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对他助力大,也确实拥护他,但相应地,秦政不能去动这些人的利益。 他不喜欢被这样掣肘。 日后为他管着这庞大势力的人,秦政希望是对他唯命是从的同姓子弟。 嬴珞是一个备选者。 他若是能为了己身前程抛弃家族,回咸阳为他所用,那么他走的就是一条孤道。 只能依附于秦政的孤道。 这可比扎根咸阳的同姓子弟好掌控。 但多年未见,一见面,他这样表忠心,秦政反倒有些怀疑。 于是道:“你倒是想得明白。” “长久居于偏远之地,与成为大王手里的棋,在秦国都城、乃至天下局上落足,孰优孰劣,臣当然想得明白。” 嬴珞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像是丝毫不惧他的怀疑,笃定了他会用人:“与大王的约定,或是臣摆脱已定命运唯一的希望,若兑现此约要些条件,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时隔多年,秦政对他从来都不管不问,接回来了,也只是一颗利用为主的心。 他看得这样明白,秦政不信他未有想到这一层。 于是问:“就没有怨?” 嬴珞如实道:“怨。” 秦政神色冷冷:“何怨?” “何怨并不重要,”嬴珞道:“重要的是如何报怨。” 秦政暂且认同这种做法,问道:“你想做什么?” 嬴珞:“想要大王后悔。” 他的回答总是让人意外,秦政问:“怎么后悔?” 嬴珞的眼神暗了暗,道:“后悔没有早些将臣接回来。” 没想到他怨的方式是别具一格。 秦政万万没想到当年随手送的玉佩能养出这样的蛊,难得来了些兴致,最后问他:“当真舍弃你的归属?” 嬴珞一时没有答话,而是行了大礼,语间郑重:“臣只归属大王。” “好。”秦政眼中含了几分笑意,将那块玉佩丢了下去,道:“收着。” 嬴珞好生接过来,再度揣进了怀里。 “亦是玉佩为凭,若真能让寡人后悔。”秦政起身,走到了半跪在地上的嬴珞面前。 秦政的声音自上而下,一字字落到嬴珞耳中。 这是继当年之约,秦政给他的第二个诺,亦是下的第二次蛊:“届时这些年受的苦,你可以在寡人这讨要些好处回去。” “谢过大王。”嬴珞捏紧了玉佩。 秦政没有多说,只道:“下去吧。” 嬴珞暂且没有动,而是抬头看他。 秦政意会到他是在等之后的安排。 本想让他先回去宴会,具体如何之后下诏予他,没想到他这样殷切,秦政于是道:“寡人之计划还需看形势而动,明日会先为你安排住处。” 得到了这话,嬴珞这才放心,又谢过他后,这才出殿去。 一出殿,就遇上了方好过来的嬴政。 见他又在盯着看,嬴政生出了些厌烦,问:“做什么?” “未有什么。” 思及这几日听的传闻,又想起方才看他从秦政的车乘上下来。 嬴珞的语气比起方才在秦政面前冷了许多:“只是觉得大王这样的人,不该有这样在意的人。” “包括你。”
第69章 此后一年间 嬴政无甚反应,扫他一眼,只丢给他一句:“你没有资格置喙我二人的关系。” 随后略过他进了殿去。 身后视线被殿门隔绝,嬴政在秦政身边坐下,道:“无心之举,倒是为大王谋了个好棋子。” “见过他了?”秦政略微有些意外。 “方才恰好碰见。” 他将方才在门口听到的话为秦政复述了一遍。 秦政听完,思及幼时在嬴珞面前提到过他。 那句无可替代映入脑海,恐怕是那时候嬴珞就认定他极为在意崇苏。 听这语气,嬴珞似乎是还有一分敌意。 秦政问他:“你觉得他说的如何?” 嬴政道:“臣也这样认为。” “大王不该有这样在意的人。” 从前多亲近秦政,除去真的情分,他还存了些让秦政在日后察觉到一切时多少念些旧情的心思。 哪想秦政这份情念到最后居然发展成了如今这样,嬴政很多次都怀疑这条路是否一开始就走偏了去。 他添道:“但这话外人不该提及。” 即使多番推拒,却也不容他人置喙,秦政轻笑,道:“你倒是将界限划分得清楚。” 嬴政也笑:“大王也是一样。” 话说到这,秦政还是觉得此人心性有些许不寻常,道:“也不知他是否真心,还需试一试,不能直接委以重任。” 嬴政接道:“收权的时机也未到。” 秦政偏头看他,这次语间多了几分质疑:“你看得还真是明白。” “唤臣过来做什么?”嬴政避开了他话中意思。 秦政没有多问:“私宴。” “私宴?” 嬴政看着陆续有下仆送上的酒与炙肉,不禁发问。 “城外城内皆有宴席,宫内亦有,”秦政道:“但都不是寡人可尽兴的宴席,特备此私宴。” 嬴政知道他意有所指,一副未明白他所问为何的神情,问:“为何这样强调宴席?” 面前桌上酒杯被斟满,秦政示意他举杯。 嬴政却不想先于他喝,静静等着他饮下,听他道:“只是觉得有一处宴席实为意外。” 这样说,那就是指城外的。 他在意指忽然到来的麃公。 秦政再添道:“也觉得众多事情很是巧妙。” “何事巧妙?”嬴政随着他饮酒,并不点破话间意思。 秦政问了一句:“不打算解释?” “本就无事隐瞒,”嬴政将话推回去,道:“又何必解释?” “无事隐瞒。”