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宝应当也隐隐察觉了这一点,所以收敛了许多。 诸非相自认不是个香饽饽,对玉罗剎的态度没有其他想法,却只好奇玉罗剎作为一名父亲,为何有时会在面对玉天宝显露出轻蔑的气息。 诸非相总是很敏锐,很久以前他无法理解,但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之后,他立刻就能知道那些情绪的含义。 王怜花在马车中坐下,见诸非相闭眼,不再说话,马车缓缓行起,向前驶去。 此时诸非相将快活王打败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经历数日赶路以后,两人一入关,便听见许多与诸非相有关的言论。 这些言论对诸非相毫无影响,他听过许许多多的话,或批判或赞扬,那些都无法影响他的行为。 江湖中对诸非相风评从一开始的心地善良转向心思难测,但绝大多数人依旧十分倾慕诸非相,起码他所过之处,听到有许多人为他说话。 当初诸非相从沙漠中离开,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遮掩行踪,受过诸非相恩惠的人不少,被他教训过的人也不少。 王怜花道:“我以为你不喜张扬。” 诸非相道:“人来这世上一趟,总要留一点痕迹。”他垂眼,“没有什么喜不喜欢。” 王怜花若有所思,诸非相行事风格琢磨不透,但他所做过的好事却无法磨灭,从这一方面来看,他算个好人。 只是诸非相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两人行至兰州,因为王怜花要带快活王去洛阳,而诸非相要去杭州,在当地停留一晚,王怜花率人手出发,诸非相则留在此处。 姬冰雁已将药材装好,只待诸非相发话,立刻运往杭州。 诸非相之前因为赶路无暇看药材,此次得了空闲,便在姬冰雁的带领下前去仓库查看。 仓库内药香弥漫,两人步入其中,姬冰雁引诸非相至箱子跟前,看他垂首拣药,心里又想了许多,问道:“我想了很久,有一事不解,你既然是在兰州城外解决快活王,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来见我?” 诸非相带着快活王去了何处? 诸非相看他一眼:“小僧带他去找玉罗剎,去了一趟罗剎教。” 姬冰雁目露讶异:“快活王如今在玉罗剎手里?” 诸非相摇头道:“不在。他的仇人太多,有人同小僧做了个交易,向小僧买他的命。” “那你为何还要去罗剎教?”姬冰雁不解,“玉罗剎手里有什么?” 诸非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姬冰雁渐渐皱眉,道:“你若是不想说的话便算……” “想知道详细情况是要收费的。” “……” 姬冰雁嘴角微抽:“你又不缺钱——药材价给你打九折。” 诸非相目光中透露出同样的含义——“你不是也不缺钱。” 尽管这样,他还是将详细情况耐心地说与姬冰雁听,姬冰雁被这既跌宕起伏又过于迅速的故事惊得默然无语,思前想后,道:“大师如此辛苦,我还是给你打八折吧。” 诸非相夸道:“你真大方。” 姬冰雁岿然不动,气定神闲。 诸非相看过药材,拣出一些他认为质量算好的草药,随后和姬冰雁定下运货的时间。 “今日就能出发,我会派镖师护送。”那些药材并非罕见难得的东西,但姬冰雁一向准备周全,因为是诸非相要的东西也更加上心,“大师会随行吗?” 诸非相摇摇头:“不了,总是赶路,小僧也不是铁打的。” 这些药材一时半会儿用不上,而花满楼那边他自己心中有数,诸非相并没有想着要时时刻刻陪在花满楼身侧。 姬冰雁便没有再问,命人备酒备菜,将诸非相好生招待一番。 诸非相在姬宅悠闲了几日,姬冰雁对他说要外出一趟,问他要不要同行。 “大师可知山西太原的无争山庄?” 姬冰雁知道诸非相对江湖事不大了解,得到了摇头的响应后便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无争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无争山庄已建立三百年之久,辉煌过后逐渐沉寂,却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原庄主五十大寿,我同原少庄主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他将请帖也送到了我手里。”姬冰雁道,“于情于理我都要去一趟。” 诸非相兴致缺缺,似乎不大想去。 姬冰雁迟疑片刻,道:“原少庄主与花满楼境况相似,幼时生了一场大病,双目失明,如今已是十八岁。” 诸非相抬眼:“你想小僧前去为他诊治么?” 姬冰雁没有否认:“原少庄主虽双目失明,但并未怨天尤人,大师应当也会喜欢他。若是能将他的眼睛治好,能得到的好处不会少。” 诸非相不缺好处,他也不在意,但姬冰雁是个生意人,所思所想大部分都为有利可图。 “花家和无争山庄没有往来么?” 诸非相忽然问了一句。 姬冰雁摇摇头,道:“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真奇怪。诸非相心想,花满楼不是对家中生意丝毫不管的人,理应知道有一位境况相似的原少庄主,可为何未对他提起过这回事? 诸非相站起身,望见屋外流云,心中一动,豁然开朗。 花满楼性子温柔,总替他人考虑,想必是不愿最后若是眼睛未能治好,失望的人会多一个。 能让姬冰雁留心不全是为了生意,那位原少庄主定然十分引人欣赏。 诸非相点点头,答应下来,他正巧也呆腻了。 “小僧和你一起去。”
