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倒是从来都不知道,细玉尚书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皇帝阴森森道:“光渡,你真是给了孤好大一个惊喜!秘密勾结逆贼数月,隐而不报不说,你今夜竟然还敢这样明晃晃的入宫来见孤?” 光渡沉默片刻,竟然没说话。 皇帝面露意外,随即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都已经不试图狡辩了吗?孤以为,你至少会说一句这是细玉老贼的离间之计。” “我不是他的儿子。”光渡悠悠开口,“光渡为我姓,前事前缘,早已一刀割断。” “这离间之计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如今,今我与陛下一同在此生死与共,人心易故,但我却一直不曾改变,今夜陛下也可以亲眼看看我的心。” 皇帝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到底没有发作。 不知过了多久,太极宫才终于再次打开,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白兆丰踏入殿中。 他浑身浴血,脖颈脸颊都带着伤,显然能走到这里,也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一进来,白兆丰见到皇帝,便面露激动地跪地行礼,“能见陛下安好,臣不胜欢欣!” 皇帝阴沉的脸色稍缓,眼神在白兆丰肩上滴血的红布花上停了一下,才想起今夜正是白兆睿迎娶妾室的日子,那还是自己赐下的恩典。 白兆丰仓促进宫,想必是还来不及拆下替兄长迎亲的装扮,那么这有些不同寻常的装束,也变得合理起来。 “起来吧,外面情形如何?” 白兆丰大声道:“陛下,千秋门失守,司马门大门关闭,臣率领禁军在小门入口浴血奋战,暂时把持了通道……陛下,宫中禁卫有限,臣恳请斌陛下作决断。” 皇帝沉吟未决,他下意识问道:“光渡,你怎么看?” 光渡……光渡看到白兆丰肩甲上的血,已经把头扭过去了,满脸不适。 他缓了一下,才能开口,“陛下,千秋门已失,细玉逆贼来势汹汹,若是叛军从千秋门支援司马门,分出兵力两路作战,以当前皇宫禁军战力,司马门定会失守……臣以为,当放弃千秋门,死守司马门,从北门传递消息,等待城外援军。” 皇帝脸色莫测的看了他一会,说道:“细玉老贼不可能有足够多的私兵,占了千秋门,还能分出人来攻打司马门!司马门易守难攻,通道狭窄,不需要留驻太多禁卫,就能守住隘口阻拦外面的叛军。若是依你所言,那细玉老贼两处分兵,那不正是给了孤击其薄弱的机会?” 皇帝对着白兆丰下达了命令,“守住司马门,再看情况,分兵从宫内袭击千秋门!” 光渡低下头,不再言语,藏住了眼中的一丝轻松。 ……皇帝果然没听他的建议,反其道而行,押注了反攻西门。 但是皇帝对司马门,似乎太过有信心了。光渡思考着原因,或许是因为皇帝觉得城外援军一到,细玉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吗?而今夜宫门失守、皇帝被打得龟缩一团这件事听上去又太难听,既然司马门无碍,就该尝试反击千秋门。 又或者是,皇帝有其他的杀手锏,司马门在皇帝的认知里,绝对不会丢。 那么皇帝倚仗的,该是什么?光渡飞速思索着。 皇帝脸色并不好看,显然对光渡已经起了疑心,“光渡大人,孤先着人把你绑起来,若是事后能证明你清白,孤自然会放你自由。” 白兆丰快速扫了一眼光渡,亲自点了两名禁卫去绑光渡。 光渡并不反抗,任由禁卫动手,只是再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时候,其中一名禁卫在他手中塞了一把匕首。 光渡手腕一翻,将匕首收入袖中,动作隐蔽,没有其他人察觉。 白兆丰双手托举一枚兵符,呈给皇帝:“听闻宫中事变,臣兄长已将兵符托付于臣,进宫供给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满意,“白兆睿这回倒是有眼色。” 白兆丰俯首道:“请陛下恕罪,臣兄长因今夜喜事,宴请了城外三司的将军,几位将军如今都在白府上,府上二十年的陈酿,几位大人已醉得不省人事……今夜怕是不能响应陛下之召。” 皇帝又惊又怒:“这种关口,竟然全都喝醉了?!他们在想什么?” 有宗室连忙过来劝道:“陛下,此时也不是无人能再调动城外三司,面前这位小白大人,不就是个好人选么?小白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又是白将军的弟弟,白将军的军中都与他相熟,他带着陛下旨意,定然能将驻军调来。” 皇帝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得道:“白兆丰,你从孤这里拿过兵符,再拿一道圣旨,从北门杀出去,立刻就去城外调兵。” 很快皇帝着人取出虎符,再亲笔挥墨写就:“白兆丰即刻出城,奉孤旨意,立刻调集城外三军,三司尽皆听令于白兆丰,剿灭逆贼!” 白兆丰恭敬地接过圣旨和兵符,深深拜了下去,“臣定不负所托,为主上万死不辞。” 起身后,白兆丰大步走出。 