秦政将他的话重复一遍。 而后放了酒杯。 很沉闷的一声响,秦政抬眼看他,似乎在盘点一件件他隐瞒之事。 嬴政决定退一步:“大王所疑,在臣看来尽数与臣之家族有关。” “但唯独此事臣不能言明,”嬴政道:“虽不能言明,但大王尽可查探,若是查了个清楚,那么届时但说无妨。” 秦政猜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冷哼一声,道:“若是你胡乱编造而成,岂不是怎样都查不到” “的确存在,”嬴政与他笃定,道:“在秦地存在许久,只是因为已然崩塌,怕是难寻到。” 秦政在听到他说秦地时顿了片刻。 他忽而想起很久之前他说的那句本是秦人。 将此话琢磨了放去心中,秦政这才略过了此事,与他单纯尽了此场私宴。 两人都未饮太多酒,浅尝即止,其上炙肉也没动多少。 直至有侍从上来与秦政耳语了什么,秦政才道:“今日尚有些事未处理,客卿先回吧。” 嬴政的视线在那小仆身上停了一会,而后起身离去。 所想无错,一旦涉及了些不在秦政掌控之间的事,他就没有了兴致去谈风月。 今日扶苏不在,嬴政觉得府上忽而冷清了些许,因无事可做,最后是早早歇下。 次日,扶苏自城外归来。 送别而归,见他神色倒是平常,嬴政问他:“昨夜可有何异样?” 昨夜他三人及前来探望麃公的一众人在城外设宴。 宴上一片欢声笑语,不过扶苏留在外的人却来报了异样。 扶苏道:“或是有人在暗中查探。” 说着又问:“大王的人?” 嬴政点头。 秦政恐怕在看到麃公的那一刻就恍然觉出了不对。 之后王乔松的心愿,场上两人的一唱一和,以及他上车乘时些许拖延。 这种在明处显于秦政视线之内的事一经串联,自然是不必妄想去全然避过他的疑心。 他有疑,那么在城外的这一场宴会就不会躲过一番查探。 派人去查探的同时,秦政用那场宫中私宴留他,是为了同时观察他会有何动作。 可惜嬴政早在上车乘之前就嘱咐过扶苏,此宴只当是寻常宴,切忌提及他二者的计划。 城外秦政的人自然查不出什么异样。 而他事先猜到秦政所想,私宴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 只待宴会散去,这些探者归来。 这也就是秦政昨日放他走的时机。 那个与秦政耳语的侍从,嬴政认得他。 是从前跟在他身边的密探。 扶苏不清楚昨日宫中还有这样一出,自顾自道:“大王若是有疑,怕是会遣人跟随。” 嬴政则道:“长久监视老将不妥,麃公也不会全然察觉不到。” “届时被察觉是他理亏,只消这段时日小心便是。” “好。”扶苏答应下来。 他二人本就打算先如王乔松所说四处游历,事后再寻机会招揽人马。 何况再过些时日,秦政大概会将精力投注去抵御各国攻秦,此等私事自然会旁落,他二人亦会趁此机会摆脱可能有的监视。 扶苏并不担心会被那样轻易识破,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秦王对弈,伙同的还是父皇,当下感慨道:“若是大王知晓一切,怕是没有这样轻易瞒天过海。” 嬴政没有答话。 如今也不算瞒天过海,他们做的事许多秦政都有所起疑。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秦政对他们的查探就不会停。 积累到一定程度,他就算查不到,也会从他处下手,强硬地将让他不安心的因素荡平。 在一切走到无法再度推进前,嬴政想握住更多的话语权。 秋日随着阵阵秋风而过。 五国同盟终于是在秋末达成一致。 虽说才办了比武这样的盛大活动,秦国表面沉静,但秦政在各地的部署绝没有随意的架势。 此战是对五国之兵,自然不可轻敌。 守将不动,各处增兵,加之粮草运输等等事务,秦政与众臣将战前事宜商量了透彻。 秦政一心扑在国事上,自然是把嬴政丢去了一边,不说不会私下召见,朝会上的会面,也大多是商议公事,而不会召他私下见面。 这让嬴政平日少了些想法设法躲他的烦闷,时日渐过,在秦政未曾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躲过秦政对他的架空,本浮于表面的官职迅速落实。 紧随而至的是这年冬。 今年冬日来得早,各地早早挂上了霜雪。 秋末的同盟畏惧风雪,自觉不能趁热打铁,只能暂且拖了时日。 一场大雪落后,四处游历的麃公带着王乔松回了西犬丘 ,一头扎进茫茫山林,长久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一时断了线索,是无功而返。 真正的寒冬来临之前,秦政从萯阳宫将赵姬接了回来,好生在咸阳宫中安置。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3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