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状一听此句,便知道了他此行目的,这是在拉拢。 听闻这位客卿是靠检举吕相而封官,如今在朝堂上与吕相对立。 吕相虽失了大势,但多年根基,总归比他一个方上位的客卿要强,他此时急着立足,拉拢朝官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隗状一没高等官职,二没背后势力,他放着那样多的名门不管,独独来拉拢自己是为何?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那边嬴政道:“本官知道,隗君不愿屈于楚系势力之下,而想独佐明君。” 说着看向周边杂乱,状若可惜,道:“当下虽不得志,但以隗君之学识与远见,日后定是大才。” 又表明己身立场,道:“本官与隗君一样,为的是大业,都想有一番作为,而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在官场立足。” “即是如此。” 嬴政向他伸手,做邀请状,道:“何不同行?” 隗状听他第一句,其实已然动心了。 他与楚系划清关系下了很大的决心,周边人大多都不解他的行为,在他降职后,也少有人在意。 搬到此处后,第一个登门的,还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客卿。 即使素未谋面,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并且给予了肯定。 无论这是不是拉拢人心的手段,隗状都感激他能注意到自己。 在握上那只手之前,隗状问了最后一问:“为何选下官?” “隗君本为楚人,先前又依楚系之势,”嬴政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已经被说动,只差临门一脚,于是道:“本是能扶摇直上,却毅然离了宗室势力。” “这是因为隗君也看出来,秦王将要亲政,届时楚系势力很可能倒台,就算不倒,秦王亦不会重用。在此门下无前程可言,隗君知道这一点,这才及时抽身,对吗?” 隗状没想到他连这一层都看了出来,难掩激动神色,道:“先生高见!” 嬴政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又道:“能有这份远见,日后定有大作为。若隗君能与本官一同前行,实乃本官幸事。” “先生抬爱,”隗状赶忙握了他的手,道:“先生虽年纪不长,可所谈之远,所见之深,是下官所不能及,能与先生同行,才是下官的幸事。” 嬴政只笑,没有答话。 要说年纪长不长,算上前一世的年纪,再外加个秦政的年纪,他都能做隗状的祖父了。 这一番话下来,总算是将隗状说了个死心塌地。 解下来,只需帮他找机会与秦政一见,或是让他参与到自己的计划之中,直接升官,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顺带,可对于隗状,便是知遇之恩。 他这人知恩图报,行事又极为正派,日后就算他们分道扬镳,隗状也会念及情分帮他一把。 这是一场对他有利无害的交易。 继而与隗状谈论一番,嬴政便辞别出府。 从他府上出去,嬴政还是没有回府。 虽出门前还对扶苏有些不放心,但城中安静如初,同在官署区,若是他出了事,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再者,好歹跟着蒙恬在上郡历练两年,不可能连这点应对的本事都没有。 他绕过几座府邸,往官署区的角落去。 甘茂那个孙子,如今已有十四岁了。 自甘茂因权斗惶恐获罪而离秦赴齐,甘氏一脉由丞相高位一落千丈。本是官署区数一数二的大宅院,如今却也只能在角落立宅。 在这个世界,由于吕不韦的权势不及前世,近来又遭逢秦政打压。 这孩子作为吕不韦府上的中庶子,未能出使赵国,也就未能十二拜相。 如今吕不韦失势,遣散了府上的大半中庶子,他便是其中之一。 他一个孩子,失了庇佑,如今也是空有才情,却也不知前路何为的境况。 到了地方,应他敲门响来开门者,不是宅中仆从,而是一个少年。 少年眉宇俊秀,本是一副好模样,面上却平添了忧愁,眉头总是微蹙着。 此时见门外的高大来人,他昂头问道:“先生是谁人?” 嬴政暂且矮了身,唤了他的名字:“甘罗。”