第58章 隔壁小王他邻居(十七) ◎它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无争山庄坐立于太原之西,沉淀了三百年的时光,远望时令人心生感慨。 姬冰雁驻足片刻,扭头一看,诸非相正在小摊边问摊贩一个拨浪鼓卖几文钱。 他无言静看,半晌后诸非相摇着那支拨浪鼓朝他走来。 姬冰雁道:“大师童心未泯,甚好。” 诸非相道:“总好过那些风华正茂却板着脸的人。” “……” 姬冰雁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索性跳过这个话题,问诸非相是否要立刻前去无争山庄。 诸非相摇摇头:“小僧在城中再转转,你若是去了记得为小僧留个房间。” 姬冰雁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让客人向主人替没有到的人要一个房间——这得脸皮多大才能做出这等事? “诸大师,你要知道我们是来贺寿的,是客人。”姬冰雁道,“纵使你和我一路,不必递送贺礼,也不能这么对我。” 诸非相道:“那你的房间给小僧住。” 姬冰雁道:“我房间的地面倒是能让大师住。”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扭头便走,不欢而散。 诸非相倒真不担心自己没有地方住,姬冰雁说归说,但心思细,只要挂出诸非相的名头便能给他留下一间房。 至于他,难得有空来个新地方,自然要多转转。 诸非相摇着拨浪鼓慢悠悠地晃,他容貌出众,在傍晚时分昏暗的天色下依旧在闪闪发光。 街上人来人往,因为要为原庄主贺寿,城中人一眼望去皆是外地人,诸非相被人看见面容,吃了一惊,上前问候。 “诸大师——!” 诸非相回首,喊他的男子身着青衣,与一青衣女子并肩,两人走至他跟前时面上犹带惊喜的笑容。 诸非相也有些意外。 他在石林洞府中遇见过这两人,问清他们的来意后随手替人解了毒。 柳无眉本没有毒,但却坚持自己有毒,诸非相那时懒得和她掰扯,索性当真让她中了毒,又掏出解药,让她定时服用。 看样子毒解了。 诸非相视线在面色红润的柳无眉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李玉函道:“能在此处与大师相见实乃意外之喜,大师莫非也是受邀来参加原庄主的寿宴的吗?” 虽然他只是陪行,但这么说也不错。诸非相点了点头,他是受姬冰雁的邀请才来的。 李玉函对救了自己爱妻一命的诸非相分外感激,夫妻二人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 李玉函和柳无眉是拥翠山庄的少主人,而拥翠山庄的老庄主李观鱼和原东园则是故交,他二人随父亲一同来此,本来只是抱着为长辈贺寿的心思而来,却不成想遇见救命恩人。 之前在石林洞府时诸非相言语无情,虽给了解药只是让他们半信半疑地离开——因为那时诸非相来路不明,离开石林洞府的原因有一半时诸非相不留情面地赶人。然而离开石林洞府之后,柳无眉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吃了几日,竟当真有了好转的迹象。 痊愈之后柳无眉想向诸非相道谢,然而诸大师行踪诡秘,无人知晓他在何处,如今却在太原惊喜相逢,夫妻二人这一声道谢说得十分认真。 他们甚至还想邀请诸非相一起去无争山庄,路上聊些趣事,加深感情。 诸非相摇摇拨浪鼓,对他们表达了只想一个人转转的想法,夫妻二人这才遗憾离开,只道届时定会再次拜访,送上贺礼。 送上门来的礼物不要白不要,诸非相点点头,和两人分别,继续瞎逛。 天色微暗,诸非相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位垂首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人,两人擦肩而过,男人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诸非相走了两步,驻足回头,那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诸非相低头,腰际空荡荡,玉佩已不知所踪。 他对饰品没有特别的喜好,但玉佩……顾惜朝十五岁在他们相遇的那日送了他一枚玉佩,然而他无法随身带走,来到这个世界后对玉佩便有些在意起来。 被顺走的那枚玉佩不是替代品,可有可无,只是瞧它顺眼便佩在腰间,随时可以换下,然而拥有一枚玉佩,能让诸非相知道自己在某一个世界并非孤身一人。 诸非相忽然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视那枚玉佩。 他能刻出顾惜朝送他的那枚玉佩的纹路,原样复刻,然而出自他手的玉佩仅仅只是一枚玉佩,没有他所期望的重要含义。 诸非相没有跟上黑衣男人的步伐,行至一处高大房屋之下,纵身一跃,站在房顶举目眺望。 偷他玉佩的男人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头顶的数字令诸非相印象深刻,他的目光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掠过,有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姑娘好奇地望向他所在之处,就眨了眨眼的功夫,屋顶上的赤衣年轻人便消失不见。 他去了哪里? 那月白色衣衫的姑娘面露茫然,立了片刻,转头却瞧见身后身着赤衣的年轻人与她相隔一尺,对她展颜微笑,眸光如星。 姑娘吃了一惊,后退两步,道:“公子……?” 诸非相道:“施主为何如此吃惊?” 姑娘疑惑道:“我为何不能吃惊?公子……你是和尚么?为何叫我施主?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当然会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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