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每开一枪就默念一遍这句话,可仍会在夜间辗转反侧,脑中一遍遍回放那些流血的伤口,那些尸体。 躺在床上的孩子闭了闭眼,终究是没忍住,悄悄起床走到外面,走到草丛中坐在一块石头上沐浴着月光发呆。戴比请假回了他的家,王耀这些天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有些后悔没在戴比还在的时候和他谈到这个问题,至少说出来之后他不用这样憋在心里徒增烦恼。 突然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的脚面,王耀吓得跳了起来习惯性伸手去摸大腿外侧,可是那里现在没有枪,他定了定神看着刚才他踩的那块地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那里蠕动着,偶尔发出两声微弱得像是老鼠一样的叫声。 这是什么玩意儿? 王耀小心地蹲下去用树枝把那团东西拨到光下面,借着远处的灯光和月光看清了这团黑乎乎,是一只小狗,满身泥土,瘦小得可怜,王耀想了一下,大概是军犬生下来的小狗,因为体弱养不活,于是直接活埋到了这里……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王耀把小狗藏到了肥大的外套里,悄悄跑了回去。 把小狗放在床上,王耀看着他发了一会儿呆,他自己也不能理解这样做的原因,也许是同命相怜?王耀甩甩头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要是能挺到天亮,我就养你。” 他清理了狗身上的泥土,把它塞到戴比的被窝里,又掰碎压缩饼干泡上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小狗喂进去一点儿,再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最后摸了摸呼吸微弱的小动物,翻上床开始他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 他真的没想到,这只小狗居然活了下来,第二天王耀晨练完毕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个小玩意爬出了被窝,在床沿细声细气地嗯嗯叫,王耀又喂了水泡压缩饼干,找了个箱子垫上点东西,把狗放里面藏在床下,继续出去训练了,中午他从食堂偷渡了一些牛奶,喂给它喝了一些,尽管它吃下的很少,但是这还是个好兆头,王耀轻轻抚摸着毛茸茸的小生物,满眼欣喜! 他就这样掖着藏着养了两个星期之久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两个星期后小狗从站都站不稳长成摇摇晃晃的会走路了,也没有以前那么老实,总想从箱子里出去,王耀不得不把箱子的挡板加高十厘米,歪着头看看自己的杰作,小孩儿还算满意! “你可不能跑出去,会有大麻烦的。”王耀捏了捏小狗的爪子,喃喃道:“晚安。” 黑暗里,两只狗眼闪闪发亮,它抓挠了一会儿,发现够不到挡板,在小空间里急得团团转,对着一个方向不停用鼻子推它,加高了的纸箱子不太稳定,被推了一会儿就因受力不均倒在了地上,小狗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悄悄溜出了帐篷。 王耀睡着睡着忽然听到一声枪响,弹坐起来抓起手枪冲出帐篷,一个夜间巡逻的佣兵正情绪激动地比划着什么,越来越多被枪声惊醒的人聚拢过来,都在询问怎么回事,那个佣兵打开灯走到一个帐篷的夹角处,从那里拎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王耀当场懵了——狗! “这他妈的……”那个佣兵骂骂咧咧的抬手就要把小狗摔地上,大有几分还要碾上两脚的意思,王耀几乎是尖叫着冲过去:“不要!” 他从那人手上劈手夺下瑟瑟发抖的小东西:“这是我的!” 围观群众有些发愣,这时候,刀疤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怎么了?” 扫视一圈,最终定在王耀身上,锁定在王耀极力想掩盖的那团黑球似的活物身上,刀疤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那么看着,王耀紧紧抿着嘴唇,抱着狗的手臂僵硬着,手指却在颤抖。 有人认出了王耀怀里的小玩意儿,小声疑惑道:“这是妮娜上个月刚生下来的小狗吗?怎么在这里?” “小孩从狗窝里抱的?” “不,妮娜不会让他抱的……这么小,应该是扔了的那只。” “还活着?” 周围在窃窃私语,刀疤仍是一言不发,王耀重重垂下头,茫然地看着怀里的小狗,彻底慌了神。 这个冷面且苛刻的男人眼皮动了动,就在众人都以为刀疤会狠狠责罚王耀的时候,他抬起手来——许多人屏住了呼吸——轻轻放下——落在王耀的头上。 然后他笨拙地揉了揉小孩细软的发,仅此一下就收回手,低声道:“都散了,回去睡觉,该干嘛干嘛。” “……”几秒内,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责罚,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堪称温柔地揉了一下犯错的孩子的头发,就这么……完了? 别说其他人,就连卡瑞特都觉得明天的太阳会从南边冒出来! 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不信。 这是刀疤第一次用温和的态度对待王耀,没有责骂和暴力,甚至像个慈父一样给予了短暂的抚摸——这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这只小狗也没有活过三个月,它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一直都吃不下东西,一天晚上它闭上了眼,然后再也没睁开过。王耀抱着箱子去了遇见它的地方,然后掘了个坑把箱子和狗都放在里面埋了起来,停留了几分钟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从此后多年再也没有养过能称为宠物的东西。 他的成长始终沐浴着残酷,时常让他忘记什么是幸福,什么时候有过幸福。
