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到这里,脸色都是微微扭曲的。 都没脸把这话说出口! 白兆丰领命带宫中侍卫来到城郊,数人一队于四面八方分散开,搜查虚陇并李元阙的踪迹。 为了周全起见,他还是补充道:“陛下可叫刑部官员来验过,或许会有其他发现,也未可知。” 也不知道这是昨夜惊雷引来的山火,还是交战时未曾熄灭的战火,波及到了更远的树林。 皇帝沉默许久,“昨夜虚陇派了几人守于此处?” 皇帝之命,不得不从。 “而剩下六人,死因为断首或腰斩。”白兆丰深深埋下头,“臣问过了左金吾军将,其中三人的身高、体型,可确认与虚统领带入祭台的手下相符合。另三人,还需要再行确认。” “陛下。”白兆丰清点完成后,在皇帝面前单膝跪下,“祭台中共有七具尸体。” 问到血腥味,光渡立刻面色苍白的捂住了口鼻,甚至也用衣袖一并遮了眼,连一眼都不敢多看。 那么第六人,可能是都啰耶,也有可能是他和虚统领做过交易后,偷偷放出来的王甘! 辰时。 这句话出去之后,所有人都面露恐惧。 他们拉出了一具烧焦的尸骨。 皇帝只觉前所未有的冷。 他们真的害怕了。 “陛下。”尾牧硬着头皮道,“只要法阵无恙,亡魂就不得超脱飞升,同血不曾相渡,生死两无期,若虚统领已经完成法阵,想必……” 白兆睿猛地变了脸色。 皇帝喃喃道:“腰斩……怎么做到的?” 皇帝的沉默,让所有人都深深的低下了头。 以为万无一失的,竟能在这要紧时候音讯全无。 原来以为能用的,竟如此不堪一击。 而那些御前侍卫,已在白兆丰的命令下验查祭台废墟。 李元阙的斩-马-刀……六十斤的重刀,鲜有人能熟练掌握,在这祭台的方寸之地间连斩六人,却不惊动祭台十步之外的枪兵,足可见其实力奇诡。 光渡看着那废墟,已然明白皇帝心病。 御驾马车,前后皆是重兵把守。 皇帝沉默许久,最后道:“你说的对,天不亮,孤不能亲往,白兆丰,你点宫中侍卫五百人,前往北郊搜索虚陇下落,并驰援左金吾司。” 随即是第二具、第三具…… 他和白兆丰隔了一段距离,方才没找到机会和白兆丰私下交谈,但是,他也没曾想到自己这个庶弟,竟然能看出这许多门道! 万幸的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大亮了,他们夜没有碰到李元阙。 而都啰燮已授首。 时隔三个时辰,光渡再次来到这熟悉的地头。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左金吾卫北司精锐,数千名好儿郎,原来与那支沙场生死历练出来的杀神对比下……竟然什么都不是。 张四对这些人的出现,显然并不意外。 如果虚统领死在里面…… 没有人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 他来到原本祭台的位置。 白兆丰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都在颤抖,“臣已辨认过,其中一具尸骨身形酷似虚统领,连手臂和胯骨旧伤都吻合……他的死因是颈椎断裂。” 此为六人计,若算上都啰耶,那便是该有七具尸体。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都啰耶呢?这里哪一个是他!” 阵未成,同血相激,怨魂从阴间归返,手持旧刃,大开杀戒。 在发现祭台烧死的不只一具——即原定烧死的都啰耶后,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斩首或可用剑,但腰斩——必然是极快的重刀。” 昨夜大雨已经转成淅沥沥的小雨,天色业已大明。 六十四骑,将两千精兵杀得落花流水。 皇帝眼神扫了一下尾牧,尾牧立刻就闭上了嘴。 久闻李元阙赫赫战神之威名,他们从不曾真正面对过,更不曾想过,这第一次直面,自己竟是战神之敌。 “回禀陛下,昨日李元阙不曾闯入这座祭台,祭台就已焚烧坍塌。”白兆睿深深埋着头,“只是虚统领,自始至终也不曾驰援,至今也不见踪影。” 如今看着现场,果然事情不小。 见皇帝微微点头,白兆丰点头领命而去。 在今夜城郊之战后,王爷与皇帝,已进入水深火热的局面。 白兆丰深深埋下头,“未……未曾在废墟中发现斩-马-刀。” 七具烧焦的尸骨,一字排开,堆放于面前的空地。 光渡同乘一车,坐在皇帝身侧。 但雨水还没完全冲淡土地中的腥味,皇帝到来时,甚至还能看到被刀索切断的马腿,散落于土地之上。 皇帝又何尝不知道等天亮之后,才更安全呢? 而众侍卫高悬的心,也随着天亮逐渐放回肚子里。 没有人说话。 仿佛他已从皇帝的沉默中,知情识趣的得出了答案。 他们举着火把寻找,却也知道这在黑夜中,手中这束光让他们变成移动了的活靶子。 光渡沉默片刻,安慰道:“今夜天色黑暗,又适逢大雨,想必城郊传回的信息也是混乱的,虚统领武艺高强,除李元阙外无人能敌,他至今没有回信,说不定是因为追杀李元阙,才暂时失去联络的呢?陛下不要过分担忧。” 在周围侍卫和死士的保护下,皇帝下了车。 每个人都如惊弓之鸟。 他前日设阵之后,意外得了一个至凶至险的象,昨夜便故意推脱,不曾亲临祭台。 一夜之后,这里如今只是一片漆黑的残垣。 