他眼中闪过异色,果然今夜一切都如光渡所料,甚至在光渡的干预下,皇帝做出了完全有利于他们的决定。 皇帝恨恨道:“只是没想到细玉老贼如此狡猾,竟然挑了今夜造反!白兆睿腿断了还要纳妾,还把孤的将军都宴请过去……一群饭桶,怎么这个紧要关口都喝醉了?” “若不是白兆丰争气,能杀进宫中,只怕那群逆贼,真能割断了孤与城外驻军的求救!” 皇帝转头看着深受惊吓的宗室,“瞧你们吓破胆的样子,就算是城外驻军不至,孤也有别的法子!三日前,孤就已经传讯于宣化府、西凉府,让他们带兵驻守中兴府,算算脚程,最快午夜,最晚明天上午,也该到了。” 顿了一顿,皇帝道:“只是没想到数日前孤的一封旨意,竟然也能意外了来解决今夜的燃眉之急。” 这个消息果然让人振奋,立刻便有人吹捧道:“陛下得天之助,定能化险为夷!等这两府兵力一至,中兴府之危自解!” …… “中兴府燃烟求救?” 宣化府的将军望着远处城池的火光,不由神色凝重,“药乜大人,看现在情形,怕是中兴府有变!皇帝有诏,你我当率军连夜进城!” 药乜绗慢吞吞地骑着马过来,懒懒道:“好啊,那咱们走吧,只是蔡令将军,你还走得动吗?” 蔡令一族是宣化府生人,皇帝最为倚重的望族之一,只是此时蔡令将军面有菜色,“……陛下有召,这不得不去……” 话还没说完,他肚子里一连串的咕噜作响,他脸色尴尬至极,可人有三急,遇到这种事也没办法啊!从下午到现在,他就一直腹泻不停,吃了药也不见好,全靠意志强撑。 更离谱的是从数个时辰前,他军中将士均腹泻不止,人人都几乎无法站立,要不是实在走不动了,怎会扎营在此? 这里离中兴府已经不远,若是按照正常速度,今夜就该当入城了。 蔡令将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药乜大人,咱们都吃一样的东西,怎么你就没事啊?” “谁知道呢?”药乜绗看了他一眼,“可能我年轻,身体好吧。” “不对……不止是你。”蔡令将军仔细回想下午以来的情形,药乜绗带出来的兵虽然也纷纷捂着肚子跑小树林,但他的副将却说,西凉府的兵跑出去腹泻的样子好像是装的…… 可还没等他继续质问,药乜绗已经靠得足够近了,华丽的狐裘猛地分开,药乜绗藏在里面的一把冷刀刺了过来。 可是蔡令将军早就起了疑心,他不仅及时躲开,身后早有准备的亲信更是连放几箭,逼退了马上行刺的药乜绗。 “药乜绗,果然是你捣的鬼!”蔡令将军咬牙切齿,憋住想如厕的冲动,“你想做什么?你背叛皇上?!” “你知道得太晚了!”药乜绗摁住扎在肩上的箭,单手拔了出来,带飞了一串血花,笑容中透露着疯狂和得意,“宋沛泽啊宋沛泽,这一次是你欠我的了。” 药乜绗即使如今封了军职,却也改不了以往一惯的作风,露出了往日街巷厮杀时的阴狠模样,“兄弟们,抄家伙,杀了这帮拉到站不住的软脚羊!” 两队人马厮杀正酣时,突然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那震动由远及近,再也无法让人忽视,药乜绗和蔡令将军都不得不暂时暂停交战,望向远方。 地面逐渐震动如沸,火光闪烁中,一支骑兵大军夜色中烟尘滚滚而来。 来人也不知是敌是友,药乜绗和蔡令将军齐齐变色。 只见为首之人一骑当先,手中横持一把几有两米长的大刀,从后面孤军深入,如切刀断水一般,劈开了原本的阵型。 直到那将领像一阵疾风般卷入阵中,蔡令将军离得近了,才看见此人是谁。 蔡令将军惊恐变色,“李元阙——你怎么会在此!?” 斩-马-刀刀辉闪过,蔡令将军的脑袋已经飞离了身体,药乜绗那人情账簿上的亏欠,还未写下就落在了地里泥中。 而李元阙并不停歇,已如一阵风般掠过战场。 他身后的西风军浩浩汤汤,如一片浓重的乌云向中兴府压去。 …… 白兆丰再次来到司马门的时候,情形已经与之前再不相同。 在光渡的帮助下,皇帝果然调走了一半原本驻守司马门的宫中禁军,如今千秋门处,细玉氏私兵与宫中禁军厮杀得不可开交,切断了细玉氏前往司马门的路线,也拖住了宫中禁军的战场。 只是不知何时,一群城外驻军出现在司马门,显然是趁虚而入的。 白兆丰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将宫中最后守在这里的禁卫尽数解决。 其中禁军大声呼救:“白大人!救我——” 话还没喊完,这人就被一刀穿了心脏。 动手的人是个戴着单只眼罩的青年,他提着刀转向了白兆丰。 虽然说是城外驻军,但白兆丰久在中兴府,多少认识城外的三司驻军。 这处宫门前的每个兵士都十分面生,白兆丰很确定,这些人不是城外驻军。 而看着他们转过身后露出肩上系着的红色布带,白兆丰立刻明白过来。 他同样侧过身,亮出了自己肩头的红花,哑声道:“自己人。”
第115章 夜色中,都啰耶提着灯笼认出了白兆丰。 确实是“自己人”,只是白兆丰本该绑在手臂上的红色布带,在肩上绑了一朵红花的布花,这人是二老大的人,是光渡点名一定要放出去的人。 都啰耶忙里偷闲的想这小子可真臭美,却依然挥挥手,让兄弟们让出条道路。 白兆丰穿过了司马门。 他在这扇门行走过几万次,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心惊肉跳,走到这一步,他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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