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那双明亮的眸,却装进了难以言明的情绪,像是乌云遮蔽了星曜。 他屈起一体腿的坐姿,看上去十分随性。 光渡还将双手交叠放于自己的腰腹之上,用来盖住李元阙的手臂。 李元阙眼含痛惜,“我了解过你这些年做的事,我亲手翻过你经手的卷宗,我很确定,你的才能远不止于此,你不该被困在床帏之间。” 证明他拥有左右交易的本事。 彼此接触的时候,李元阙甚至感觉到光渡的身体都轻轻颤了一下。 皇帝看上去表情轻松如常,仿佛这只是一句随口之语,但光渡心中没有丝毫松懈。 这模样,让皇帝都看得有些情不自禁。 可是他带了这么多人,都没一个能发现李元阙。 皇帝从没见过,却非常喜欢光渡现在的模样。 瞳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暗,那里有一把隐隐烧着的火,对视的瞬间,李元阙仿佛被带回四夜前的那个夜晚。 为了配合李元阙的姿势,光渡不得不在被子下绷紧脚尖触碰床面,让腿更长,使得膝盖勾出更明显的高度,更好的遮蔽在他身侧蜷着的李元阙。 可那不只是震惊,李元阙收了笑意。 在光渡身上,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无声的悲意,一如春华殿那夜,让李元阙猜不透,看不清。 不知为何,光渡今日对他的接触,与以往的反应都不太相同。 光渡作势要起身相送,并不是真的要起,真起来就露馅了。 他动下来的地方不巧,手臂落下来,只能搁在光渡的腿侧。 即使是光渡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李元阙本事够大,今日再次交手,光渡已经发现他可不止是胆大心细。 今日气氛这样好,面前的人神色虽然浅淡,却难掩霜雪春霁的好颜色。 ……他对光渡没兴趣。 光渡像是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定住了。 光渡眼皮一跳,反手拉住皇帝的手,力道轻轻牵引,交握的双手远离危险的地方,姿态放松地垂落被侧。 光渡被子下的长腿动了动,看上去就像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有任何其他的不同。 只要光渡开口,就什么都想给他,什么都愿意给他。 手臂之下的皮肤触感温热而柔软,可是很快,就能感受到皮下的肉与筋骨,都是紧绷的柔韧。 有些秘密藏了太久,光渡都要忘了自己是谁,又来自何处,偶尔也会有这样的须臾,他在畅想中短暂地放纵本性……如果就这样毁掉一切,又会怎样? 比如说现在。 这些人一直想要的证据,如今就摆在他们眼前了。 “光渡,你我之间的合作交换,再追加一个选择。” 置臂于腹,呼吸却打在侧腿。 “算算日子,今晚或明早,陛下的人,就该从应理回来了。”光渡向皇帝投去了恳切的目光,“臣的伤不影响行走,到时候还请陛下……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李元阙……大概也不是故意的。 等皇帝说起“蒙古使者”时,连打在光渡皮肤上的那道呼吸,都被李元阙一同屏住了。 所以光渡无法挪动,也不敢动。 “以及,张四既然领罚,你身边总不能无人保护。”皇帝微微沉吟,“既然说了要给你一个更好的,我让白兆丰留下。” 他极少会说自己想要什么,欲望非常淡薄,皇帝有时想送他东西,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合他心意。 李元阙在被子下这个姿势,更接近于……侧卧在旁,抱过光渡的半边身子。 但他让不了。 被子之下无气流通,热气堆积,热重难消。 他刚刚似乎太热了,头脸都是汗莹莹的,他坐直身体,抬起脸看光渡的那一眼,眼中情绪不似以往。 那双眼重新变得冷漠。 他们的双手,隔着被子触碰。 光渡趁着皇帝不注意的时候,拎起围在身周的被角,悄咪咪地撑起了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流进被子里,不至于把李元阙憋晕过去。 视线相触那刻,光渡心中震了一下。 那道灼热的呼吸,轻易穿透单薄贴身的布料,紧迫、敏锐又无可回避,光渡听到自己心脏的震鸣,都几乎要无法掩盖。 光渡能感觉到李元阙的身体也是僵硬的,手臂放在他的小腹上,整个人却如临大敌般紧绷。 他另一只还放在被面之上,这只手却握着皇帝,轻轻晃了晃,“都啰耶一事,陛下既然已准了我献策,那就说好了,这一次陛下不能只听虚统领一个人的了。” 君主同坐床侧,这距离足见亲密,按道理来说,光渡应该往里让让,稍微隔开些距离,也是给皇帝更宽敞的地方。 身上未愈的伤口重新灼烧,那夜他曾寻找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寒冷,那是光渡衣袖鬓发间散发的雪香。 光渡略微惊讶,“白侍卫?” 他没等来光渡温情的回应,却看到光渡微微蹙眉,轻轻吸了口气。 光渡应了是,谢了恩后,皇帝终于离开了。 能坐稳一军主将,李元阙绝不是偶然。 只这一会功夫,光渡冰白的脸庞,都泛出少见的潮红。 让他越看越难耐,忍不住得想……尝试亲近。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明里暗中保护的人手。 可皇帝只是轻轻把手搭上去的这个动作,又让光渡全身轻轻抖了一下。 前半句话提到公事,让皇帝心中多了几分清明,可他后半句的请求,偏偏又用这样的语气和眼神,瞬间将这事情的性质弄到半公半私。 