察花满楼的眼睛,同时一一将记忆里的治眼方案列出,字迹龙飞凤舞,赤衣染上飞溅的墨迹,陆小凤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只勉强看懂几个词,遂果断放弃,努力研起墨来。 他替诸非相磨着墨,抬眼时不经意间对上玉天宝的求救目光,大吃一惊,踌躇片刻,对着王怜花的背影重重地干咳一声。 王怜花恍若未闻,没有回头。 玉天宝被王怜花点了哑穴,眼角泛红,好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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