马车边,随行的尾牧面如菜色。 皇帝轻轻颤抖起来,“那祭台中,那逆贼的斩-马-刀呢?” 他盔甲已卸下,被捅了一刀的肩膀如今已经厚厚包扎了,白布上渗出血迹,看上去十分严重。 ……但他们也没能找到虚陇。 “……望如卿所言。” 白兆睿负伤,却不曾敢离开,仍于此处主持收拾残局。 “臣粗通武艺,只能勉强判断死因,若有不妥之处,还请陛下恕罪。”白兆丰态度谦虚,但以他为人,既然敢说出口,心下已经有了九成把握。 庭院中雨声淅沥,就连光渡一时都不敢随便搭话。 只希望没有人认得出王甘,否则他必然难逃大罪! 光渡态度始终温和,“陛下万金之躯,一身安危重抵万钧,即使陛下心存疑虑,想亲临现场探看,臣斗胆恳请陛下等天亮后视野清晰时,再谋行动。” 除了李元阙自己,就只有都啰耶已死的长兄——都啰燮得过斩-马-刀的传承。 不仅如此,六十四骑并李元阙竟全数生还,连一具能定罪王爷无诏调兵的尸体,都没给他留下! 李元阙如此声望,再配上如此统帅之能……又怎能不让皇帝深深忌惮? 那么这大概就是皇帝在暗处畜养的死士,并无军职,与左金吾北司那些有出身的青年不同,这些人毫无显赫身份,且各个武艺极优,手上见过血,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同为西夏子弟,没人希望与同族开战,他们是被迫卷进上层大人物权力交叠的小卒。 “虚统领五名手下,押送都啰耶在此。” 看不到他们后,光渡收回视线。 皇帝叹了口气,“你在这里歇着,别过去了。” 不从就是立刻死,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茫然四顾,发现身边竟无一顺手可用之人。 可惜夏朝内乱之变,已迫在眉睫,由不得他们。 光渡看了张四一眼。 … 在地势空旷的地方,光渡看到了坠在不远处的黑衣武者,人数约有百人,光渡从来都没见到过其中任何一人,等到了树林近处,这些人又会分散隐匿身形。 白兆丰顶着压力,吐出了惊人之语,“尚不能完全确定。” 当他们看过左金吾军如今的惨状后…… 一处林泽,两面荒山,剩下的一面布置过刀索阵,如今那刀索已经撤下。 他隔着车与白兆丰交谈,“陛下既已亲至,不如将祭坛确认清点,才是妥当。” 此等战威,即使是皇帝,也感到不寒而栗。 皇帝罢了早朝,带领心腹,前往城郊。 沿途路上,能看到远处的山林也有数处火势,而昨夜的雨水不曾浇灭。 未曾上阵杀敌,却已同室操戈。 周围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他,他却从没有一刻,发现自己暴露于不可见的危险之下,仿佛是被无数双黑色的手拉入地面的泥沼。 “陛下。”光渡倚着车边,虚弱道,“皇帝真龙天子,又岂有鬼怪能近身作祟之理?陛下不必……” 光渡没能说完这句话。 只因他眼光扫到这骇人的场面,不堪如此重负,身体缓缓软倒,柔弱的昏了过去。 皇帝拦腰接住光渡,将人抱起,几步抢上马车,“回宫!”
第38章 人固有一死,本是常理。 但令所有人都无比意外的是,虚陇居然会死得这样无声无息。 其他认识虚陇的侍卫也纷纷前去查验,都得出了和白兆丰相似的结论——这具尸首,极有可能就是失去消息的虚统领。 西夏内廷第一高手,让无数人胆寒的虚陇,带着那么多响亮的名目……甚至昨夜都不曾与李元阙轰轰烈烈的交过手,就这样在角落里,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只余下一地谜团和荒唐。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快马加鞭去宣刑部的人过来了,但刑部能查出什么,皇帝其实并不抱希望。 他甚至想求助于仙鬼神佛,寻求一个答案。 可是那把失踪的斩-马-刀,在祭台那被重刀斩杀后的一地尸体,他却又熄了这个念想。 他心中有愧。 若再问仙鬼,真招来亡魂复仇,又该如何处之? 召尾牧主持此祭,一夜之后,就能弄出这么事。皇帝下意识觉得此人晦气,还是想像以往那样依赖光渡。 ……可偏偏光渡晕得又太是时候,让皇帝连个想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次卫兵布置,全部知晓的只有虚陇、白兆睿和皇帝三人而已。 李元阙不曾进入过这座塔——真的么?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盯着昨晚的李元阙,他们眼睛看到的李元阙,就一定是真的么? “当然,连两千精兵都拦不住王爷,我这几个下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白白枉死罢了。”光渡不见慌乱,谈笑自若,“如王爷真想杀我,我怎样都活不过今晚,不如吃好喝好,体面上路。” 左金吾军司那些出身不凡的子弟,等他们活着回到家中,就会让他们的家族知道……李元阙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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