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制作那些竹牌只是诸非相一时兴起,那人扫荡恶人谷时瞧见堆积在仓库角落的竹子,随手扔给他们,命令他们削竹牌。 他看起来随意,再加上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被吩咐的几人便也相当随意地削了几下,将竹牌交工时,诸非相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随手扔到了一旁。 如此平淡的反应,恶人谷众人当然也不会太在意。 ——可谁能想到隔了这么久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 竟然被一个外面的人!监工! 耻辱!奇耻大辱! 最初被分配制竹牌却偷工减料的几人被分配了相当多的工程量,如今正垮着脸在一旁削竹牌,表情看起来想把竹牌使劲往地上摔再狠踩几脚但又怕诸非相回来后追究而不敢踩,像打翻了调味瓶一样纠结复杂。 魏十一看着他们,心情微妙,心想幸好他没有惹到诸非相。 即使诸非相不在恶人谷,可这些恶人们却还是因为他而心有余悸,甚至在诸非相不在场的情况下也不敢违抗命令。 他忍不住想起来诸非相那句“他们会听小僧的话”。 ……竟然是真的啊。 削竹牌不是一个好活,众人都没有做木工的经验,做起来便相当困难,不仅浪费本就稀少的竹子,还麻烦重重,波折层出不穷,削了两天,竹牌的数量连两只手都还没凑够。 “你碎屑飞我眼里了!” “对不住对不住!!” “——这刀是用来对着我的腿刺的吗?!” “它不听我话!” “你不是用刀的吗!连这柄小刀也用不好?!” “谁说是刀就都能用好了!?” “他大爷竹刺刺我手里了!谁能帮我挑一下!” “我手心好像也有竹刺!” “我也有!” “没手吗?!自己挑!” 这是恶人谷里削竹牌以来的常见戏码,鸡飞狗跳,比镇上的集市还吵闹。 魏十一目无表情:“……” 他盯着黑黢黢的山峰看了一会儿,转身想走,脑后忽然传来风声,魏十一目光一凛,偏头躲过,一脚踹了回去。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不想削竹牌众人兴致勃勃地准备看好戏,但随后他们便失望了。 “魏十七?你也来了。” 魏十一对那个头发狂乱像是睡醒后没梳头的青年如是说。 没梳头的青年得意洋洋地笑着,腰间挂着的竹牌还在晃动,竹牌上的“诸”字晃进了众恶人心里。 “对啊,我来了。” 没梳头青年说。 众恶人:………… 众恶人:你来干什么!滚回去! * 恶人谷其乐融融,一派和谐,被众恶人所牵挂的谷主大师正逮着人劝诫。 名为劝诫,实则逼迫。 毕竟不是谁都把用拳头揍人称之为劝诫的。 除了诸非相诸大师本人。 “带路就交给你了。” 诸非相鼓励似地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胡子拉碴的男人看着面前这张出众的脸,在手与肩膀的触击下想起了诸非相按着他揍的记忆。 明明就是在方才发生的事情,却好像隔了一生一世。 ……他像是死了又活。 疼死了。 男人的肚子抽痛起来,他迅速捂住肚子,但胳膊、后背、腹侧也争先恐后地疼痛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诸非相收回手,问他,“看你年纪大,想必排得靠前一些,小僧猜你叫魏三三。” 男人沉默了一下,纠正道:“我叫魏阿六,门主命名不会迭重字。” 诸非相意义不明地笑了笑:“魏无牙取名真随便啊。” 魏阿六没说话。 诸非相也没说话。 两人对着看,诸非相笑容更显和善。 魏阿六悚然一惊,反应过来后慌忙道:“我这就带路!” 诸非相满意地点头。 这回被派来骚扰诸非相的只有三人,魏无牙似乎是得知他前往移花宫的消息,妒火中烧,下了死命令,三人上来就动手,暗器毒药层出不穷,然而不出一刻就被诸非相抡倒在地。 诸非相留了魏阿六一命,因为他看起来最老,对魏无牙也最忠诚——魏十一和魏十七被揍后可是对魏无牙直呼其名的,只有魏阿六还在称呼魏无牙为门主。 魏阿六不是能够利诱的人,但是个能威逼的人。出于惧意,他一路上对诸非相既毕恭毕敬又小心翼翼,带路的前几日勤勤恳恳,看诸非相自顾自地做事完全不管他,便有些松懈,抓住时机,打算通风报信。 鸽子在窗台上歪脑袋,魏阿六写下信息,将纸卷好,小心谨慎地将纸筒。绑在鸽子的腿上,他心中为行动如此顺利而松快。 正要放飞鸽子,不成想一个脑袋忽然从窗檐上垂了下来。 本该在外游玩闲逛的诸非相一头墨发行迎风飘扬,挡住阳光,他笑容灿烂地对魏阿六道:“你在做什么呢?” 魏阿六大惊失色,第一反应便是将鸽子脚上的纸筒拽下,然而诸非相却已翻身落在地上顺手拿过鸽子,三两下便解开了鸽子腿上的纸筒。 其速度之快,丝毫不给魏阿六反映的时间,他瞪着眼看赤衣年轻人笑意盈盈,只觉得前路暗淡,很快就要丧命。 鸽子受惊,扑扇着翅膀飞向青空,一片白羽慢悠悠地从两人眼前飘落。 诸非相后退两三步,隔着窗户对魏阿六眨了眨眼,笑道:“看你这么认真,小僧倒真的有些好奇……难不成是写给心上人的信?” 魏阿六心下大惊,脑袋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便冲上前去,魏阿六撞倒桌椅,腹痛如绞,直不起身,只能瞪着眼看诸飞向展开纸条。 诸非相笑眯眯地看完了信的内容,将它重新卷了回去。 魏阿六紧张不已,他写的是暗号,但就怕诸非相从魏十一或者魏十七口中知道了什么…… 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叛徒! 诸非相神色如常,瞥了眼地上半蜷着身体的魏阿六,打了个唿哨,声音和魏阿六唤鸽子时一模一样。 鸽子没有飞远,听到熟悉的唿哨声飞回来扑棱扑棱地落在窗台,咕咕咕地叫着。 诸非相顶着魏阿六震惊的眼神笑眯眯地将纸筒绑回鸽子的腿上,鸽子提了提爪,扭扭脑袋,振翅飞远了。 “写得不错,不过称小僧为小白脸有点过分了。” 魏十七是个话多的家伙,诸非相或主动或被动从他那儿知道了些消息,一看魏阿六的小报告就懂了。 不过被称作小白脸倒还是新奇的体验。 诸非相想着,友好地朝仍在地上躺着的魏阿六眨了眨眼。 “有劳你继续为小僧带路。”诸非相说,“小僧下手不重,别再瘫着了。” 魏阿六捂着肚子,闻言心里飘过一团乱码。 ——他都疼得动不了了叫下手不重!!!?