李元阙心中有一个念头,不应该,也不合适,可是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皇帝自诩年长,也经过不少事,早已不是草率冲动的毛头小子,此时看着光渡,却也有一种只有年少时才有的冲动。 至少看他刚刚震惊的反应,应当是不好龙阳。 光渡的视线落在李元阙身上。 皇帝脸上笑容有了细微的改变,他抚上光渡侧脸,轻轻一触,就放开了手,但声音依然是柔情的,“等过两日蒙古的使者前来,孤也让你一起陪同。” 这个姿势,光渡根本无法有片刻松懈。 刚刚情况紧急而慌乱,李元阙躲进被子里时,他是想帮着光渡拉一下被子,帮忙把自己整个人罩住,结果还没完全做完这个动作,皇帝已经闯了进来……所以他不得不停止一切行动。 光渡心中一跳,微微侧过脸,抬起头去看皇帝脸上的表情。 光渡的神色慢慢淡了下来,“王爷,像我这样的人,算得上什么君子呢?再说,我本就从未想过什么长久。” 可李元阙藏的位置,实在是…… 一切端倪,藏在光渡小心计算过的遮掩下。 李元阙无法解释,就像此时光渡听到了他的话后,眼中似有片刻和缓,如化开的坚冰,仿若一轮弯月浸在暖水中,只是看一眼,就能沉浸进去,让人再也不想出来。 这一眼,看得皇帝喉头一动。 之前光渡每一次与李元阙的会面,哪怕中途是被皇帝抓个正着,光渡都还有足够的把握和话术,将情况解释到别的角度上。 光渡立刻伸出一只原本交叠放在腹部的手,把住了皇帝的手臂。 从光渡提起“都啰耶”的名字开始,李元阙本就细微的动静,也彻底消失了。 被子里的李元阙骤见光明,反应尚有迟缓,慢了一拍,双手才放开了光渡的腰身。 光渡做完小动作,才定了定神,岔开话题:“陛下,白将军此时找来,想必定是有要事,臣今日身上有伤,不敢耽误陛下之事。” 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 光渡默默咬紧了牙。 这是光渡难得一见提出的要求。 李元阙的眼睛一向都是清澈的,他似乎从不畏惧强敌,眸底是坦坦荡荡的明亮,清正而气纯。 带着报复般畅快的恶念。 皇帝又看了光渡一会,他今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态。 这样的冲动,这对君王来说,实在是危险的事。 这样看上去更隐蔽了,愈发万无一失,可是……这样也更热了,光渡想。 可是等光渡看过来的时候,他眼中那一汪蕴着的水就退了潮,连月也沉了下去。 “白兆睿也叫孤早点回宫,说在院外见到了异常,可是孤带来的人,早已把你这个小院子围满了,这里怎么可能会不安全,又怎么可能会进来别人呢?”皇帝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不过,光渡,今日你怎么总像是怎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孤赶走呢?” 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潮热,耐心哄道:“孤又不是禽兽,你既然受伤,孤就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再说,孤怎么舍得折腾你?” 今日他脸上虽然仍是清清冷冷的不爱搭理人,却与往日情状有微妙的不同,话虽然不多,但顾盼生华,眼波流转时,只让人心中泛生潮意。 光渡神色浅浅淡淡的,“陛下说笑了,臣只是担心陛下,这里不比宫中周全,而陛下的安危,在臣心中,从来都是重中之重。” 但他不曾想过,光渡竟然也在同时改变了姿势,选择用屈腿的坐姿来遮掩他。 皇帝回握光渡的手臂,声音充满温情,“知道了,孤肯定叫你,你且好好歇着。” “什么?” 皇帝看得有些发怔。 为了避免被面起伏太过明显,李元阙无声蜷缩起身体,尽量将身体贴在光渡的身上。 皇帝将手放在他身后的被褥上,环住了他的腰。 但这个位置着实尴尬,在皇帝彻底近身前,李元阙最后试图换个地方,能让自己在光渡心中,多留下几分清白。 还不等光渡多看,李元阙已经移开视线,从床榻另一侧翻了下去。 但李元阙需要一些严厉的教导。 然而皇帝的脚步已经近在咫尺,他们没有再次调整的机会。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悄悄转过,就已经足够光渡心脏砰砰作响,胸口气血翻涌。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遗憾,“今日本想带你去城南那家宋氏茶庄坐坐,那里听说倒是颇有些花样巧思,城中贵族皆以之为贵,孤本想与你同去,却没想到你意外受伤,既如此,改天再说。” 他居然就在皇帝面前,就在皇帝伸出手就能摸出端倪的位置——藏了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和他有私”的李元阙。 就连脸上的气色都是少见的润红,仿佛在无声忍耐着什么看不见的欲念,与往日那样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有着根本的不同。 光渡嘲讽道:“李元阙,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在中兴府随侍皇帝之侧,荣华富贵享不尽,你这意思,是叫我去沙漠上跟你吃沙子?” 光渡这话说得阴阴柔柔,含着暗刺,语气神态,皆是李元阙最反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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