第44章 寻得友人继陪君 甘罗并未见过他,但看他愿意与自己平身而视,又好似确实是认得自己,问:“先生认识我?” “本官不仅认识你,”嬴政道:“还知道你饱读诗书,心有抱负。” 甘罗暂且没有答话,注意到的是他话中的本官。 嬴政于是解释,道:“本官是新上任的客卿,姓崇。” 这样一说,甘罗就知道他是谁人了。 让吕相失势,让他失了倚仗重回旧府的,就是此人。 “崇客卿。”甘罗念了一遍,面上没有透出更多表情。 随后让了身,请他入府门。 甘茂的遗业不多,比起他在时,甘罗现有家财少了良多。 在他府上,都未见得几个下人,一个孩子几乎孑然一身住在这府上,不大的宅院都显了空旷。 甘罗邀他入座,随后问:“客卿造访甘府所为何事?” 不同于隗状尚且有官职,甘罗尚未长大,虽亦有才学,但比起隗状更加无处施展。 并且,他身为名门之后,在吕不韦门下当中庶子,很大原因是迫于己身出路。 他急需一个如前世官拜上卿,能让他声名鹊起的机会。 若有这个机会,他应当不会向隗状那样谨慎,嬴政便直问道:“想要回你祖父甘茂的土地田宅吗?” 甘罗不置可否,猜到他的来意是挖人,问道:“客卿既是这样问了,是有奇招?” 当今秦王排斥吕不韦的势力,知道他是相邦府上的中庶子,若拿不出如李斯那般的敲门砖,秦政是不会予以重用的。 甘罗有些不信这位新上任的客卿有手段能让他出头。 近来是没有机会,可嬴政为他谋的也不是眼前路,道:“自是有的,只是不可急于一时。” “不急于一时,”甘罗问:“那该是何时?” “不出两年。” 之后两年的时局变化,足够嬴政借着时机培养起势力。 前世甘罗拜上卿,除去他夺来了十多座城池,嬴政还顾及了两点,其一是吕不韦的推波助澜,其二,是看他为名门之后。 那之后,嬴政看他年纪尚小,也未继续重用,将吕不韦罢相后,他连带着被清了官职,最后流离民间,不知了去处。 在这边,虽失了十二岁拜上卿的噱头,但嬴政能让他除去拜相更有一番作为,不用像前世那样,昙花一现后再无了声息。 甘罗犹豫了一阵。 虽这位客卿没有明说方法为何,但对于他来说,想要在两年间仅凭己身做出一番功绩,确实也不是易事。 现在答应又没有坏处,而倘若他日后真的有门路,也算得了益。 本也没有其他路可选,现在摆了路在跟前,又何来拒绝的理由,甘罗没有再过多犹豫,道:“那便随了客卿一片好意。” 随后说了句客套话:“日后还请客卿多多帮扶,在下也一定不负客卿之意。” 嬴政颔首示意,两人就算定下了约定。 见过这二人,嬴政收了揽人之势,回去了府上。 一待入府,嬴政目之所及不见什么异常,却闻见了那香味。 除去二人屋中所用熏香,扶苏平日并不会在宅内大肆点香,嬴政便问:“有人来过?” 得到肯定答案后,嬴政见他没事,府上也没什么大变化,就知他处理妥当,不再关心。 扶苏问他:“客卿去了何处?” 嬴政一本正经,道:“去拐了两个人。” 扶苏:“?” “隗状与甘罗,”嬴政与他解释,道:“你都熟识,这二人若能顺利为我所用,日后会是很好的助力。” “喔。”扶苏答应了一句。 此事是朝堂之事,由他来做决定,扶苏没有过多问,与他说近来的难题:“近日用人的地方良多,我们的人手有些不够。” “大王又在调查我们,在咸阳养私兵风险极大,我想令人去西地山中秘密行事。” 嬴政问:“谁来死士领者?” 扶苏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小乔儿。” 嬴政反应了一会,道:“王乔松?” “嗯。”扶苏道。 将门之后,帮着训兵应是可行,且听扶苏说,她无论近身格斗还是骑射之术,都练得极其好。 但他们两个关系好是一回事,帮他暗中养死士又是另一回事了,嬴政问:“她可愿帮你?” “不知,”扶苏左右不了她的想法,但可以一试,“我们又不做反秦之事,想来是会的。” 其实这也包含着扶苏一点小小的私心。 王乔松与杨家的婚事由王龁生前定下,概是及笄后便行,她本是不愿,奈何王龁死前再三叮嘱她留在咸阳,王家旁亲亦以孝道压她,几轮劝告下来,王乔松也还是犹豫了。 不过终归是心有不甘,扶苏与她提议借口外出游历而暂且拖延婚期时,她是极为向往的。 扶苏将这些与他道来,又问:“客卿还记得麃公吗?” 自卷城一役他被罢官,后来嬴政也没关注过他,此时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有些莽撞的老者,问:“提他做什么?” 扶苏则道:“他如今在西犬丘,恰好就是秦之西地。” 麃公与王龁关系很好,只是性子极其刚烈,被借驱逐出咸阳后,便立誓再不回来,就连好友王龁的葬礼,他也只在咸阳城外悼念。 如若让王乔松离了咸阳后去西地找他,不仅她在外多了一份倚仗,且以两人之力也能更好地为他们训练死士。 引了这么多,嬴政听出了其中关键,道:“你想找他来为王乔松做主,让她暂离咸阳?” “是,”扶苏道:“他虽与小乔儿没有亲缘,但我听闻他曾与王龁将军结拜,也算是名义上的祖父,况且,以他的脾性,小乔儿说要走,他不论怎样都会将她带走。” 随后又补充道:“这样离开,也能让大王不那么轻易察觉我们的真正目的。” 他想的这样周全,最后却补上这样一句,嬴政听出来他是在寻求认同,这样说话,定是有事相求:“有难处?还是怕我觉得这仅仅是你的私心” 既然被他说了出来,扶苏也就不藏了,点头道:“嗯,有难处,也确有私心。” 嬴政先问:“难处为何?” 扶苏与他坦白:“我只知道麃公在西犬丘,但不知他具体行踪,我手下的人不够派去西地寻他,客卿位高,可否帮我传达西地官员,让他们帮着寻人?” 之后,他再度坦白,道:“至于私心,我不想看她和我一般,终其一生困在不可逾越的高墙之下。” 一口气说了这样多,嬴政听完,正寻思着该怎么找个合适的时机去帮他,那边扶苏却以为他还是心存了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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