第11章 恶人谷谷主(十一) ◎大师上门踢馆。◎ 龟山。 白鸽飞进山洞,穿过黑暗的隧道,在空旷明亮、燃着烛火的房间中停下,翅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魏无牙伸手解下白鹤腿上的纸卷,展开,阅毕,将纸卷狠狠地攥成一团,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不知是该说诸非相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说太有自信,竟要自投罗网…… 魏无牙怪笑起来,眼底满是狠厉,更显阴森。 白鸽察觉到空气中的诡异氛围,抖了抖翅羽,振翅就飞。 魏阿六在纸卷中简短写明那日刺杀诸非相失败后的事情,并重点强调了诸非相如今正胁迫着往龟山来。 魏无牙身处老巢,又提前得知消息,心想任凭诸非相有三头六臂,届时来了无牙门也插翅难逃。 自投罗网,瓮中捉鳖不外如是。 无牙门的主人、十二星相之鼠,如此这般,心满意足地想着。 对魏无牙来说,诸非相是那只即将要跑到瓮里的鳖,然而对诸非相来说,魏无牙是那只在瓮里待宰的鳖。 “再跑快一点。” 诸非相掀起车帘子,懒洋洋地吩咐前头驾车的魏阿六。 之前由于诸非相的要求,马车一直是慢悠悠地往龟山的方向晃悠,然而从那日魏阿六通风报信失败,诸非相便要求他全力赶路。 ——“魏无牙收到你的信估计会很开心,小僧不想让他失望,走快些,给你家门主一个惊喜。” 魏阿六想着诸非相不久前说过的话,沉默地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实在是被揍怕了。 有时候外貌确实能欺骗人,魏阿六沿途见许多人对诸非相目露赞赏与憧憬,而诸非相也确实飘然出尘,令人只可远观。但魏阿六一想到他出手下脚时毫不留情,便只觉得身上各处地方发痛,不止不想远观,只想远远地遁走。 若是叫仰慕诸非相的人知道他的想法,想必只会唾弃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湖上诸非相名声大噪,所行之处见其风貌者皆心生仰慕——除却被他狠狠揍过的人——果决与容貌相衬,为诸非相添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魏十七隐姓埋名跟在诸非相身边时有人羡慕他能随行于大师身侧,而如今魏阿六跟在诸非相身侧,名字和面容都被沿途的部分人知晓,众人看他板着脸,一副嫌弃诸非相的模样,便分外看不上他。 仰慕诸非相的人皆不敢上前,毕竟诸非相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好惹”了,魏阿六能有如此福气,竟然还敢嫌弃。 诸非相乐得听人闲话,对传闻流言中飘然脱俗光风霁月的自己抱着几分听笑话的心态。 “小僧原来是那种人吗?” 在不经意间听到说书人对他的评价后,诸非相饶有兴致地微笑,语气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然而故事的主人公分明是他自己。 魏阿六在一旁沉默不语,敬职敬业地充当一个手下败将,一个工具人。 由于魏阿六的木讷言行以及隐隐透露的嫌弃——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而魏阿六从来不笑——这和活泼沙雕事事以诸非相为先的魏十七形成鲜明对比,江湖人不知魏十七同样是无牙门中人,对魏阿六感到不满的同时,也开始嫌弃起无牙门。 无牙门在江湖上的名声本就差,因为此事隐隐朝又差又微妙的方向狂奔而去。 魏无牙从手下口中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不过是一介诸非相罢了!江湖人是眼睛瞎了吗?! 这般大怒过后,他赶忙抓紧时间继续安排各种陷阱,迎接诸非相的到来。 继第一次收到魏阿六的信后,魏无牙又收到了三次信。虽然频率过高,显得不太正常,但魏阿六是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在信中解释诸非相胆大包天轻视于他,年轻人的松懈给了他充足的机会和时间来通风报信。 魏无牙暗道诸非相到底是年少轻狂,才出江湖便被江湖人的吹捧吹得飘上了天,只待那黄口小儿自投龟山,好好叫他吃一顿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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