第113章 番外二 潜龙记事 ⑤关于刀疤 这个男人带给王耀的第一印象就是冷酷,而这种冷酷在往后的生活中更是得到了很好的印证,很难想象这个人会有温柔的一面,大多数时候单是和他对视都会不寒而栗,他狠辣、果决,从不心慈手软,然而这样的男人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王耀像个泥猴儿似的蹲在地上,一双眼睛笑盈盈的等着看刀疤的好戏,穿得金光闪闪的年轻女人一边抽泣一边央求他:“带我走吧,先生,我想嫁给你,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我只要爱情!” 刀疤泰山崩而不改色的冷硬面具出现了一丝丝龟裂,隐隐有一点被逼到抓狂的兆头:“抱歉,小姐,我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了您,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妥的还请原谅,我真的不能娶您。” “为什么!”女人深邃的眉目里波光流转:“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是神指定给我的丈夫,难道我们不能试一试吗?” “抱歉。”刀疤给王耀使了个眼色,王耀会意蛙跳过去抱着刀疤的大腿:“爹!” 女人呆滞了一下,嘴唇哆嗦着,眼泪都忘了掉,盯着王耀抹得乱七八糟的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王耀仰起脸呆萌地瞅着她,刀疤轻咳一声:“恩,如您所见,我已经是个有孩子的人了,我对您只有尊敬没有爱情。” 女人后退一步,捂着脸哭着抱走了,刀疤目送她跑远了才长出一口气,一巴掌拍王耀的后脑勺上:“松手!” 王耀嗷的一声窜了出去:“你过河拆桥!我这就去把那个大小姐追回来继续缠你!” “你敢!”这句话比平时底气不足,刀疤是真怕了。 事情是这样的,三个月前,刀疤接到了一个任务,保护非洲某个钻石矿老板,任务中突发变故,老板的女儿被绑架了,刀疤亲自带人把大小姐给解救出来,谁知道那个被当成宝贝疙瘩的大小姐一眼相中了刀疤,非要嫁给他不可,一直用任务绊住他的脚让他不得不留下,时间拖得太长,刀疤意识到他必须和这位大小姐说清楚了,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离开非洲回到潜龙,这件事很长时间内仍是为众人津津乐道,甚至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六爷都听说了,老狐狸摸了摸下巴,摇着圆蒲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老狐狸身体时好时坏,为了修身养性,搬到了南方空气很好的一个小城里养身体,刀疤回来看他,一推开院门就看见了一抹颜色素雅的倩影,身材娇小的陌生女子听到声响回头看见长了一张阎王脸的高大男人,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小小地惊叫了一声,王耀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惊讶的看着那个年轻女人——这是谁? “阿菱啊,水果洗好了吗?”六爷从屋里出来,与两年前不同的是他脊背弯了一些,气色大不如以前了。 被称作阿菱的女子就是年轻时的容菱,六爷一出声提醒她方才跳了起来把泡在水盆里的苹果捞了出来,急匆匆地小跑着往厨屋里去,六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刀疤:“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刀疤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六爷点了点厨房里忙碌的那位:“那个,看得上吗?小丫头年轻,勤快又贤惠。” “您别打趣了。”刀疤硬生生地道。 王耀撇嘴,提着包跑进屋里寻找弟弟去了。 他们在客厅里谈话的时候容菱端来了一些小点心,动作熟练地给六爷和刀疤都添了一些茶,葱白的手指按着紫砂壶盖,圆润的泛着粉色的指甲让刀疤停顿了半秒,末了极其不自然地挤出来一句:“谢谢。” 容菱拢了拢发丝别到耳后,垂着的眉眼稍稍抬起心地看了他一眼,羞涩地笑了笑,轻巧地走了出去,身姿如同被风刮落的梨花花瓣一样轻盈,刀疤视线追着她看她走出门,跨过门槛时长裙上绣花的裙角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又垂落,那绣在裙子上的开满花的枝桠像是活过来的画。 “咚咚。” 六爷敲了敲紫檀木桌,刀疤的理智被唤回,回头看了看满眼戏谑的六爷,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午饭自然也是容菱做的,王耀因为在饭桌上感慨了一句以前都在吃猪食,被刀疤狠狠地瞪了一眼,容菱咬着筷子有些为难地看着,小心的开口劝道:“恩……先生,别吓孩子。” 刀疤抿了抿嘴,一声不吭却默默收回了瞪视,王耀缩着脖子和弟弟偷笑了好一阵。 “别那么生分,小刀和我是一家人,我叫他小刀,阿菱就叫他刀哥吧,他比你大不少呢。”六爷笑眯眯地提议道:“可以吗?小刀?” 刀疤闷闷地点头,端起碗来开始把米饭扒进肚子里。 容菱有些不好意思,开始叫得小声,刀疤也听着别扭,但是他们都不反感这种感觉,于是就延续了下去,多叫几次也就习惯了,刀疤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每天都能看见容菱,原来容菱是隔壁老头子的女儿,那老头是六爷的好友,王濠镜住校时六爷一个人生活,容菱就经常来照顾他。 刀疤这一走就是半年,短短七天的时间让他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所有人都察觉了,但是知道具体原因的只有王耀一个,他们冷面铁心的团长开始考虑拥有一个家庭了!尽管刀疤否认这一看法,但是这确是不争的事实,他总是会想起未来,关于未来的规划里悄悄地多出了一个身影,活跃在其中,无处不在,每当刀疤想否定掉它的时候就会感觉别扭而难受,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说——不要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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